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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世清歡

第三章 披雪入關(guān)(5)

濁世清歡 我吼興奮啊 3991 2018-02-21 12:00:00

  “幸虧我道行淺,沒留神他們的蒙汗藥,不然我一開始就運(yùn)功抵抗,等他們挨房檢視,那便遭了。”段升好不容易平復(fù)心情,心想屋門既然開著一條縫,正好偷看這群人在干什么。

  段升把頭靠近了門,往樓下看去,只見岳正衡一伙都在廳中,他、龍掌門、清池道人還有三四人,圍成一個大圈坐著,其余人都站在他們身后,十分的聚精會神。

  忽然,東邊椅子上那人站起身子,走到圈子中間,揮拳踢腿,頃刻間演了一套武功,隨后凝立不動,似乎在等人評點。那“折桂手”岳正衡以手扶額,想了半天,忽道:“好,就請龐兄負(fù)責(zé)堵住后路?!?p>  那演練武功的龐姓男子神色鄭重,點頭道:“我龐千山定當(dāng)盡力而為,不拖幾位后腿?!蔽魇鬃凝堈崎T笑了笑,道:“龐兄不必過謙,你這手‘?dāng)嗨卦普啤耸鞘赜纳铣斯Ψ?,這個陣位非你莫屬!”

  龐千山道:“我雖論武功不及你們幾位,可要我困住那人一時半會,不使走脫,倒還有著幾分把握?!庇钟幸蝗说溃骸褒嬓?,你我是舊相識,我姓馮的就說句得罪話了?!?p>  “嗨,咱倆什么交情,馮兄但說無妨!”“好,其實岳老師、龍掌門、清池掌門參詳?shù)倪@套陣法里,你所主之位,原是想請滄州猴拳的‘西大圣’孟老爺子擔(dān)任的。你的武功不如孟老爺子,這陣勢也就出現(xiàn)了一絲瑕疵?!?p>  龐千山唔了一聲,心想:“怪不得我使出渾身解數(shù),岳老師似乎還不滿意?!甭砸槐事暤溃骸凹热蝗绱?,龐某不敢行險,還請另派其他高手?!?p>  龍掌門取過旁邊的茶杯,輕呷一口,笑道:“請誰?畢竟孟老爺子沒有來嘛!龐兄只消不大意,我看也沒什么問題?!鼻宄氐廊私械溃骸拔业蛊媪?!孟老爺子怎地就改口不來?虧我們還好心知會他!”

  岳正衡搖了搖頭,向左后邊站著的徒弟使了個眼色,那人越出一步,說道:“道長,孟老爺子是晚輩去拜訪的。他也不是說一定不來,只是告訴晚輩,要考慮周全了,方?jīng)Q定是否動身?!?p>  清池道人冷笑道:“等他考慮周全,其他門派的好手只怕全已入關(guān)了!他自己不來算了,可別把消息泄露給了別人!”岳正衡說道:“孟老爺子何等英雄,豈會做這種事?不過此事的確越少人知道越好?!?p>  他長嘆了一口氣,道:“也算岳某失慮,只想孟老爺子武功非凡,恰在北方,與我家又是世交,正可前來助拳。不想他老人家年紀(jì)大了,做事不如當(dāng)年那么果決,哎,岳某并非三十七派中人,擅自幫二位做決斷,實在慚愧了!”

  樓上段升聽到這里,又驚又怒,暗想:“好哇!他們之間,果然有那三十七派的人在?!眳s見龍掌門和清池道人一同起身,龍掌門拱手道:“這消息本就是岳兄探得,肯告知我和清池道兄,足見盛情!岳兄又怎可自責(zé)?”

  岳正衡忙請他二位坐下,笑道:“岳某也不是居功,探這消息,不過花了一千兩銀子。令那跛道人封口,又加了二千兩。區(qū)區(qū)三千兩白銀,換來這么重要的消息,也是生平僅有的大賺了?!北娙舜笮Α?p>  龐千山奇道:“跛道人?就是生來瘸了腿,卻不肯認(rèn)命,直至把輕功練到出神入化,從此掩去殘疾的那位跛道人?”“就是他,跛道人前些日子恰在關(guān)外,他本想自己潛入許明燈所處的大營,獨(dú)得那件物事。結(jié)果打不過槍王的傳人,只得灰溜溜地逃了,他到京城后來我家拜訪,開價一千,說把這消息賣給我。”

  清池道人嘲笑道:“這跛子專練輕功,武功卻差勁得很,自然不是人家對手。他倒識時務(wù),取不了那件物事,換三千兩銀子花花,不失為明智之舉。也虧得他,我們才曉得槍王有這么個傳人?!?p>  岳正衡點頭道:“正是!‘錦繡四劍’刺死槍王之事,不日就要遍傳中原,消息靈通之士此刻也都得知了。不過只有咱們才知道,有個了不得的高手守著那件物事,所以他們不懂結(jié)伴而行,毫無勝算,定要飛蛾撲火?!?p>  龍掌門苦笑道:“哎,咱們也都算一方名手,竟要聯(lián)手去對付那個槍王的什么傳人,傳出去總不太好?!鼻宄氐廊说溃骸皠e唉聲嘆氣了,怪就怪咱們門中有人不爭氣,將把柄落在槍王手中,我們做掌門人的豈能坐視不理?”

  岳正衡卻道:“我只是擔(dān)心,我們練的這個陣勢能不能敵得過那人?,F(xiàn)在沒人知曉那人武功深淺,跛道人雖和那人交過手,可以他的身手,又能試出什么?若是那人學(xué)得了槍王一半的本事,我瞧咱們還是從長計議......”

  他這一番話說罷,清池道人、龍掌門和龐千山等都默然不語。岳正衡的一個徒弟忍不住道:“師父,您的武功這么高,還有龍掌門他們幫忙,未必還斗不過那槍王傳人?我看即便槍王復(fù)生,也逃不出你們的陣法!”

  岳正衡一愣,繼而哈哈大笑,抱拳道:“我這傻徒弟胡說八道,不知深淺,讓大伙兒見笑了!”把頭側(cè)過去,沖徒弟笑道:“柯三,你既然這么有志氣,不妨替為師去斗斗那位槍王傳人?”

  柯三臉紅了半邊,不知如何作答。之前說過話的馮姓男子笑道:“小兄弟,你江湖閱歷太淺!槍王是何等厲害的高手,豈是在座者能夠相提并論的?你就算還年輕,未聽聞槍王當(dāng)年的威風(fēng),三十七派那么多高手受辱的事,你總該知道吧?尋常高手根本難當(dāng)他一擊,欲與之對抗,除非是‘拳神’、‘刀魁’出手,不然就得‘武鳳雛’親臨!”

  龍掌門擺了擺手,嘆道:“馮兄提這些干嘛?當(dāng)務(wù)之急,是拿定主意,怎么對付那槍王傳人?!痹勒夂龅溃骸安蝗唬覀冊傧乱环鈺?,催一催孟老爺子,如有他在......”

  清池道人一拍椅子扶手,怒道:“催什么!死了張屠戶,就吃帶毛豬?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時間緊迫,咱們只能練到這地步!屆時打得過那人也罷,打不過也罷,都聽天由命吧!”

  岳正衡還欲再勸,龍掌門點頭道:“清池道兄話糙理不糙,此事耽誤不得,我看也只能如此了。”岳正衡交友廣泛,此次來助拳的都由他所邀,可畢竟并非三十七派中人,唯有聽清池道人和龍掌門拿主意。

  他頓了一頓,說道:“就按咱們練好的。到時候一碰著那人,龍掌門用‘龍爪手’纏住他,道長以‘北斗七星拂塵’從前進(jìn)攻,擾亂他的視線;我使‘吳剛伐桂拳’從后突襲,馮兄以‘掃葉腿法’取他下盤;呂氏兄弟,你們持劍在旁掠陣,我們之間,若有敗退不能再戰(zhàn)的,你們立刻補(bǔ)位;倘若那人要逃,就請龐兄現(xiàn)身,擋住他的去路?!?p>  岳正衡一口氣說下來,參與陣法的高手頻頻點頭。最后向其余人拱手道:“若軍營里的兵將,有不知死活,前來打擾的,還勞各位出手制服,不要令我們陣中之人分心?!薄笆?,全聽岳老師吩咐。”

  段升將這一切看在眼里,聽在耳中,渾身如墮冰窖,暗道:“這么多好手,竟準(zhǔn)備了如此周密的陣法來對付我!我一個中途就被開革的弟子,連將爺十分之一的本領(lǐng)都沒學(xué)到,真要和他們動手,又豈能敵得過此陣?”

  他腦中一片混亂,又是自責(zé)當(dāng)日不該走脫了那跛道人,又是懊悔今夜在此留宿,好不容易定住心神,想到:“而今之計,唯有不露聲色,走為上策!明日,趕緊領(lǐng)著清濁離開這是非之所!”

  忽聽樓下一陣喧嘩,忙瞧了過去,只見岳正衡等人商定了陣法,正準(zhǔn)備清理廳堂。一人笑道:“咱們也真大膽,就在這人滿為患客棧里,討論這等要緊的大事!”

  另一人道:“你是小瞧了呂氏雙雄的‘迷天散’么?別說酒里才下了一丁點,尋常人已醉的不省人事。岳老師還特地另熏了一爐,若誰沒服解藥還能醒著,怕也是個大高手嘍!”

  岳正衡笑道:“兄弟莫嫌我多事,畢竟的確有幾位‘高手’住在店里嘛!”眾人知道他指的是那通臂拳的幾個記名弟子,都哈哈大笑起來。這群人手腳輕快,頃刻便將桌椅擺設(shè)恢復(fù)如初,好像什么也沒發(fā)生過。

  有人問道:“咦?剛剛這兒不有個叫花子么?”“哦,你說那叫花子啊,早給我攆出門去了!他身上又臟又臭,留在屋里,各位還怎能安心談事?”“嗬,你也忒絕情,那小娃娃好不容易才把他弄進(jìn)來的?!?p>  段升瞧他們收拾完畢要上樓,忙退回床邊,讓房門維持原貌。他靠在床頭,閉目假寐,心中琢磨:“不光酒里有迷藥,連整個客棧內(nèi)都充斥著迷香,怪不得我聞到什么不對勁。我為什么能醒過來?莫非是‘陰符勁’的緣故?”

  他所料不錯,“陰符槍”一旦練成,剛勁走遍周身,震蕩氣血,有驅(qū)邪之能。他得許明燈告誡,不能再修練“陰符勁”,將一身內(nèi)勁納入丹田,平日壓制其無法外泄,即使睡夢之中,亦有一絲心神在克制勁力。

  可是夜岳正衡等人用迷香熏屋,屋外又落著大雪,人人緊閉窗戶,是以整個客棧里迷香極濃。他被迷香迷去了意識,“陰符勁”沒了壓制,又回到經(jīng)脈中亂動,把他給驚醒了過來。他既想通此理,倒是有幾分慶幸。

  許清濁也練了“陰符勁”,但相比之下弱得多,加上他身子又疲勞,不刻意應(yīng)對就無法抵擋迷香。他渾不知外界發(fā)生了什么,只是呼呼大睡,直到次日早上才醒,一睜眼,就看到段升臉色沉重,坐在身邊。

  段升擔(dān)心告訴他實情,他一緊張,反倒露出馬腳,于是對夜里所聞所見只字不提,淡淡地道:“走吧!我們要離開這地方了!”許清濁道:“好,我去取馬!”“我們一起去。”

  兩人出門,走下樓梯,見陸續(xù)有客人經(jīng)過身邊,打著哈欠,均是一副無精打采模樣。許清濁笑道:“他們昨晚都喝多了,今天肯定要頭疼的。咦?我沒喝多少啊,怎么也有點迷糊?”

  段升無暇顧他,挑著擔(dān)子徑直到了門前,才開一條縫,大雪猛地隨風(fēng)灌入,霎時把他頭臉全吹白了。一個伙計忙把門關(guān)了,笑道:“客官,這雪落大了,走不得,您先坐下用點酒菜,等雪小了再走吧。”

  段升搖頭道:“我急著趕路,非走不可。你去把我兩匹馬牽來?!蹦腔镉嬓Φ溃骸斑@么大的雪,馬兒哪走得動?您就聽小人的吧!”段升還沒說話,有一人走過來,笑道:“兄臺,急著走什么?耽誤半日,飲酒賞雪,豈不正好?”

  段升抬頭一瞧,這人是昨日查探自己貨筐的,那岳正衡的徒弟柯三,不由一驚。他念頭急轉(zhuǎn),裝作無奈地一笑,道:“咱們做買賣的窮人,哪有這等閑情逸致?天公不作美,也罷!”

  他領(lǐng)著許清濁走到一張桌邊,擱了擔(dān)子坐下,叫伙計端上幾碟早點??氯扑胱?,沒說什么,自行回座,與岳正衡等人坐在一起。段升頓覺有許多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又驚又疑,但他不明就里,唯有低頭進(jìn)食。

  許清濁全沒覺察不對,吃了一碟包子,又尋思那乞丐去哪了?喚來伙計,問了一句。那伙計懶洋洋地道:“別說那乞丐了,掌柜都不知去哪了?弄不好,是昨夜撒酒瘋闖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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