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經(jīng)此一事,才明白,朝中也不是他說了能算的。覺得還是缺少重量級(jí)的盟友,思來想去,便把目光放在袁紹身上。劉備是得罪了,袁紹好歹還有一番情義在,畢竟自己是他和大將軍一起私請進(jìn)京來的不是?
于是請?jiān)B赴會(huì),酒過三巡,兩人都喝得微醺之后,董卓于席間私語道:“天下之主,宜得賢明,而皇帝沖暗,非萬乘之主。陳留王猶勝,今欲立之。人有少智,大或癡,亦知復(fù)何如,為當(dāng)且爾?卿不見靈帝乎?念此令人憤毒!”
袁紹對道:“漢家君天下四百許年,恩澤深渥,兆民戴之來久,今上雖幼沖,然則未有不善宣聞天下,公欲違禮任情,廢嫡立庶,恐眾不從公議也?!?p> 董卓聞言大怒,乃按劍叱道:“豎子敢然!天下之事,豈不在我?我欲為之,誰敢不從!”
袁紹見董卓似乎已經(jīng)喝醉了,怕這家伙趁機(jī)耍酒瘋把自己給宰了,于是乃道:“此國之大事,請出與太傅議之!”
袁紹他叔父袁隗就是太傅。袁紹心想等你酒醒了,再大家一塊扯皮罷。
董卓瞪著牛眼,氣喘吁吁的道:“劉氏種不足復(fù)遺!”
這話說得就有些過份了,袁紹目前還是沒有什么大野心的,有也是自己悶在心中,當(dāng)即勃然變色,乃道:“天下健者,豈惟董公?”于是推案而起,橫刀長揖而出。
袁紹憑一時(shí)意氣,出了董府,奔行數(shù)十步,這才覺得身上冷汗一炸就出來了。袁紹回頭望了望董府,又想了想自己與劉備聯(lián)手的可能。不禁長嘆一聲。算了,京城待不下去了,跑出去了,才有希望。跑路吧,不和董卓玩了。就讓這二楞子把京城攪個(gè)底朝天好了,到時(shí)才是我袁紹出面的時(shí)候。
于是回家收拾收拾,而后懸節(jié)于上東門,出奔冀州。投袁氏故吏韓馥去了。
董卓聞?dòng)嵈笈?,便欲下海捕文書緝拿袁紹。這時(shí)袁家強(qiáng)大的人脈關(guān)系便顯露出來了,侍中周珌、城門校尉伍瓊、議郎何顒等一同來勸董卓,說道:“夫廢立大事,非常人所及。紹不達(dá)大體,恐懼故出奔,非有他志也。今購之急,勢必為變。袁氏樹恩四世,門生故吏遍于天下,若收豪杰以聚徒眾,英雄因之而起,則山東非公之有也。不如赦之,拜一郡守,則紹喜于免罪,必?zé)o患矣?!?p> 董卓聽了,覺得很有道理,于是拜袁紹為渤海太守,封邟鄉(xiāng)侯。袁紹在外,仍自稱兼司隸校尉。
這邊盧植府中,翁婿兩人對坐。
良久,盧植長嘆一聲道:“玄德,我明日上殿,便將上本辭別天子,棄官返家歸隱?!?p> 劉備勸道:“岳父可是心憂董卓?岳父不必多慮,有我在此,董卓不敢輕舉妄動(dòng)。”
盧植道:“我又豈懼董卓,非憂此。實(shí)乃這些年,厭倦政事。而時(shí)局如此,莫若返家專心治學(xué)?!?p> 劉備欲再勸,盧植止道:“玄德勿須多言,我意已決?!?p> 劉備知道盧植性格剛毅,決定的事情再勸也是無用。于是便不再多言。盧植倒是勸導(dǎo)起劉備來了:“你在京中,兵微將寡,少逞一時(shí)之勇。以免為人所乘。董卓如今種種,不得人心,乃自取敗亡之舉,我觀其亦不長久。你且多珍重,若事不可為,便南下荊州。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自持武力,對陣董卓。”
劉備拜道:“諾!”
第二日,盧植上朝,向天子遞了奏本請辭,天子與公卿挽留不住,只得放行。盧植諸友蔡邕、楊彪等一路相送至十里外,含淚而還。
董卓府中,胡軫上次在劉備跟前丟了臉面,這次便在董卓跟前使陰招:“主公,盧植既走,莫若我引軍伏于中途,劫殺之……”
話還沒說完,董卓一腳就踢了過來:“休得胡言,若盧子干有失,劉玄德必咎罪于我!你欲我與他開戰(zhàn)嗎?”
胡軫訕訕退下。
數(shù)日之后,董卓又大搖大擺上朝了。然后又留百官議廢立之事。他連續(xù)逼走盧植、袁紹,正是意氣風(fēng)發(fā)之時(shí)。又收袁紹司隸之兵,自度無人敢反對。
不料劉備出列道:“天子新立,未有失德,何辜?董公何能自擬伊、霍?”
董卓大怒,冷冷看著劉備道:“玄德何故屢與我作對?”
劉備道:“非與公作對,劉備一片公心,止為國家?!?p> 董卓見自己所議,屢有人作梗,大怒,也不顧自己司空的臉面,袖子一擼,提著象笏就要來打劉備。
劉備見董卓要?jiǎng)哟?,忍住笑,便也把象笏一橫,欲來戰(zhàn)董卓,反正丟臉的是你董仲穎。崇德前殿頓時(shí)亂成一鍋粥。喊的喊,勸的勸。兩方抱住,這才乃止。
董卓黑著一張臉,氣哼哼的走了。
回到府中,李儒道:“主公既已控制宮廷禁衛(wèi),何不令衛(wèi)士擊殺之?”
董卓氣道:“我為三公,豈有殿前擅殺大臣之事?憑白落人口實(shí),為公卿所惡。且玄德若死我手,其軍必來攻我,得不償失。”
李儒道:“既如此,莫若拜以他職,逐其出京?”
董卓眼珠一轉(zhuǎn),轉(zhuǎn)怒為喜,道:“此計(jì)大妙。”他想道,你劉備賴在京中,不就是因?yàn)槟闶菛|中郎將嗎?現(xiàn)在讓你出去做郡守。
董卓說干就干,把輿圖一翻,就想把劉備給踢得遠(yuǎn)遠(yuǎn)的,惡心惡心他。忽然又一想,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若是把劉備給逼得急了,他直接引了大軍來,那就不好玩了。
宮中,何太后摟住小皇帝,欲哭無淚。想不到閹宦之亂后,又遇上董卓這個(gè)魔王。他竟然想廢天子,改立陳留王!怎么想過幾天安生日子,便也不成呢。又看了看小天子,想起先帝,悲從中來,不禁淚如雨下。
天子一臉惶然,忙道:“母后不哭,母后不哭。朕不做天子了,讓給皇弟可好?”
何太后更是傷心,傻兒子啊,你要不做這天子,可知自古廢帝都有什么下場?咱娘倆的命怎么這么苦哇!
思來想去,在京百官之中,只有劉備可靠,可惜劉備兵少,只怕亦是不敵董卓。唉,如何是好?
第二日,董卓上奏,表劉備為巴郡太守,劉備冷笑一聲,董卓這是想趕自己出京吶。于是劉備固辭,董卓詔其即刻就行。
劉備脾氣上來了,辭官不就。老子不做這官了,行了吧?不過想讓我出京,門都沒有,就留在洛陽給你添堵啦。
董卓大喜,便準(zhǔn)劉備之請,退朝之后,使人收劉恪、吳匡之兵。劉恪、吳匡兵合一處,揚(yáng)言道:“只受劉君侯之命!”
董卓聞報(bào),氣個(gè)半死。于是道:“玄德以為我不敢動(dòng)刀兵耶?”便引兵至劉營,欲與劉備戰(zhàn)。
劉備聞?dòng)?,披掛整齊。出營來迎。見董卓兵眾,乃以戰(zhàn)車首尾相圍為陣。出而道曰:“董公何來此?”
董卓臉上橫肉亂抖,怒道:“玄德目中無我,休怪我今日無情!”于是把手一揮,眾將齊出。
這邊劉備與眾將齊出,一把迎住。
劉備、關(guān)羽、張飛、劉恪、吳匡共斗牛輔、胡軫、段煨、徐榮、張濟(jì)、樊稠、李催、郭汜八將,竟不落下風(fēng)。
雙方刀光劍影,舞作一團(tuán),鼓聲隆隆,驚天動(dòng)地。相斗數(shù)十合,劉備還好,關(guān)羽、張飛、劉恪三人越戰(zhàn)越勇,牛輔、胡軫、樊稠等漸漸不支,被殺得筋軟骨酥,汗流浹背。眾將暗道一聲不好,于是賣個(gè)破綻,跳出戰(zhàn)圈,敗歸本陣。
董卓怒哼一聲,見關(guān)羽、張飛等縱橫沖突,不可一世,便道:“奉先,與我擒殺此二人?!?p> 呂布得令,乃驅(qū)馬而出,直取關(guān)羽。關(guān)羽見呂布來得兇惡,棄了徐榮,來斗呂布。刀戟相交,金鐵之聲大作。
兩人走馬燈似的斗了數(shù)十合,果真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材。兩人暴喝一聲,抖擻精神,傾力來戰(zhàn)。
又斗有百余合,張飛覤見關(guān)羽漸趨守勢,復(fù)大喝一聲:“呔!燕人張益德來也!”乃持槊加入戰(zhàn)圈。
呂布不愧勇將,來者不拒,輕松接下張飛一槊,將其引入戰(zhàn)圈。復(fù)斗數(shù)百合。三人尤不覺累。
劉備戰(zhàn)退李催、郭汜,拿眼一瞧,見關(guān)羽、張飛久戰(zhàn)呂布不下,便躍馬提槍來助。董卓這里已經(jīng)看得癡了。
四人戰(zhàn)成一團(tuán),金鐵聲不絕于耳,又斗得一陣,呂布?xì)庀u亂,抵擋不住。恐有閃失。便躍馬跳出戰(zhàn)圈,退回本陣。
劉、關(guān)、張三人鼓噪而來。到得陣前,董卓令弓箭手一陣亂射,逼退劉備等,乃道:“玄德三人來戰(zhàn)呂布,可知羞恥?”
劉備哈哈大笑,戟指董卓道:“董公八將齊出,亦未見羞恥,復(fù)來問我,豈不可笑?”
董卓見今日討不得好,更復(fù)無言,乃引軍自退。
兩人亂戰(zhàn)成一團(tuán),彼此留下數(shù)十具尸體,都沒討什么好去。百官公卿被兩人嚇住了,生怕兵禍延至城中。忙做和事佬。
府中,董卓思道,劉備不受官爵,為之奈何?第二日,董卓乃脅迫太后,使其詔令劉備之任。
劉備得報(bào),入宮中見太后,對曰:“微臣若走,董卓無人可制,勢必行廢立之舉,為之奈何?”
何太后泣不成聲。
劉備一陣火起,跪?qū)Φ溃骸俺际芟鹊壑鳎z命匡扶漢室。今太后與天子受董賊之辱,臣心實(shí)不能忍。臣請秘詔,南返荊州起兵,征討董賊,如何?”
何太后從其言,寫了詔書,又令左右蓋了天子印信。親扶劉備起來,殷殷道:“愛卿還請?jiān)鐏?!?p> 劉備又道:“臣弟劉恪,前為禁軍司馬,為人忠耿,可衛(wèi)宮室?!?p> 何太后又暗記在心。
九月初,劉備受命,出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