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初次降雨
“師父給你討回公道了,他們都道歉了?!痹颅嬅佳蹚潖潱雷套痰乜s回腦袋安分坐好。
南宮也頗為意外,雖然四皇子看起來并不是真心在道歉,他甚至懷疑四皇子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但確實是道歉了。
看著面前女孩兒的笑顏,他也忍不住嘴角微翹。
徐大人眼觀鼻鼻觀心,獨自坐在角落縮小存在感,并沒有加入兩個人的對話。
沉默片刻:
“我大概也欠師父一句道歉?!?p> “你?”月瓔有些意外,“為什么?”
他垂眸,長睫微顫,修長的手捏緊成拳:
“師父的性格我很了解,我不應(yīng)該為了這樣的事情就誤會師父這么久?!?p> 雖然沒有親身經(jīng)歷那段時間,她光是想象就為兩人之間的誤會感到遺憾,但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她來到“過去”改變了事情的發(fā)展。
想到這里,月瓔心頭一驚——她改變了過去?
是因為她進入記憶回溯,所以才導(dǎo)致事情改變,還是事情本來就是會改變,只不過她恰巧進入了記憶回溯,重歷了本該就會發(fā)生的事情?
“系統(tǒng)?!?p> 系統(tǒng):“宿主,我在?!?p> “我到底是在經(jīng)歷還是在重演?”月瓔暗暗問道。
系統(tǒng)語調(diào)不變:
“我早就說過了,你不是觀眾,而是演員?!?p> 她喃喃:“居然是在經(jīng)歷嗎……”
那如果她沒有進入記憶回溯呢?是有人在安排一切嗎,就是為了讓她改變一些事情。
“師父?”南宮疑惑和忐忑的呼喚她。
她安慰地笑笑,伸手握住他的拳,令他緩緩舒展開來:
“放心,我們之間還用說什么道不道歉,原不原諒的事情嗎?我可是你師父!你可以無條件相信我?!?p> 南宮看著兩人疊在一起的雙手,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仿佛找到了天地間的依靠,曾經(jīng)給他這種感覺的還是他的母親,不過自從離開故鄉(xiāng)四處游蕩之后,那種歸屬感和依賴逐漸被居無定所的飄搖感所沖淡和替代了。
這大概就是家人的感覺?
不,不完全是,感受著胸膛中的暖流,南宮心臟跳動加快,十分愉悅,他沒有再去細想。
只要有師父就可以了,這個念頭在他腦海里開始發(fā)芽。
只要有師父,去哪里都無所謂。
就仿佛這架馬車,去哪里他都不太關(guān)心,因為師父正坐在身邊。
“二位關(guān)系真好?!毙齑笕丝捶諊诲e,決定和將來一段時間要朝夕相處的兩個人拉近一下關(guān)系,主動開口道,語氣溫和誠懇。
“當然?!?p> 月瓔將視線轉(zhuǎn)向他,這是她第一次仔細打量這位大人,他蓄這一撮小胡須,但并不顯老,圓臉令他比較親切,不大的眼睛卻格外深邃,最特別的是他眉心正中一顆黑痣,令人忍不住往某些神佛方面聯(lián)想,他沉穩(wěn)的嗓音讓人覺得十分可靠。
“我還以為徐大人是父皇派來監(jiān)督我們的,生怕不好相處,也不敢主動和您搭話,好在您好像沒有想象中這么嚴肅?!?p> 她半開玩笑半試探道。
“徐某確實是陛下派來的,不過主要任務(wù)并非監(jiān)督,用協(xié)助來說更合適?!?p> 他溫和笑著,繼續(xù)道:
“不過協(xié)助殿下和南宮大人完成第一次大規(guī)模降雨,只是徐某的第二要務(wù),最重要的其實是保護好二位的安危,別看徐某個頭不大,一個打十個不在話下!”
南宮因為得了賜福,身份也隨之水漲船高,眾人半是客氣半是為將來拉關(guān)系,都喊他一聲南宮大人,他倒是適應(yīng)得很快,已經(jīng)坦然接受了。
月瓔被徐大人逗笑,發(fā)出歡快清脆的笑聲:
“徐大人,真的么?那外面幾個侍衛(wèi)豈不是沒有用武之地了?!?p> 南宮安靜的看著兩人,并不發(fā)話,不知是因為長大了還是因為之前一段時間的經(jīng)歷,他沒有以前那么活躍了,氣質(zhì)內(nèi)斂沉默,話也變得很少,表情也不多,更多時候只是觀察和傾聽。
“也不能這么說,徐某輕易不出手,若是輪到徐某出手,那恐怕事情發(fā)展不妙了。”
月瓔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隱秘地打量了他幾眼,他手中有繭,但身上并無武器,再多的月瓔也看不出深淺,姑且當他是個高手吧。
兩人一言一語交談甚歡,馬車顛簸,路途雖遙遠但也不算難捱。
第一次降雨的地點離皇城很近,就在城郊,這里有沃野千里,幾乎是全國最大的糧食種植地,只因這里有一條水量不小的河穿城而過,這也是皇城落建此地的主要原因。
平日灌溉農(nóng)田的水正是從河內(nèi)引溉,這條河養(yǎng)活了上百萬人。
但隨著長期引用,降雨又少蒸發(fā)又大,河水逐漸枯竭,現(xiàn)在已經(jīng)遠遠不如建國初期那么寬闊了,在河岸兩側(cè)明顯裸露出大片河床來,令人忍不住擔憂這個國家的未來。
馬車緩緩?fù)T诹宋忠爸g的闊道處。
月瓔一下馬車,就見夕陽西下,暮色已至,空氣溫度也降低不少,風吹過莊稼嘩嘩作響,掀起陣陣麥浪。
“感覺還挺不錯,”她忍不住贊嘆,宮內(nèi)憋悶,四面紅墻,好不容易出來一次,頓時覺得天地開闊,連心胸都連帶著開闊了許多,“這里好像不是很缺水?!?p> “殿下,不是不缺水,而是目前不算很缺水,何況這里幾乎算是國內(nèi)情況最好的地方之一了,承載著很大一部分百姓的食糧壓力,不能太過樂觀,降雨也是必要的,否則河道遲早會干涸枯竭,到時會引發(fā)無法想象的災(zāi)難?!?p> 徐大人緩緩說道。
不遠處就是被當作生命河的云河,順著田埂穿梭田野,三人來到河畔。
這里有一小片開辟出來的空地,被磨平整的石頭鋪墊出一片圓臺,一旁立碑,上書“祈雨臺”三個紅字。
月瓔仔細看了看,果然祈雨臺是云澤國各地必備的——類似民眾信仰一般的存在?
“就在這里降雨吧?!毙齑笕苏f著看向南宮,“南宮大人需要什么幫助嗎?”
南宮搖搖頭,神色肅穆,深深呼了口氣,站上祈雨臺。
微閉雙眼,右手緩緩抬高,狂風乍起,云霧升騰,一團團淡淡的云彩開始在天上凝聚。
月瓔有些緊張地站在三四米遠外看他,手中突然被遞來一把紅傘。
“殿下,別被淋濕了。”
“多謝徐大人?!?p> 茫茫天地間,細雨淅瀝而下,蒙蒙雨霧沖散了炎熱。
本就暗淡的天色被云雨擋住,徹底陷入了黑暗,月瓔瞪大眼睛看著他,注意到他身上好像并沒有被雨繞開,她連忙跑過去高舉著傘替他擋雨。
大概是能力還不夠熟練,不能照顧到這些細枝末節(jié)吧,她琢磨著想到。
“師父……”他睜開眼睛,看到是月瓔,微微放下心來。
“嗯,你做的很棒?!痹颅孅c頭鼓勵他。
“還不夠?!蹦蠈m眉頭微皺,墨色長發(fā)在風雨中被吹得颯然飄舞,他緊抿薄唇,加大了力度,雨勢變得更大了,落到傘上噼啪作響。
隨著雨越來越大,月瓔明顯感受到他呼吸變得粗重急促,額間也滲出細密的汗。
月瓔裙角和褲腿都被淋濕了,但顧不得那些,雖然緊張卻幫不上忙,好消息是河道的水勢也逐漸變大,從平緩的流淌變成了湍急的奔涌,和雨聲混合在一起十分嘈雜。
不知哪里來的人站在很遠的地方探頭探腦地觀察他們,徐大人也看了看他們,但并沒有主動去搭話。
不知道在大雨里站了多久,月瓔舉傘手舉的都麻了,原本燥熱的身體也被風雨吹得冰涼,南宮汗如雨下,面色很不好看,月瓔催了好幾次他都不愿意停下。
終于,大概是力竭了,他一個踉蹌打斷了降雨,月瓔連忙扶住他,一直在旁邊守著的徐大人也手疾眼快扯住他。
“南宮,沒事吧!”月瓔扔開傘,雨也迅速停止了,云霧在半分鐘內(nèi)被風吹散,露出皎潔的月光來。
南宮的連被月光照得更加蒼白,他眼前有些模糊,勉強對著月瓔的方向笑笑:
“師父,我逞強了,抱歉,我只是想試試我的極限在哪里,我可能要睡著了,麻煩你們……”
話音未落,他就昏睡過去,傳來綿長均勻的呼吸,幾乎僵硬的手卻緊緊捏著月瓔的衣袖不愿松開。
“徐大人?!痹颅嬓奶鄣孛哪?,抬頭看向徐大人。
他看了看那邊的幾個人,他們投上多了幾頂闊帽用來擋雨,沒想到這些人居然意志堅定一直守到了現(xiàn)在。
注意到徐大人在看他們,幾個腦袋立馬警惕地縮了下去。
徐大人將手放至口邊,吹出長而尖銳的呼嘯聲,先前守在馬車邊的侍衛(wèi)很快趕了過來,堅硬的鎧甲上還沾著水珠,月光下泛著幽冷的色澤。
“大人?!?p> “你,把南宮大人帶回去,你,跟我來?!彼謩e指了兩個人,帶著其中一人往躲藏的幾人那個方向走去。
“他來了,快跑!”
“跑!”
不等他們多跑幾步,侍衛(wèi)就蹬地而起,幾步越至他們前面攔住:
“留步。”
他的好身手和手中尚未出鞘的長劍充滿威懾力,令他們不敢反抗,不顧潮濕的地面瑟瑟發(fā)抖地跪了下來就要求饒:
“我們什么都沒看見,饒我們一命!饒我們一命!”
“都看了半宿了,還說沒看見?”徐大人看著跪倒在地的四個人忍不住笑道,“不要害怕,正如你們所見,我們是朝廷派來降雨的,今日之事并非什么不可告人的秘事,特意過來也只是為了告訴你們不用以訛傳訛,選在傍晚降雨也只是因為時間緊湊。”
幾個人面面相覷:
“降……降雨?朝廷有降雨的能人?”
“神賜之人?”
看來有個識貨的,徐大人頷首:
“嗯,接下來三日我們都會在此降雨,若是還有別的人看到,還得麻煩你們幫忙解釋一下?!?p> 他一邊說一邊刻意轉(zhuǎn)了轉(zhuǎn)身子,展露出腰間掛著的令牌,他們看到了頓時驚愕不已,連連點頭答應(yīng)下來。
因為靠近皇城,他們十分了解那塊令牌代表什么,這位大人身受皇上重命,手上操辦之事耽誤不得,見令牌者必須無條件配合其行事。
“回去吧?!?p> 四人忙不迭離開,面上帶著喜色,迫不及待要把這個消息告訴大家。
月瓔靜坐在馬車上,好在馬車足夠?qū)挸?,能夠容得下南宮直接躺著,他沉靜的睡顏十分脆弱,令人心疼。
“殿下,”徐大人掀簾進來,悄聲道,“事情都處理好了,我們先去安排好的地方休整?!?p> “好?!?p> 馬車顛簸著,比起來時寂靜許多,月瓔倦色難掩,倚靠在一旁半闔著眼,徐大人像個肅穆的雕像,雙手抱胸在一旁守夜,好似不會困倦。
直到馬車停下,到了歇息的驛站,才站起來將南宮穩(wěn)穩(wěn)托起抱下馬車。
月瓔打折哈欠跟上去。
“殿下先去歇息吧,徐某會照顧好南宮大人的?!?p> “好吧?!彼盅诿娲蛄藗€哈欠,眼眶里幾乎蓄滿了酸澀的淚液。
依依不舍地和南宮分開,在安頓好后她幾乎剛靠上枕頭就睡著了,夢里還是瓢潑大雨,但這次沒有黑狗了,取而代之的是被大雨淋濕的南宮,他瘦小的身軀蜷縮著,旁邊是他死去的母親。
“南宮……”她想靠近他,想安慰他,卻被大雨阻隔,中間還莫名多出來一條奔涌的長河,越來越寬,讓他們越來越遠。
再醒來已是白日,房內(nèi)悶熱不堪,讓她除了一身熱汗。
匆匆起床,一出門就撞見南宮,他好像在等她,懶散倚在欄桿旁,背影清瘦。
聽見聲音就立馬轉(zhuǎn)過來,眼含笑意,他精神好多了,面色紅潤,休息的應(yīng)該不錯。
“南宮!”她驚喜道,“你怎么樣?”
“我沒事了,師父餓嗎,下去吃點東西吧,馬上要出發(fā)了?!?p> “出發(fā),出發(fā)去哪里?”
“我們要在這里連降三日雨,今天還沒有降雨,早去早回。”
月瓔連忙道:“你不累嗎?昨天都暈倒了!”
“師父別擔心,我心里有數(shù)?!?p> 他拉著她的手往樓下走,徐大人和幾個侍衛(wèi)正坐在那兒等待。
看到她下來,立馬有人端上餐食。
月瓔微怔,這么多人等她一個,居然也沒人喊她起床嗎?
明明降雨勞累過度的不是她,休息的最多的卻是她,強忍羞意,她迅速吃飽喝足: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