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叛變（上）
溫清晏實在不想說出事實刺激祁燕的，只是危險迫在眉睫，只能用這種方法。
凝熙宮外大亂，兵器和尖叫相接，越來越近。
溫清晏把祁燕推進寢宮，拔出佩劍。
寢宮外，緊鎖的大門哐哐作響。
來不及了，走不了凝熙宮宮門了。
“太后，大局為重。”
“不，不是，不是這樣的……”剛才話好像起到反作用了，祁燕現(xiàn)在似乎有些崩潰，“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有自己的想法也難免。最重要的還是保全自己?！彼龓缀跏前哑钛嗤芘艹鋈サ姆较蛸M力地推。
突然一聲巨響，似一窩蜂的響動瞬間涌動到凝熙各處。
沒有守衛(wèi)，撐不了多久的。
祁燕還是掰開了溫清晏的手。
她是太后，也終究是一個母親。
祁燕似乎放棄了什么，只踟躕了一會，便堅定下來，對著溫清晏說，“我要以身死，蕩平我兒在前朝的阻礙?！?p> 溫清晏感覺腦子嗡嗡的響。
她決然轉(zhuǎn)身，吩咐侍女，“帶太師從小路前往崇明殿，務(wù)必保證陛下安全?！?p> “娘娘！”溫清晏擋開侍女，“萬事都未必如此順利……”
“表姐最后求你一次。你要帶著他活下去?！彼恼Z氣染上祈求，拿起桌上的剪刀，“帶太師前往崇明殿護駕！”
寢宮外大亂，溫清晏被拽往小門，回頭只見，一個剛烈的女子站在艷紅的鮮血中，身子不穩(wěn)，強撐不倒。
溫清晏已知無路可退，如她安排前往崇明殿。
崇明情況更加糟糕，光是在前殿，溫清晏就與人廝殺起來。
她武功一般，不能戀戰(zhàn)。只得邊打邊往正殿靠。
接近正殿，侍衛(wèi)似乎意識到了溫清晏的身份，費盡周折替她開出一條路。
溫清晏來不及感謝，只得馬不停蹄地往正殿趕。
“……先生？”大殿里，一個少年模樣的男孩高坐明堂，說話卻有些磕磕絆絆。
“臣無用，未能盡職。太后薨逝，臣奉太后遺命，護送陛下?！彼谜f服王琦，在最短的時間里，她想著?！疤蟛辉?，陛下必須保全性命。讓王玙予取予奪天下更會大亂。”
他似乎有些迷惘，說不出話。
“陛下！太師！”一個沙啞的聲音闖進正殿，溫清晏提劍擋在王琦前面。
來人是呂鶴塵，卻渾身是血，步履蹣跚。
“呂公公。”溫清晏快步上前，扶住呂鶴塵，卻一同癱坐在地。
他費力的呼吸著，血從七竅里流出，染上溫清晏素色衣裳。
“馬車……被發(fā)，發(fā)現(xiàn)了……陛下從……從正慶出，出宮……”他接不上氣了，“公公，公公，撐住，我們一起保護陛下，公公？公公？”溫清晏輕輕晃動懷里奄奄一息的人，卻只得到漸漸失溫的身體。
來不及了，真的來不及。
她來不及留戀，剛想起身拉著王琦跑，賊人就闖了進來。
她堪堪擋住，握劍的手顫抖的從賊人身體里抽出，拉著王琦朝隱蔽的方向跑去。
兩人跑出殿外，避著亂軍侵蝕方向，朝正慶門跑。
她幾乎是把王琦護在懷里前進的，流矢的擦傷，打斗的劍傷，只落在她身上。
疼的。她怕疼的。
可若是承受一切傷痛，就可換他無事，那她甘之如飴。
“先生小心！”兩人還是被三五散軍撞上。溫清晏幾乎本能地開始攻擊。她厭惡屠戮，卻只得期盼在這種野蠻的行徑中獲得一絲生機。滾燙的血撒在身上，幾乎分不清是誰的血。
她本就武力不高，疲于應(yīng)對那么多人。要是有人在背后偷襲，更是無力回天。
她看到那柄劍向自己背后刺來，卻只感覺到了撞擊。
來不及細(xì)想，她翻身直直朝賊人殺去，幾聲嗚咽后，隱秘小巷中重回寂靜。
然后她就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
“陛下？陛下！”
一劍穿心，原應(yīng)該是插在自己心窩的劍，插在了王琦身上。
她慌亂地撕開自己的衣物，想替他止血，卻都于事無補。
“先，先生……疼……”
“撐一下，再撐一下，先生帶你出宮，出宮就有藥了……”她想背起王琦，顫抖的雙腿卻發(fā)軟，兩人一起倒下。
“不不……用了?！?p> “你不是還沒出過宮嗎？不是想看嗎？先生帶你去好不好？”她幾乎沒有辦法，只能輕輕拍著血色漸無的臉，求他清醒。
“撐住，先生會有辦法的，撐住。”兩人的手十指相扣，卻都是一方的苦苦維持。
“先生……要，要替我……好好，活著，呃……”
“別說胡話，我們還要共造大同?！睖厍尻滩桓铱蓿请p眼已經(jīng)被淚水模糊。
快想啊，一定還有辦法的……
“先，生……”王琦拼盡全力，抬起手正冠。
“……我，還未行，冠禮……先生，能否，能否替我，戴冠……”
王琦感覺自己在走馬燈，母親、先生、父親……所有的人，忽遠(yuǎn)忽近，他想不起來好多事，只記得起這個。
溫清晏聽著一墻之隔的金戈鐵馬，一切恍若大夢一場。
她默然，有些失力的手替他戴好了帽冠。
他笑了，“先，生……大寧的，盛世，只能靠您了……”他似乎盡力了，“快，走……”接著，全身脫力。
她的瞳孔緊縮，突然突然感受不到什么。一切仿佛被籠罩在白布里，自己靈魂出竅，才是真正的尸體。動不了的，動不了。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是溫清晏最后想起的東西。
然后，李池看到的，就是她死死抱著一具尸體，癱坐在地，渾身血污，臉上是塵土和淚痕，除了紅腫的眼眶，毫無血色。
“大人！快走！”李池朝她喊喊著，利劍斬斷一切阻礙。
她紋絲不動，像真正的尸體。
李池大步走向她，還喘著粗氣，“大人，周將軍讓我接您出宮?！?p> 她視若無睹充耳不聞。
李池想直接帶她走，卻看到手上的血液和污漬。
猶豫的一瞬，溫清晏直直倒下來，他來不及思考，接住了那個他心心念念的人。
我找到了。
我找到了，還活著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