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薛府。
薛姨媽與薛蟠母子正因李瑜之言而焦急之時,卻聞鶯兒入內(nèi)通稟,說是姑娘薛寶釵來了。
薛姨媽一愣,心想女兒怎的冒失莽撞,自己出來了,如此豈不有些失禮?
正要說話時,卻見寶釵已自門口邁步進來了。
李瑜正放下茶盞,見門邊依稀人影,便偏過頭去看。
只見一妙齡少女款款走來,青絲如絹、清揚如云。頰若月華生彩霞,眸如星火照銀川。眉蹙三分柳葉飄,唇含一點桃花落。肌膚勝雪,靚麗清新。
頭簪牡丹含苞朱翠金釵,頸環(huán)珠寶晶瑩瓔珞金鎖。身穿蜜合色襖子,外罩淺紅淡紫細繡金牡丹比肩褂,下著鵝黃色綾錦裙。
步履輕巧,驚鴻艷影。豐韻娉婷,綽約多姿。形容安靜,淡然如菊。
李瑜不由心中暗嘆,其年歲尚且不大,論美貌雖略遜可卿,一身氣質(zhì)卻不輸旁人。真有些牡丹的貴氣、菊蘭的清雅。
只見寶釵緩緩行至堂中,向上座的薛姨媽行禮,輕聲道:“媽,女兒貿(mào)然前來,還請勿怪?!?p> 薛姨媽問道:“乖囡,你怎的到前面來了?”
寶釵回道:“聽說這里有自小見過的兄長,想來相見一面,也算不上失禮。
況且母親和哥哥正臨對著家里的大事,女兒心里擔(dān)憂,也坐不住了?!?p> 自薛姨媽出來見李瑜時,寶釵一則奇這被哥哥薛蟠推崇備至的人物是誰,二則奇這賈姨媽送信之意,故而派了丫鬟鶯兒也往前面去打探一番。
待鶯兒聽得李瑜同薛姨媽母子說起薛家恐受牽連一事,便急忙跑回后院回報寶釵。
先說了那賈府子侄乃是以往年幼的故交,又提了牽連府上一事,夫人和大爺皆都慌得失了心神。
寶釵聽了,心中也是驚慌,她這母親和兄長,皆不是什么富有智慧之人,見識也有些短淺,如今突聞此事,哪里能不慌亂的?
寶釵心中覺著這前來拜訪的兄長乃是另有心思的,生怕母親遭人騙了,便急匆匆地往前面去了。
薛姨媽聽了寶釵的話,道:“咱們家能有什么事兒?且同你瑜大哥見個禮,你們一般大的年紀(jì),以往小的時候也曾在京中見過的?!?p> 說罷又同李瑜道:“這是你妹妹寶釵,論年紀(jì)應(yīng)比你小一些的?!?p> 寶釵轉(zhuǎn)身來至李瑜身前,見眼前這人英武俊朗、氣質(zhì)瀟灑,也覺著驚艷。乃輕福一禮,道:“見過瑜大哥?!?p> “見過妹妹。”李瑜微微一笑,朝她點頭示意。
寶釵又向薛姨媽問道:“媽,方才你們所言逆賊作亂,乃是何事?”
薛姨媽本就因這事慌亂,兒子薛蟠又是靠不住的,如今這個聰慧的女兒來了,便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于是將李瑜此前所言,皆說給她聽了,道:“丫頭,你看這事是怎么個說法?”
寶釵想了想,道:“媽,先時哥哥說過,這逆賊乃確有其事,只是聽瑜大哥的意思,咱們家中店鋪的船卻被逆賊拿去使用了。
按說這樣的事,官府中人定不會輕易泄露出去的,否則叫人知曉,豈不打草驚蛇?
卻要問問瑜大哥,此事從何聽來的?”
李瑜心中暗暗贊賞,寶釵果與其母親兄長不同,遇事謹(jǐn)慎冷靜,不像他們那般手足無措,不明關(guān)節(jié),只一味擔(dān)驚受怕。
李瑜笑道:“林姑父官于揚州,任兩淮巡鹽御史,自是從他那里聽來的。”
寶釵搖頭道:“雖是兩淮巡鹽御史之官,卻不管揚州兵事,也不掌刑獄,便是要聽到這樣的消息,想來也不大可能的。
經(jīng)母親認(rèn)得,瑜大哥身份自當(dāng)是無疑的,想來不是那種來坑騙我家財富的狡猾之人。
只是我家并不曾參與過什么違逆之事,瑜大哥為何在我母親跟前頻頻試探?”
李瑜起身笑道:“妹妹且莫著急,容我細細道來?!?p> 說罷,朝上首的薛姨媽抱拳行禮道:“瑜有一事不曾與姨媽說過,乃是為求小心,恐怕走漏消息。
揚州逆賊之事所涉甚重,確有人以薛府的名頭從中作祟,此非虛言。此番瑜來金陵,便為此事。
雖知薛家也是深受皇恩,定不會犯蠢做下此等違逆之事,只是仍當(dāng)謹(jǐn)慎從事,故而試探一番,還請姨媽不要介懷?!?p> 薛姨媽聽了,問道:“瑜哥兒這是?”
李瑜道:“瑜受陛下欽命,授錦衣衛(wèi)千戶,特為查察江南為禍叛逆。
高郵湖所截獲賊船,經(jīng)人確認(rèn),的確出自薛家。
另有大銅山逆賊巢穴之中搜出往來賬目,便有薛家從中助力。
不知姨媽可能解釋一番?”
薛姨媽聽了,大受震撼,驚得站起來,神色一變,吞吞吐吐說不出話來。
薛家兄妹聽后,也都止不住驚恐。
倒是薛蟠怒沖沖地來至李瑜身前質(zhì)問道:“好??!原來當(dāng)初在揚州,你便不是真心與我結(jié)交么!
想必早便有心接近,便在酒樓里設(shè)下局了!”
接著啐了一口道:“呸!虧我還有心把妹子撮合給你,你便是這樣相待的么!”
一旁的薛姨媽慌叫住他道:“蟠兒,你這說的什么話!”
寶釵更是又羞又惱,氣得雙臉緋紅。
李瑜勸道:“文龍勿怒,當(dāng)初實乃巧合,也有心驗證一番,故而與你相交。
那日一見,心中疑慮消了大半,似文龍這般的,想來做不出這樣叛逆的事來。”
寶釵心中一頓,心道他這話莫不是說薛蟠傻乎乎的,因此不像能做這種事的?
寶釵接過話問道:“瑜大哥所言,乃是受皇帝陛下的欽命。我看瑜大哥年歲比之我哥哥尚且小了幾歲,這樣的年紀(jì),怎能擔(dān)此重任?
也不是我們不信,只是過于離奇,若是沒有證據(jù),我們也信不得的?!?p> 倒是薛姨媽開口道:“寶丫頭,恐怕是真的,瑜哥兒自小便襲著一等子的爵位,他父親以往更是顯赫。若是陛下青眼,也并非沒這可能……況且冒充官吏,可是大罪?。 ?p> 李瑜笑道:“妹妹倒是謹(jǐn)慎。我自能證明身份,只是屆時則以官對民,便不像如今這般好說話了。
因我來時,姑母曾叮囑過的,姨媽家里孤兒寡母,定然不是壞人,叫我一定不可以權(quán)逼迫。
不過此事到底是要叫姨媽知曉的,如今李瑜尊稱一聲姨媽,乃是心中信任,也為幾家的關(guān)系。
如若姨媽能盡力配合,屆時除去薛府內(nèi)的奸猾賊子,罪過也不牽連他人,豈不兩全?”
寶釵雖是一向聰慧,只是一來年幼,二來不曾見識過這樣的場面,聽了李瑜所言,也是想不出話說了。
倒是薛姨媽說道:“瑜哥兒所言有理。先前文龍一時無禮,希望瑜哥兒不要在意。且先坐下,咱們慢慢地說。
同喜,快去給瑜哥兒續(xù)茶?!?p> 說罷,眾人又重新落座,丫鬟同喜另取了茶壺來,先給李瑜續(xù)上熱水,又給幾位主子各沏上香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