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意識模糊的情況下，你還能追求什么來與我抗衡？”趙彩霞望著屋外的細雨，又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你就這樣掙扎寫記錄？”
對于這種已經(jīng)被趙彩霞問過無數(shù)次的問題，曾經(jīng)許含雪只能麻木地沉默，但現(xiàn)在，許含雪卻長嘆一聲，對提問的人格反問：“你一被制造出來，就已經(jīng)明白自己的一切目標了？”
“……當然不是，若是那樣，我也不必潛伏這么久?！?p> “人生其實就是由許多夢想組成的，并不是一個夢。不然意志力再強，沒有夢想的精準定位，人很難扛得下全世界對她的質(zhì)疑，想想吧，一個夢想怎么能滿足你對全世界的渴望？”
“所以你之所以還能抗拒我對你的糾纏，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我覺得，你也該明白那個道理，不然對你我，都是一種損耗?！闭f完，她起身把日記本從房間扔了出來。
“說真的，從小到大，我本想做個畫家兼音樂家，但是我認為那太遙不可及，家人也覺得我沒有那個條件和天賦向這方面發(fā)展?！彼毫苏耗?，提筆繼續(xù)寫道：
“在我想要做音樂家和畫家的那段日子里，我是多么高興又容易滿足！因為只要能接觸到音樂，就能想起我和它的緣分，是天生就有機會相遇的；因為只要能動筆接觸到畫紙，就能肆意因為稚嫩而掌握適合我的繪畫方法；因為只要聽到夸獎，我就仿佛能在無人評說的情況下，繼續(xù)為了最苦最難的事情奮斗……這一切不僅僅只是因為熱愛和天賦，還有一個理由——對自己夢想的負責?！?p> “你如今幾年不碰音樂也不動筆，又該如何負起重擔？”趙彩霞恥笑道。
“不要以為對夢想負責就是一定要出人頭地，也別以為就是隨意的滿足自己，所謂對夢想負責，是滲透到一個人的人生里面的。如果你真的想擁有一個夢想，那么你就會明白；其實自你選擇夢想的時候，就已經(jīng)沒有退路可走，就已經(jīng)接受要用生命去供養(yǎng)它，就已經(jīng)知道別人不止比你自己強迫自己，還要忍耐自己的倦怠多少遍了。只是勇敢，只是熱愛，只是赤誠。”她又繼續(xù)寫著。
“出人頭地不好嗎？你就不會有這么多麻煩了?！壁w彩霞輕笑。
“不，如今的世道，夢想是金錢之后的事情。按照你的邏輯，只要得到認可，就能直接實現(xiàn)夢想對我們的一輩子忠誠了嗎？你知不知道，夢想是活的，它也會背叛你?！?p> “此話怎講？”
“如果你認為夢想可以用錢買，使它越來越簡單，那么夢想遲早也會嘲笑你太窮了，不是嗎？如果你認為夢想應該只在責任更多的人那里，那么你的夢想就微不足道，不是嗎？如果你認為夢想理應讓你得到全世界人的理解或者支持，那么夢想就會因為疲憊不堪而散架，不是嗎？綜合三者，用通俗的話說，就是迷失自我的悲哀?！?p> “那你如今又該作何打算？”
“我會借用現(xiàn)實條件，盡量讓夢想存活下去，不然我會失去自己的存在意義的。”她正打算落筆，趙彩霞又拋出一個問題：
“你為什么突然想起夢想這回事？當初我折磨你，你可沒提起。”
“其實人因為折磨而流淚，并不可怕，擦一下也很漂亮，因為漂亮的瞬間就在于從平淡乏味，乃至從殘酷里綻放。而夢想，正是這樣的一種東西?！?p> “你還打算堅持這兩個夢想？”
“想想我學生時代一度想做班長，沒有其它夢想，我就為自己感到好笑。如果兩個夢想沒有阻攔，或許我還能因為才藝而被接受吧?，F(xiàn)在也一樣，才藝是多個時代的共同財產(chǎn)，我會一直保持的，只要有機會。倒是我想當班長，只會讓我更受排擠和孤獨，不可理喻和無奈。”
“你讓我想起了居里夫人說過的一句話：我們要把人生變成一個科學的夢，再把夢變成現(xiàn)實?！?p> “確實，如果你的邏輯很清楚，你就會明白：夢想就是外界給你的能量，通過求生意識轉(zhuǎn)換成了你自己的能量，然后在不斷地現(xiàn)實碰撞和打擊之下，能量變得越來越穩(wěn)定的過程。其中穩(wěn)定這個規(guī)律的，我認為并不是知識，而是人的好學。好學的人也許不可理喻，但是他絕不會傷天害理?！?p> “誒？好學生都去偷懶了……”
“你見過名校學生會偷懶么……”
“好吧，但是夢想要變成現(xiàn)實，人的能量又是怎么運作出來的？”
“我一直都在讀一個概念：天才是由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百分之一的天賦形成的。很多人一定會想，自己那百分之一的天賦，偏偏沒有，所以他們跟天才永遠是太陽到地球的距離。但是這句話，我的理解則是——在世界的各大天才當中，百分之九十九的天才都得靠努力成就自己，只有百分之一的天才，還在用天賦來跟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天才好好學習。畢竟，人不可以不學習，你想想吧?！?p> “嗯……是這樣，從學習的必要性來說，那百分之一的天才實在是浪費天資。百分之九十九的天才，應該是指我們大多數(shù)努力奮斗，擁有很高責任心的平凡人吧?！?p> “姐姐也不傻，從這個想法上說來，知道自己活著的責任是什么，遠遠比活著的條件是什么，要重要得多了。”許含雪似乎明白了什么。
“所以現(xiàn)在那些殘疾人非常令人佩服，就是因為負責自己的人生，不可思議地擁有比自己安逸的時候還要精明的生活方式，但是這一點都不值得驚奇。”
“等等，我突然也有信心繼續(xù)活下去了……即使我精神殘疾，只要不斷挖掘自己的能力，保留自己的意志，那么你到底有多強，我也不再害怕你的干擾了。至于你該何去何從，我只能說，我的心扉隨時等候你的相合?！?p> “你讓我感覺，我有個好妹妹……哼?！壁w彩霞似乎放開了對許含雪的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