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離宮
雖然是南宮玉恒的師傅,雖然被徒弟請來救急,但是很可惜,月瓔并不是個有能力的師傅,至少在面對絕對的皇權(quán)之時,也只有妥協(xié)的唯一選擇。
最多就是爭取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例如陪伴他一同前去降雨,而非孤身一人。
皇帝眉頭直皺:“你一個女兒家,拋頭露面……”
“師傅要是不去,我也不去了?!蹦蠈m倒是突然硬氣起來,上前一步朗聲道。
好樣的!
月瓔暗自叫好,在心里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事實上現(xiàn)在客觀來說,南宮玉恒的話語權(quán)比她這個沒什么實質(zhì)作用的公主大許多,他現(xiàn)在看似弱小,對云澤國卻有著重要的意義,何況以后也會逐漸變得愈發(fā)不可或缺。
他的威脅并非兒戲,而是有實質(zhì)性的打擊的。
皇帝也確實被打擊到了,神色嚴(yán)肅不少,甚至有些被威脅的惱怒,他深深盯著南宮玉恒看了許久,然后冷笑一聲:
“好,或許神賜的不止是異術(shù),更是勇氣。”
南宮也有些后怕,咽了咽口水,將月瓔掩在身后,生怕皇帝因為他剛才頂撞的剛才的話突然發(fā)難,又不甘心立馬示弱,只能硬撐著挺直胸膛。
月瓔有些欣慰,這孩子長大了,已經(jīng)有將來運籌帷幄、臨危不懼的幾分風(fēng)采了。
“朕欣賞有勇氣的人,”皇帝話鋒一轉(zhuǎn),不輕不重地給了他臺階,“那就一起去吧,月瓔向來聰慧有主見,雖是女子,也能替朕分憂,兩人相互照應(yīng)也好?!?p> 南宮玉恒松了口氣,掩飾不住高興地扭頭看了看月瓔,月瓔微笑回應(yīng),捏捏他的手以示鼓勵,發(fā)現(xiàn)他手心微涼,大概是剛才被嚇的。
“多謝父皇體恤,兒臣定將全力以赴為父皇分憂。”
“嗯,那就即日啟程吧?!被实蹪M意點頭,將一直在寫的東西卷了起來,抬手示意。
陳公公連忙過去接下書卷,然后遞給南宮玉恒。
他有些無措地打開,墨痕未干,有些余韻的香味,密密麻麻寫了不少字,月瓔湊近一同觀看,上面詳細(xì)寫了接下來關(guān)于南宮降雨的一系列安排,細(xì)致到何日至何地,大概要降雨多少,以及哪些人、哪些部門一同調(diào)動協(xié)作。
能看出來皇帝確實對云澤國了如指掌,根據(jù)不同的地方有完全不同的安排,還有一些地理、天文的知識也信手拈來,光這么一看像個明君。
但是,大家都知道他也有別的致命傷,例如強(qiáng)征暴斂。
關(guān)鍵是,只要稍微了解一下,就能看出來這上面的安排太過緊湊,仿佛是在拼命壓榨南宮玉恒,恨不得他一天到晚都在降雨。
“去吧,拿著這份文書,上面所提到的所有部門都會通力配合的。”
皇帝心滿意足地?fù)]揮手,不給他們再討價還價的機(jī)會。
月瓔張張嘴,被他犀利的眸光盯住,知道再無多說地可能,只好心情沉重地帶著南宮玉恒告退了。
兩人走后,皇帝敲了敲桌子,一個人影從暗影內(nèi)走出,身形高大面容深邃,正是國師。
他恭敬道:“陛下?!?p> “你可為南宮玉恒卜過卦?這孩子可是我國福澤,此行定當(dāng)有效緩解農(nóng)荒,呵呵……”他止不住笑起來,又開始幻想將來國家繁榮的景象,甚至想到了后世將如何稱贊他這個明君,為國家作出這樣重大的貢獻(xiàn)。
國師沉默片刻:
“尚未?!?p> “這有什么好遲疑的,既得神賜,那就是萬民之幸事,你還擔(dān)心會有不好的卦象嗎?”
國師的能力有些特殊,雖然可以通過占卜預(yù)見將來的事情,但如果占卜到的是災(zāi)禍,反而會將災(zāi)禍強(qiáng)化,使之?dāng)U大,當(dāng)然,如果是好事,也可以讓好事變得更好,相當(dāng)于雙刃劍,輕易不能卜卦,尤其是事關(guān)國家大事,必須慎重。
不知為何,他心中惴惴不安,明知南宮的賜福就是為了解救云澤國于水火,但未必就是好事。
“臣……”
“好了好了,別臣臣的,你既不遠(yuǎn)千里前來我朝為師,不就是說什么受到占卜的指引,朕不管如何,你現(xiàn)在是朕的國師,朕讓你占卜,你就占卜?!?p> 皇帝心中煩悶,今天怎么一個個都不聽話,非要頂撞幾句,令他大好心情都作廢了。
這群神賜的人,仗著身上有些異術(shù),就敢自作主張和他討價還價,若不是他沒有得到賜福,哪還輪得到和這群人斗智斗勇。
他心中郁悶,抱怨著每日乞貢的神明為何就不將賜福降于他這個對國家更上心、對百姓更重要的人,偏偏要給一些心胸狹隘、見識淺薄的無名小卒,讓他操碎了心。
國師嘆了口氣:
“臣領(lǐng)命?!?p> ……
“殿下,南宮大人,”陳公公笑著對兩人道,“車馬以及備好了,就在宮門候著隨時可以啟程,還有別的需求隨時和老奴提,陛下交代了今日一定啟程,時間緊迫,還請盡快準(zhǔn)備?!?p> “麻煩陳公公安排了,我和南宮還得回去交代一下,今日之前一定準(zhǔn)時出發(fā)?!?p> “是,”陳公公點點頭,“既然沒有別的事情交代,那老奴就先告退了。”
待他走遠(yuǎn),月瓔連忙正色對南宮道:
“南宮,你看明白文書上的東西了嗎?”
“明白?!蹦蠈m也神色嚴(yán)肅,他更加清楚文書上的任務(wù)是何等艱巨。
“降雨多了,你能受得了嗎?”
月瓔憂心忡忡,看著他一夜未眠,本就疲憊憔悴的面容,心里有些不忍。
如若他是十多年后那個南宮玉恒,那月瓔未必會心疼他,但他現(xiàn)在只是個十歲的孩子,臉上稚氣未脫,看起來還需要人照顧,卻被迫背上了一個事關(guān)國家的艱巨任務(wù)。
她無論是作為師傅、親人還是友人,都為他擔(dān)憂。
何況他還說了降雨后身體會有不適,她也不知道如果這么頻繁的降雨會導(dǎo)致什么。
“但是師傅會陪我一起是嗎?”他卻眼睛微亮,孩子氣地笑著,“那就沒事,先前我還挺害怕的,皇上……”
他有些顧忌地看了月瓔一眼。
月瓔知道他想說什么,干脆望了望四周,壓低聲音自己說了:
“他好像有點不正常?!?p> 她指著腦袋,吐吐舌頭,吐槽起自己的便宜爹來一點都不留情。
南宮噗嗤一笑,英氣俊朗的面容展開來,十分養(yǎng)眼:
“師傅,這可是你說的?!?p> “是我說的,你不會要告我吧!”她夸張地表演,隨即神色有些黯然,“要不是他,我母妃也不會……”
“師傅……”南宮怔愣著,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
月瓔雖然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但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女人還是心存憐憫和悲哀,也不自覺對皇帝帶上了一絲怨氣。
“無礙,只是想起來所以說一說,不必在意,總之這次行程,任務(wù)反倒是其次,你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p> 南宮感動地點點頭,兩人邊聊邊走,先是馬不停蹄趕到了浣衣局,找到許久未見的嬤嬤。
省去一些寒暄和告別不談,月瓔讓南宮先去準(zhǔn)備,自己則回后宮找袁妃告別。
“什么?!”袁妃對于月瓔前一秒還虛弱地躺在床上需要照顧,下一秒就領(lǐng)了圣旨要離宮數(shù)月這件事情表示無法接受。
她立馬扔下手中的事情,驚慌地站起來:
“為什么這么急?是什么大事嗎?大事怎么會輪到你這么個小公主去做呢?”
她接連而來的發(fā)問令月瓔有些頭大,只好簡單說了一下皇帝的安排。
“事情就是這樣的,袁妃娘娘,這是圣旨……我不能抗命?!?p> “可是……可是……你才這么?。 痹鷾I眼婆娑地抱住她,心情復(fù)雜無法平復(fù)。
她比月瓔更了解圣旨的威力,但她養(yǎng)了月瓔這么久,早就把她當(dāng)作親生女兒,現(xiàn)在一言不合就要和女兒分離,她完全接受不了。
月瓔也有些難過,對于袁妃她十分親近,這是宮里除了嬤嬤和南宮以外為數(shù)不多真正關(guān)心她的人了,要是可以她也不想分開。
但是她更不可能拋下南宮一個人不管,所以只能抱歉了袁妃娘娘。
她好說歹說勸了半天,又發(fā)誓幾個月后一定安全回來,總算是安撫了袁妃的心。
袁妃動員殿內(nèi)眾多宮女,收拾了大大小小一堆東西,非要月瓔帶上,月瓔苦笑著接下了一部分,用皇上都安排妥當(dāng)了路上不會缺物資的理由,才讓袁妃放棄了將東西都替她帶上的行為。
她送到宮門口,又抓著南宮囑咐一定照顧好月瓔,直到陳公公催促才依依不舍放開月瓔讓她上了馬車。
“一定保重?!彼瑴I道,月瓔一邊點頭一邊感嘆不愧是皇帝的女人,哭起來真是令人心疼。
此行以低調(diào)為主,車馬隊伍并不大,只有一位不知職位的徐大人,以及四個武功高強(qiáng)的侍衛(wèi)同行。
馬車顛顛前行,月瓔正感嘆自己終于要離開這個該死的皇宮時,隱約聽到什么聲音,探頭出去看,竟然是四皇子邊喊邊追過來:
“七妹!七妹!”
不知為何他跑起來呲牙咧嘴的,好像十分痛苦。
月瓔連忙叫停了馬車,四皇子氣喘吁吁跑來:
“七妹,你們要走了?”
“是的,皇兄沒什么大礙吧?”月瓔發(fā)現(xiàn)自己大概是因為要離開了,看四皇子都覺得有些不舍起來,這孩子雖然傻一點,但還是挺有意思的。
嗯,也許就是因為傻才會有意思吧。
“我沒事,就是身上有些瘀傷,跑起來怪疼的,”他呼了口氣,不甚在意道,“我是來告別的?!?p> 南宮坐在馬車內(nèi),聽到他的聲音,撇嘴并不愿意搭理,自動屏蔽了兩人的談話。
月瓔腦袋伸在簾外,若有所思點頭:
“什么?你是來道歉的?南宮快來,皇兄來給你道歉了!”
她故意揚聲大喊,讓所有人都投來了目光,四皇子大驚,連連擺手:
“沒有啊不是,七妹你耳朵不好使了?”
聽到喊自己,南宮玉恒也探出腦袋,冷著臉道:
“什么事?”
四皇子急的大汗淋漓,舉起手道:
“這家伙還咬了我一口,疼死我了!”
他嫩白的手掌上果然有個紫青的牙印,月瓔詫異看向南宮,南宮抿唇:
“那是情急之下……”
徐大人聽著幾個孩子的動靜,心里干著急,想著皇上交代的任務(wù),想到皇上嚴(yán)肅可怖的神色,他生怕辦事不力被怪罪,按耐不住對著外面催促道:
“四殿下,還有什么事要說嗎,我們還有要務(wù)在身,來不及敘舊了?!?p> “快道歉吧,時間不多了!”月瓔也催促道。
月棄憂感覺莫名其妙被眾多眼睛盯著,催促著,趕鴨子上架般開口:
“先前是我不對,南宮你別怪我,哦對了,還有瀟妹妹——”
“她也道歉?”月瓔驚喜道。
“對……啊不是,要說什么來著?”四皇子被她一打斷,腦子勻成漿糊不知道該說什么了,“是要道歉嗎?”
“啟程!”徐大人直接道,馬車緩緩前行起來。
“道歉道歉!對不起!月瀟也說對不起!你們什么時候回來啊?七妹!七妹!皇兄等你回來一起玩!”
四皇子一邊跟著走一邊說,逐漸被馬車甩在后面,聲音越來越急促越來越渺小,直到追不上才頗為遺憾地停在原地看他們離去,還有月瓔的一只手對著他揮舞告別。
他惆悵萬分,感覺心里空落落的,直到有人拍了他一下。
“瀟妹妹!”他一驚,扭頭看見月瀟的臉。
“你說了嗎?”
“說什么?”
“說讓她替我?guī)Ъt云石回來的事情?。 痹聻t莫名,她一聽說月瓔要出宮,立馬就想到要讓她給自己帶特產(chǎn),紅云石是她想要很久的石頭,狀似紅云,黃昏會在夕陽映照下散發(fā)出漂亮的赤紅光芒,是一個偏遠(yuǎn)地區(qū)的特產(chǎn)。
但她自己不好意思直接和月瓔說,四皇子要去告別,她就讓他替自己說。
“忘了,我沒說?!痹聴墤n心虛地說。
“什么?這你都能忘!那你剛才追了一路說什么了?”她氣得跳腳,惱聲質(zhì)問。
四皇子怔怔回憶著:“道歉了,嗯……也替你道歉了?!?p> 月瀟瞪大眼睛啞口無言,半晌后:
“把你的手給我……不是這只?!?p> 她狠狠在月棄憂傷口上按了一下,聽著他哀嚎的聲音總算解了些氣。
“你就是個蠢豬,我再也不讓你幫我做事了!”
不是咸魚是閑魚
我很同情月棄憂,真的(認(rèn)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