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等到大年三十,父親一早就把院子里外打掃的很干凈,甚至把街上的老遠處他都打掃了。之后帶著弟弟們開始張貼春聯(lián),門口掛起大紅的燈籠。
年三十午飯一般會吃久違的大米白飯,母親每年都會炒四大盤子菜。飯好后,父親不許我們急著吃,先要在家里各處上貢叩頭。我總是蹲在父親屁股后面敷衍,我擔心跪臟了我的新褲子。
午飯后,我往往會出去與鄰家女孩們玩,大家都在互相顯擺自己的新衣服。
弟弟們的熱情到了晚上特別高漲,他們把所有的興頭都集中在放炮上了。
除夕夜里,窗外的鞭炮聲不斷,我在震天的炮聲中,終于迷迷糊糊睡著了。
初一必須起五經(jīng)更是年年不變的,大概也就是4點多,一家人便都起來了。首先父親會帶領我們到院子里點旺火,站在熊熊的火焰邊小心地伸著雙手,臉膛被烤的炙熱。直到把一大堆的干秸稈都燒的剩下一些火星,我便急著往屋里跑,因為我知道,接下來父親和二弟要放炮了。
每年鞭炮以及二踢腳買到手后,哥兒三個就開始平均分配。然后各自把自己的那份藏到一個安全的地方。但到了春節(jié)真正該放炮的時候,老大老三開始猶豫,只有二弟敢放炮,最后往往是二弟幫著他倆全部放完。我常常暗自嘲笑大弟和三弟,之前分配時瞪著眼生怕少分了一根,最后居然一個都不敢放,也不知道他倆每年霸占個啥勁頭?
當驚天動地的炮聲響起,我捂著耳朵,在門口張望。所有的睡意被一掃而空。
放完一陣炮竹后,一家人按捺著激動回到屋里。這時奶奶已經(jīng)在炕上端坐,飯桌上擺好了平日難得一見的各種點心。弟弟們便一個個爬上炕找準自己的位子等待奶奶說話。奶奶每年都發(fā)表一點感慨,但我?guī)缀鯖]記住什么。只記得當她發(fā)表完后允許我們吃時,大家便盡情吃起來。
等我們吃飽喝足后,天還沒亮。我們幾個便像尾巴一樣跟著父親出門拜年了。整個村里這時成了圖畫里的風景,每家的大門口都掛著形形色色的紅燈籠,炮竹聲聲震耳,夜空被裝扮一新。我們走在干凈的街道,體驗著畫中人的幸福。
村里大概有二十家需要走動的親戚,每到一家我和弟弟們都可以掙到壓歲錢。一般人家都給一角,條件好點的人家給2角,更好點的給5角,很少有人家給1元。這樣一來便出了問題,有的人家沒那么多零錢,便會把我們幾個的錢都給到我手里,要我隨后再把零錢分給每個弟弟。我很負責,一路上就會把自己手里的零錢分給每一個弟弟。轉到最后,天也就差不多亮了,最后一家就是坐落在村子最北的姥姥家。一到姥姥家,我就習慣地串到大炕上。而這時問題也出現(xiàn)了,大弟開始數(shù)他的壓歲錢,一邊數(shù)一邊哭,哭的臉紅脖子粗愣說我少給他錢了。這時姥姥便來哄他,并問缺了多少?大弟也不說缺多少,只是一味地大哭。姥姥就會從口袋里掏出2元給大弟,同時說:姥姥給你補上2塊夠不夠?大弟接過錢便由大哭轉成低聲抽泣。大弟這一出真是演出了水平,最后發(fā)展成每年重復上演這一出。他沒把我的名聲在姥姥家搞臭,到是最后全家人誰都見識了這小子的貪財。
初一早上會吃面條,我會乖乖地遵守規(guī)矩,回自家吃。很少初一就賴在姥姥家不走。盡管真想這時就和明哥泡在一起,看夠了自家弟弟的德行越發(fā)覺的明哥是多么好。
這時村里的小劇團排的各種樣板戲也開始在村中間的大戲臺上整天上演了。我們每個人的衣服口袋里裝著形形色色的零食,穿梭在坐著或站著的人群里。我們不為認真看什么節(jié)目,只為熱鬧。
初二是吃餃子,也是上墳的日子。父親趕著馬車拉著我們幾個,與本家親戚一同去墳地。按說上墳只要男的去即可,但我偶爾很想跟著,只為那一路上的風景和人來人往。
大年初三,姥姥家會非常正式地邀請我們全家吃一頓豐盛的午飯。一幫孩子圍坐在一張飯桌上,這時便看出了分歧,我家的孩子與大舅家的孩子有著天然的分別。我和弟弟們首先把筷子伸向愛吃的豬肉以及粉條,而表兄弟們手里的筷子在一次次夾起白菜。我從來都是一個留心細節(jié)的女孩,于是懷著好奇馬上對明哥發(fā)出疑問,明哥說先吃不好吃的留著好吃的最后吃。我雖然依然不解,但不再一味地隨性而夾。
一年中唯有過年的幾天我喜歡在自己家住,因為我家的環(huán)境相對寬松自由,我可以瘋玩亂跑。
正月十五一過,村里的戲臺也就偃旗息鼓了。這時,我也回歸到姥姥家。每天只和明哥在院子里玩耍,偶爾想起春節(jié)的熱鬧會無名地激動一番。對下一個春節(jié)的遙遠期待又悄悄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