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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世清歡

第三章 披雪入關(guān)(4)

濁世清歡 我吼興奮啊 3523 2018-02-20 21:00:00

  那進來的人中,為首是個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面色和善,衣袍華貴,他脫了斗笠,聞言點頭笑道:“客房可有?”“都說好了,酒菜也都熱在廚房里,就請師父用膳?!?p>  “不忙,不忙!”那中年男子笑瞇瞇的,身子一讓,道:“來,為師先給你們引見兩位長輩。”把手一比,笑道:“這位是龍爪功的龍掌門,這位是北武當(dāng)清池道長,都是為師的至交好友,曾跟你們多次說起過。”

  那兩個徒弟忙躬身道:“晚輩見過龍掌門,清池掌門!”那龍掌門是個瘦竹竿似的老頭,喜怒不形于色,瞧后輩行禮,只微笑點頭。清池道人卻正值壯年,背負拂塵,道袍鼓脹,模樣盛氣凌人,說了句:“好!”聲音極響。

  兩位掌門各帶著幾名門人,清池道人門下都是道士,龍掌門門下則都穿黃衫。那胖男子又請過后面的幾人,笑道:“這幾位是都是高手,有你們同一輩的,本事卻強得多了。你們有空,多向他們請教請教!”

  有個麻臉漢子笑道:“岳老師哪里話!誰不知BJ‘折桂手’的大名?您教出來的高徒,咱們拍馬也趕不上的,若向咱們請教,豈不越練越退步了?”這人話語雖客氣,神色卻很坦然,顯是于自己的武功很有把握。

  后面有人笑道:“岳老師和兩位掌門瞧得起咱們,才請咱們前來助拳,龐大俠可別謙虛過頭,倒顯得東家沒眼光了。”“哈哈,你說的也是,那我就不謙了。兩位朋友,武學(xué)上若有什么疑難,咱們一起探討探討?!?p>  之前那人笑道:“現(xiàn)在探討,那叫什么?臨陣磨槍?磨好了槍,去對付那......”他話到此處,便即住口,一行人心領(lǐng)神會,誰都沒有接茬。

  尷尬片刻,那胖男子笑道:“別站著啦,諸位,咱們?nèi)胱人恢言僬f!”說著,一起往廳間坐下。他們見禮敘舊,旁若無人,個個氣度不凡。

  廳里的尋??腿耍娝麄?nèi)绱苏勍?,又都攜帶兵刃,還以為是綠林強盜,嚇得大氣都不敢出,整個廳里倒只有他們談笑自若。那胖男子正與龍掌門、清池道長把盞,忽覺有些安靜,環(huán)顧四周,見客人、伙計等都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神情。

  他哈哈一笑,起身拱手道:“各位朋友,不要慌張!我叫做岳正衡,平常練幾招把式混口飯吃,他們是我的好友和徒弟。所謂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大家相逢此店,即是有緣,我作東請大家喝酒如何?”

  廳中有個人站起來,問道:“前輩真是BJ城的岳老師?”岳正衡笑道:“不值錢的一點虛名,何必冒充?尊駕又是哪一位?”那人臉漲得通紅,擺了擺手,忙道:“我、我是個無名小卒,不足掛齒。”

  岳正衡今夜另有計較,見客棧里還有其余武林中人,有些不放心,于是微微一笑,道:“尊駕既然瞧不起在下,岳某也不敢叨擾了,請便!”

  那人急忙往前一步,把凳子都帶倒了,口中叫道:“豈敢!我、我是河北劉家坳‘通臂拳’的弟子,曾聽家?guī)熖徇^您的大名,一時激動,這才恬不知恥,貿(mào)然相詢?!?p>  他頓了一下,指著桌邊幾個同伴,說道:“他們都是我?guī)煹埽贿^是記名弟子,我奉師命,帶他們出關(guān)歷練歷練,好以后能列入門墻......”他的同伴更加惶恐,說不出話來,只拼命點頭。

  岳正衡哦了一聲,暗暗好笑:“那‘通臂拳’的掌門劉威勇,武功怕還不如我的倆傻徒兒。這群人是‘通臂拳’記名弟子,跟不會武功有何差別?嘿,我多疑什么?倒叫龍兄、清池兄他們笑話!”

  他不欲與這通臂拳弟子多費口舌,客氣道:“你們劉掌門拳術(shù)頗有可取之處,岳某也久聞大名。既是江湖同道,大家同屋吃肉喝酒,不必忌諱什么!”

  那通臂拳弟子與岳正衡身份懸殊,冒失問了一句,已暗自懊悔不已,不料對方如此瞧得起自己,簡直受寵若驚。他謝過坐下,還沒一刻,又站起來,端起酒杯向周圍道:“大伙兒,不要擔(dān)心,他們都是俠客義士!這位岳老師,是武林正道中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拇笞趲?,從來行俠仗義,扶危救困,能見他們一面,是咱們?nèi)行覅?!?p>  岳正衡自承來歷,并非黑道之徒,可在座眾客仍有些猶疑。此刻聽那通臂拳弟子出言佐證,這才都掃去驚懼,該吃的吃,該喝的喝,言語聲又多了起來。

  岳正衡十分滿意,心想:“這人倒挺懂事,瞧這客棧里,就他們幾個會家子,其余都是平民百姓,今夜倒也方便!”喚來伙計,扔出一錠金子,道:“把你們店里的酒都搬出來,在座客人愛喝多少,都由得他們。”那伙計見他出手如此闊綽,忙不迭答應(yīng),捧著金子尋掌柜討賞去了。

  眾客一陣歡呼,對岳正衡的稱謝聲不絕于耳,臉皮厚的,等伙計剛搬出酒壇,就搶過來開封,美滋滋地抱回己桌。整個大廳一時間歡騰無比,劃拳的,舀酒的,說笑的,有如過節(jié)一般。

  段升坐在角落里,聞知這伙人是武林中有名的高手,登時驚疑不定,暗想:“此刻急著入關(guān)的高手,十有八九是沖著將爺來的,我和清濁千萬不可露出馬腳!”他在桌下捏了捏許清濁的手,示意他不可輕舉妄動。

  他差點就能領(lǐng)著許清濁上樓歇息,不想稍遲了一步,這伙人已進了客棧,先是威懾當(dāng)場,又是請客喝酒,不僅沒一人離席,反而有本在二樓睡覺的客人跑下來湊熱鬧,此刻再想上樓,卻怕引人注目了。

  段升不愿與眾不同,也舀了半桶酒回來,坐在桌邊就著剩下的菜,邊喝邊尋思應(yīng)對之策。許清濁起初害怕,十分警惕,時候一久,經(jīng)不住廳間的熱鬧歡快,為之感染,也松懈了幾分。

  馬林平生最喜飲酒作詩,許清濁常跟在他旁邊,也有些酒量,此刻喝了幾杯,肚子里暖暖的,忽想:“外面那么冷,那乞丐怎么受得了?正好有不花錢的酒,不妨送給他一點暖身子?!?p>  他怕段升阻止,趁其托腮沉思,悄悄溜下座位,從柜臺上舀了一瓢酒。走到門口,掀開一條縫,只見那乞丐蜷縮門邊,嘴唇凍得發(fā)紫,頂上蓋雪,須間結(jié)霜,幾要成了一個雪人。

  許清濁怕他凍死,忙把酒瓢遞到他嘴邊,托著他下巴喂了一口,那乞丐便有了些顫抖。許清濁又喂了他一些,那乞丐才悠悠醒轉(zhuǎn),睜眼見了許清濁,道:“......又是你呀?!?p>  許清濁朝他一笑,把酒都喂了,正打算再回廳里取,猛地靈機一動,拽著那乞丐的破袖子,說道:“外頭太冷了,你隨我進去。里面的人都歡活得很,又喝醉了,不會再攆你的!”

  那乞丐搖了搖頭,閉上眼睛,似要睡著。許清濁久居關(guān)外,深知人在極寒之時睡去,難保還能不能醒來,大急之下,拖著那乞丐往屋里走去,他體內(nèi)“陰符勁”小成,力氣已不輸成人,沒一會兒就將那乞丐拖進了門。

  許清濁本擬將他拉到離火盆稍近的地方,可一想他身上有異味,雖暫給冰雪壓住了,烤火解凍還得散出來,太容易給人察覺。于是拽著那乞丐,沿著靠墻沒人處,悄步走到自己座位旁邊,將那乞丐推進旁邊空桌的下方。

  他偷偷摸摸干完這件事,心下得意,回到桌邊,忽見段升目中噴火一般,狠狠盯著自己,不由嚇了一跳。許清濁忙道:“段叔,你別生氣。”段升壓低了聲音,喝道:“你忒大膽了!我說過,不要亂動!你、你卻......”

  許清濁暗想:“段叔肯定早就瞧見我出門了,可他怕引起別人注意,這才沒有喝住我?!边@么一想,不僅覺得自己膽大,也頗覺對不起段升,竟讓他一直盯著自己干著急。

  段升生怕許清濁出事,縱是生氣,心中還是擔(dān)憂居多,見他安然歸座,怒氣也消了大半,在桌下抓著他手不放,再不讓離開半步。許清濁被段升訓(xùn)斥,但救了那乞丐一命,半喜半懼,難掩興奮,一顆心怦怦直跳。

  廳中客人飲酒作樂,漸漸都醉了,要去歇息。岳正衡甚是好心,還派弟子去幫助伙計,攙扶走不動的客人回房。沒多久,廳中的人少了一半,段升低聲道:“好了,咱們也可以上樓了。”

  他這一個多時辰,簡直如坐針氈,如今只想趁著大家都回房,也趕緊上樓。許清濁點點頭,把桌上的酒壇抱了,塞到那乞丐藏身的桌下,這才跟段升往樓梯走去。

  就要上樓,卻有一人喊道:“嘿,老兄,賣的什么?”段升回頭一看,說話的正是岳正衡的徒弟之一,心里一緊,隨口答道:“沒什么,草藥蘑菇,幾支人參。”

  那人似笑非笑,又問:“能瞧瞧嗎?”段升點頭道:“請便?!蹦侨讼崎_筐子上的蓋布,把兩個貨筐都翻了翻,笑道:“看來老兄不太走運,就這么幾支人參?嘿,據(jù)說關(guān)外的參客,也是越不好過了?!?p>  “誰說不是呢?這年頭能養(yǎng)活自己就謝天謝地了。”“這些人參怕不入家?guī)煼ㄑ?,我就不買了,老兄你別見怪?!薄盁o妨。”段升心知這人只是來打探自己的,絕不是真要買人參,回了一句,重新挑擔(dān)上樓。

  那人就在樓下站著,瞧許清濁跟在段升后面,一拍他肩頭,笑道:“你這娃娃,心腸挺好!”許清濁嚇得一哆嗦,方知自己一舉一動都已給人盡收眼底,勉強沖那人擠了個笑容,急忙跑上樓去。

  段升和許清濁進了房間,反手關(guān)好房門,相視一眼,神色均有些不安。段升暗想:“多虧馬總兵慮事周到,在擔(dān)子里放了真貨,不然里面要是稻草,我和清濁此刻又焉能回屋?”

  瞧許清濁咬唇不語,摸著他腦袋,安慰道:“別怕!他們都是武功好手,對付平民百姓,想害人早害了,可見沒有歹意。只消瞞過他們,明早我倆走了就安全了?!?p>  許清濁點了點頭,心里則想:“他們對客人沒有歹意,卻對爹爹有歹意?!毕胧沁@么想,也知道自己并無許明燈那樣的本事,能把這群心懷不軌的家伙盡數(shù)打倒。他暗暗發(fā)誓,等以后練成高深武功,再不如今日這般擔(dān)心受怕。

  段升知道許清濁行路勞累,叫他睡了,自己靠在床邊閉目養(yǎng)神。他擔(dān)心那伙武林中人今夜會有動作,并不打算歇息,可是這一合眼,竟然耐不住瞌睡,不知不覺入眠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聽人聲陣陣,抖著眼皮睜開了眼,只覺腦子里有些昏沉。他斜坐了半晌,猛地一驚:“我怎么睡著了?不過趕了一日路,哪有這么疲勞?”

  往常這么吃驚,人早就清醒了,可他一驚過后,仍想接著睡去,情知有異,忙將丹田內(nèi)的“陰符勁”引出些許,在周身經(jīng)脈中走了一遍,這才重新煥發(fā)精神。

  他再不通江湖門道,也立時明白,岳正衡等人在酒里做了手腳。他忙望向許清濁,發(fā)現(xiàn)這男孩睡得香甜,稍覺放心,低下身子,悄無聲息地移到門邊,見房門張開了數(shù)寸,心知之前有人窺探,不由冷汗直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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