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身不由己
沒想到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惠澤公主,也會露出這樣擔(dān)心憂慮的表情來。
月瓔覺得新奇,挑眉問她:
“你來看望我的?”
月瀟臉紅紅的,支支吾吾沒有吭聲。
“我們殿下昨日就來過了?!彼砼缘男m女小聲開口,“殿下?lián)哪退牡钕拢凰逈]睡。”
月瓔詫異:“袁妃娘娘沒和我說你來過。”
小宮女望了望月瀟的臉色:“殿下沒進(jìn)去……”
這件事非要說的話,和月瀟確實(shí)扯不開關(guān)系,但是也沒人會想到那老太監(jiān)連走路都走不穩(wěn),平地也能摔跤,算是巧合中的巧合了。
看著平日驕傲蠻橫的人居然也露出隱秘的愧疚,月瓔對她倒是沒有多少氣怨了,何況原本就不把她真當(dāng)一回事兒。
“我沒事了,你去看過皇兄嗎,他怎么樣?”
月瀟聽她這么說,頓時長舒口氣,精致的小臉又恢復(fù)了生機(jī)。
“傻人有傻福,皇兄好著呢?!?p> 她滿不在乎地說著月棄憂的壞話。
“那就好,”月瓔頷首,“我還有事,不奉陪了?!?p> 眼看她就要離開,月瀟又連忙喊住她:
“月瓔,你……你不生我氣嗎?”
“生什么氣?”
“就是,南宮的事情。”她期望地望著月瓔,望著她的嘴巴,希望能從她嘴里得到一些令她安心的話語,雖然不愿意承認(rèn),但是她真的很在乎月瓔。
至少比在乎月棄憂更在乎,她并不愿意失去一個聰明又漂亮的——配得上她的玩伴。
“怎么會不生氣呢?”月瓔好笑地看著她,“我很生氣,南宮比我更生氣,所以這件事還沒有結(jié)束,皇兄已經(jīng)為此付出了代價,你也得親自去道歉,不是和我,是和南宮?!?p> “憑什么?”月瀟瞪大了本就黑圓明亮的眼睛,“我憑什么給他道歉?”
不愧是兄妹,說出來的話都如出一轍,月瓔在心里暗罵一句,沒空再和她來一場辯論,干脆微笑離場。
月瀟咬牙追了兩步,最終只是目送她離開。
她咬著粉唇,盯著小宮女:
“我要給那個家伙道歉?”
小宮女縮著脖子不敢發(fā)表意見,她也不期望得到回答,哼了一聲。
“不可能!”
這頭月瓔才走了不遠(yuǎn),又遇上一隊(duì)人,領(lǐng)頭的老太監(jiān)正是上次生辰宴見過的陳公公。
“明塵殿下,”陳公公也有些驚訝,不過很快淺笑道,“看來你沒事了,老奴正要去找殿下呢?!?p> “父皇讓公公來的?”
“正是,”他作了個請的手勢,“南宮玉恒也在那兒?!?p> 那正好了,月瓔抿唇,跟著他往回走。
比起恢弘大氣的軒鴻殿,用來私議的麒云殿就顯得低調(diào)許多,但事實(shí)上皇帝大多數(shù)時候都待在這里,無論是召人議事還是處理公務(wù)。
殿外莫名有一圈范圍不小的地界潮濕著,這在常年干旱的國家顯得有些突兀,月瓔猜測這可能是對皇帝的特殊優(yōu)待,所在之處都可以灑點(diǎn)水保證空氣濕潤。
當(dāng)皇帝真好,她不禁感嘆。
陳公公輕敲殿門:
“陛下,明塵公主帶來了。”
“讓她進(jìn)來。”
里面?zhèn)鱽砟:七h(yuǎn)的聲音,陳公公對她微微點(diǎn)頭,將殿門打開僅容一人通過的大小,示意她可以進(jìn)去了,月瓔看著門內(nèi)有些昏黑的景色,莫名有些緊張。
一踏入其中,就聞到一股令人沉靜的幽香,來源是殿門正對的方向一個半人高的香爐,兩條活靈活現(xiàn)的暗金騰龍盤旋著支撐起香爐,此時它正幽幽飄起一股白色煙霧,然后逐漸融入四周。
隨著她的闖入帶進(jìn)來的風(fēng)將煙吹得歪斜,身后的門嘎吱關(guān)緊,光線更暗了些,白煙恢復(fù)平直,扶搖而上。
大殿被一個碩大的屏風(fēng)分割開來,屏風(fēng)是金屬材質(zhì),上面的內(nèi)容大概是云澤國及周邊國家的地圖,根據(jù)地形不同凹凸有致,做工精良復(fù)雜。
她猶豫著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走,這時聽到有人低聲喊她。
“師傅,這邊?!?p> 驚喜看去,正是才一日不見就覺闊別已久的南宮玉恒。
他臉上有些倦色,但總體狀態(tài)不錯,臉上掛著親昵的笑意向她招手。
月瓔稍微放了心,笑著走過去,同樣低聲問:
“南宮,你沒事吧?”
“這話應(yīng)該我問你,我很擔(dān)心你,但是沒機(jī)會去看你?!?p> “你在這里待了一天一夜?”
月瓔詫異道,因?yàn)樗廊绻蠈m不是被強(qiáng)制留下,那絕對會第一時間去看望她的。
“是的……”
他似乎想告訴她這一天一夜發(fā)生了什么,但是殿堂深處傳來清晰的咳嗽聲。
“怎么還不過來?”
是皇帝在催促。
兩人對視一眼,有些無奈地相攜走了進(jìn)去。
越過屏風(fēng),光線乍然明亮許多,空間也十分開闊,地面鋪著柔軟的朱色軟墊,走在上面十分肅靜,諾大的殿內(nèi)只有兩側(cè)放了幾只椅子,上方高高在上的皇位,但并非很正規(guī)的龍椅,只是辦公用的桌椅,不過顯然造價不菲。
月瓔莫名覺得,這兩邊的椅子就不是讓人坐的,這里的氛圍令人坐立不安,顯然站著更舒服一些。
皇帝坐在上面,手中還在批閱奏折……或者別的什么,月瓔看不明白,只知道他手上在忙事情,不過注意力卻放在面前兩人身上。
他抬眸,神色嚴(yán)肅,很有壓迫感。
“瓔兒?!?p> “兒臣在?!?p> 月瓔恍然想起自己只顧著打量周圍,居然忘了要先給他請安,不禁有些心虛,只好打起精神聽他要說什么。
“朕原本應(yīng)該去探望你的,但被其余要事絆住了腳,你可不要覺得朕不在乎你。”
又來了,渣男發(fā)言。
月瓔心里呵呵,面上卻浮夸道:
“有父皇掛念,兒臣才能平安無事,所以醒來第一時間面見父皇,給父皇報平安,以免您掛心。”
看看,看看,多么令人感動的說辭,簡直是孝心爆發(fā),男默女淚。
皇帝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
“那就好……今日傳你來,一是了解一下你的身體狀況,既然沒有大礙,那就順便說一下另一件事?!?p> 他頓了頓,放下手里的毛筆,看向南宮。
“南宮玉恒昨日接受了賜福,你可知此事?”
還順便說一下……其實(shí)主要就是為了說這件事吧!
月瓔無心再去吐槽,將注意力放回了南宮身上,頷首道:
“兒臣略有耳聞。”
“嗯……這些事情你們沒有了解,朕一時也和你解釋不了這么多,朕和南宮玉恒已經(jīng)徹聊了許久,詳情他都知道,以后再讓他與你細(xì)說?!?p> “南宮玉恒,先把你要說的和瓔兒說清楚?!?p> 他眼底也是難掩倦色,照理說已經(jīng)耐心全無了,但卻為某些原因而語氣溫和,對南宮態(tài)度格外好,話語間竟然有商量著來的意味。
月瓔有些驚奇,期待地看向南宮。
南宮輕咳一聲:
“師傅,是這樣的,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是我獲得了賜福,現(xiàn)在擁有了……操縱云雨的能力,雖然還有待摸索,但至少可以確定的是我可以隨意降雨?!?p> “是嗎?”月瓔裝作第一次知道的樣子,嘴巴張大作出驚訝的表情,“聽起來好厲害!你試過了嗎?”
南宮嘴角微翹,被她的捧場所取悅,有些得意道:
“當(dāng)然,昨天我就在這里降了一次雨?!?p> 月瓔頓時明白外面那一圈潮濕的痕跡是怎么來的了,原來不是灑的水,而是南宮降的雨!
雖然這確實(shí)很神奇,但是對比后來南宮玉恒在祈雨臺帶她降雨那一次,此時的南宮降雨能力顯然還不強(qiáng),規(guī)模遠(yuǎn)遠(yuǎn)不如以后。
“外面的水就是你做的!太神奇了!”
她繼續(xù)表現(xiàn)出震撼的神色。
南宮笑意更深:
“是的,是我做的?!?p> 皇帝看著月瓔的神色,哼笑著打斷兩人:
“瓔兒,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月瓔思忖片刻:
“南宮可以為我們降雨了,皇宮缺水的問題可以有效解決?!?p> 皇帝滿臉果然如此的表情:“你很聰明,這很好,但還不夠,你想的太過膚淺了,這也不怪你,畢竟你并不是很了解神的賜福究竟有什么含義?!?p> 看著皇帝一臉高深的表情,月瓔心里狠狠翻著白眼,真當(dāng)我什么都不知道?只不過是不想搶你的風(fēng)頭,讓你覺得丟臉罷了。
她大度地擺出渴求的表情,把賣弄的機(jī)會讓給皇帝:
“還請父皇指教。”
“嗯……眼界不能太過狹隘,缺水干旱并非只是皇城的狀況,整個云澤國都需要水,神的賜福每次出現(xiàn),都是為了令眾人過得更好,為了庇佑更多的人,如今它們終于注意到了云澤國,將賜福降下,就是為了解決云澤國這么幾十年的來的最大憂患!”
“只要有水,何愁無米,何愁云澤國的繁衍繁榮???”
大概是幾十年的難題終于有了轉(zhuǎn)機(jī),皇帝疲憊的神色一掃而空,興奮激動得站了起來,雙目炯炯有神,一邊說一邊大步邁著走到南宮身邊,緊緊捏住了他的肩膀,仿佛在看什么寶物。
南宮弱小無助地被他鉗在手中,有些無奈卻無慌亂,顯然不是第一次看到皇帝這幅面孔。
這都過去一天一夜了,皇帝還這么興奮,月瓔難以想象之前南宮面對的是怎樣一個恐怖的皇帝,估計剛知道情況的時候,他恨不得把南宮吃進(jìn)肚子里吧?
“來的太遲了,早就該來了,是神終于聽到了我的乞求,不枉我每日虔誠乞求……國師說的對,云澤國的大運(yùn)降至,國師就是我的福星??!”
“不,不,你們才是我的福星,”他看看南宮,又扭頭看向月瓔,眼中透出晶亮的光,仿佛年輕了十幾歲,看得月瓔心底發(fā)毛,生怕他下一秒就瘋了,“國師已經(jīng)和朕說過了,南宮玉恒是為了你才召進(jìn)宮中的,瓔兒,還好有你啊哈哈哈!”
他狂笑了幾聲,終于舒緩了心中激蕩的心情,緩緩松開雙手,微笑著退后,坐到自己高高在上的座位之上。
月瓔心情復(fù)雜,和南宮面面相覷。
她這爹,是不是精神不太正常?她真的很擔(dān)心,從南宮眼里,她看到了同樣的憂慮。
說實(shí)話,云澤國再過不到十年,就要被你眼前視為福星的二位給滅國了,這就是你口中所謂的大運(yùn)降至嗎父皇?
這話她當(dāng)然不敢說出來,只能憋在心里,為她這心血統(tǒng)統(tǒng)付諸江山的便宜爹感到悲哀。
“瓔兒,你明白了么?”他笑問。
“兒臣明白了?!痹颅嫵绨莸乜粗?,仿佛對他所描繪的未來十分憧憬,仿佛堅信著云澤國必將蒸蒸日上!
“明白就好,接下來朕將會安排南宮在全國范圍內(nèi)實(shí)行降雨,具體安排還得看他的降雨能力,這事本來與你無關(guān),昨日就應(yīng)該安排好了,但南宮是你的徒弟,說應(yīng)該和你知會一聲,所以還有任何異議么?”
他收斂起笑意,緩緩說道。
月瓔微怔:
“全國?”
“當(dāng)然,優(yōu)先比較重要的地界,偏僻的地方就往之后再安排,按照以往的經(jīng)驗(yàn),賜福之力是會逐漸增強(qiáng)的,這也是對他的歷練?!被实垡贿呎f,一邊撿起筆在紙上寫寫畫畫,好似迫不及待開始安排了起來。
月瓔皺眉看向南宮,南宮表情沉靜,并不像很樂意的樣子,她明白了,今天把她叫來并不是皇帝的意思,而是南宮的意思。
南宮在向她征求意見,或者說是求救?他不敢拒絕皇帝,卻也不甘被安排,只能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喊來,最后再掙扎一下。
當(dāng)然月瓔要是點(diǎn)頭,他一定會去。
想明白這一點(diǎn)之后,月瓔心情驟然沉重下來:
“你使用能力后,會有什么負(fù)面影響嗎?”
“有點(diǎn)頭暈,有點(diǎn)累……感覺很困。”南宮一邊回憶一邊說。
“父皇,這個任務(wù)對他來說是不是太過艱巨了?兒臣看不急于現(xiàn)在,不如先從皇城周邊開始……”
“瓔兒,”皇帝表情明顯流露出不耐,“這是大事而非兒戲,朕讓你來只是讓你知道南宮玉恒即將受到重用,這是無數(shù)人求不來的好事,你作為他的師傅,更不能埋沒了他?!?p> “好了,就這樣吧,陳元!”
“奴才在?!标惞哌M(jìn)來,大步走到月瓔面前,伸手指向殿外,“殿下請?!?p> 月瓔深深看向有些慌亂的南宮,咬牙道:
“父皇,兒臣請求與南宮一同出宮降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