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飛速趕到開封府,自墻頭一躍而入,便瞧見包大人與八王爺正被衙役侍衛(wèi)們簇擁一處,安然無恙,庭院之中滿地狼藉,橫七豎八躺滿了人,有衙役有侍衛(wèi)也有蒙面黑衣人。白玉堂傲然立于其間,白衣飄飄濺滿鮮紅,手中長劍兀自滴著血,月色映照之下,更顯得寒芒灼灼,人清勝雪。
展昭見大人與王爺無恙,神色稍安,緊步趕到二人面前跪下拱手道:“屬下來遲,請王爺治罪!”
八賢王道:“展護衛(wèi)不必多禮,請起。此番多虧白義士出手相救,擊退刺客,本王與包大人幸而無恙?!?p> 白玉堂見了二人卻甚無好氣,皺眉怒道:“你二人死哪去了?!為何這時方才出現(xiàn)?!”
展昭一時語塞,琉璃卻皺著眉頭打量了白玉堂一會,開口道:“你這么快就出來了?我以為你還在與王府僵持呢!”
說到此事白玉堂就氣不打一處來:“僵持?!若非我及時出手,你們現(xiàn)在還能看見包大人才叫見鬼了!那些可是無情樓的人!”
原來八賢王終于等到了玉如意,十分高興,但展昭和琉璃卻有要事未歸,于是決心留在開封府等待二人歸來親自道謝,再論功行賞。包大人便趁機提出既然玉如意已追回,白玉堂也該還以自由身了。玉如意失而復(fù)得,王爺正自興高采烈的當(dāng)口,想也不想便應(yīng)了下來。于是包拯立刻派人去給白玉堂開了大牢。
誰知那白玉堂竟然死賴在大牢不肯出來,揚言非要王府的亦朗亦瀟二人跪迎他才離開。這下可麻煩了。雖然白玉堂是蒙冤入獄,但此事與他一時沖動自行認罪也脫不了干系。有這一層在,王爺自然不肯委屈了身邊的人,于是勃然大怒,索性派人給白玉堂傳話說:“君心高潔,甘守清寒,不慕榮堂,攪擾清修,不勝惶恐。”換個意思就是說:你小子愛哪待待哪去,老子不管了。
雙方正自吹胡子瞪眼僵持不下,突然有人行刺。本來白玉堂在大牢是不知道的,奈何外頭動靜實在太大,他被吵得無法“清修”,加上又從牢頭口中得知展昭與琉璃都沒回來,于是一怒之下一腳踹破牢門沖將出來。
一沖出來一交手,這才發(fā)覺這批刺客不簡單,居然是無情樓的人。他擔(dān)心自己解決不了,又不知道展昭與琉璃上哪去了,于是放出示警煙花,期望二人能夠看見。但令他想不到的是,示警煙花一炸開,那批刺客立刻丟下一群尸體,呼啦啦全跑光了,完全沒有身為江湖第一大殺手組織的覺悟。
于是當(dāng)展昭與琉璃飛一樣趕回開封府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等情形。
“無情樓?”琉璃一怔,“什么無情樓?”
白玉堂的眼睛睜得老大:“你不是吧?連無情樓都不知道還來混江湖?!”
琉璃不客氣地反駁道:“我何曾說過我是來混江湖的?無情樓很厲害么?我有義務(wù)要知道么?”
眼看二人又要吵起來,展昭連忙插口解釋:“無情樓是江湖第一大殺手組織,行動隱秘,極少失手。但相應(yīng)酬金也是最高的?!?p> 琉璃皺眉道:“這樣說,有人盯上了開封府?還是……”言及至此,三人齊齊一怔,同時扭頭看向八賢王。
八賢王被三人同時盯住,心底不由一陣發(fā)毛,正待詢問,卻見展昭拱手問道:“還請問王爺,玉如意如今安好?”
原來是問此事,八賢王松了一口氣,頷首笑道:“展護衛(wèi)費心了。玉如意本王已收好。琉璃姑娘不負所托,斷案神速,果然于三日之內(nèi)追回玉如意。本王甚慰。此事琉璃姑娘居功至偉,理當(dāng)論功行賞。姑娘有何所愿盡管說來,只要是本王力所能及,定不推辭?!?p> 琉璃呆了一下,苦笑道:“王爺多心了。琉璃追回玉如意,說到底只為追回自己的性命而已。王爺賞賜琉璃萬萬擔(dān)待不起。只是……”她頓了頓,忽然輕輕一嘆,“王爺……把亦聰和莫鈴蘭合葬了吧。”
眾人聞言一陣默然。王爺嘆道:“琉璃姑娘寬仁體己,本王敬佩。此事便按姑娘說的辦。除此之外姑娘可還要什么獎賞?”
琉璃搖搖頭:“琉璃不要旁的獎賞。只是琉璃生性孤僻,不喜熱鬧。還請王爺將琉璃的事保密即可?!彼D了頓,見眾人神情愕然,索性轉(zhuǎn)移話題道,“王爺,刺客可是為玉如意而來?”
八賢王搖首道:“看來不是?!?p> 展昭緊張道:“難道是沖著包大人?”
包拯搖首道:“展護衛(wèi)不必擔(dān)憂。刺客是為府中一名告狀之人。此事容后詳談。此時夜深露重,王爺不妨移步花廳再談如何?”
八賢王笑道:“叨擾甚久,本王也該回去了。琉璃姑娘功勞,本王記下了。這塊夔龍佩贈予姑娘,姑娘將來有何所需,憑此佩便徑可來見,毋須多待?!?p> 琉璃微微沉吟一番,不卑不亢地上前接下玉佩,拱手一禮,道:“王爺容稟。琉璃既已完成使命,可否先行退下歇息?”
王爺一怔,捋須笑道:“本王倒忘了。聽聞姑娘為查此案整整三日兩夜不眠不休。若此時還為這等虛禮耗費精力,只怕是鐵打的身子也撐不住。姑娘不必再理會我等,自去歇息吧。本王這就告辭了?!?p> 琉璃點點頭,一言不發(fā)地拱手轉(zhuǎn)身便離去。白玉堂也懶得多話,略一拱手也揚長而去。
送走王爺之后,包拯回首對展昭道:“展護衛(wèi)這幾日也甚為辛苦,還是早些休息才是?!?p> 展昭略略遲疑一番,拱手道:“若大人尚未歇息,屬下有事想請大人與公孫先生解惑。”
包拯略略一怔,捋須笑道:“既然如此,便同去書房一敘如何?”
………………
書房內(nèi),展昭將傍晚后發(fā)生之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包大人與公孫先生。包大人一言不發(fā)地聽他說完,捋須沉思半晌,含笑道:“展護衛(wèi)而今又如何看待琉璃姑娘?”
展昭思忖了一下,道:“屬下信她。”
“既然信她,那又惑在何處?”
展昭苦笑一聲:“屬下始終無法放下一事,便是她那時對亦瀟動了殺機。她無法解釋,更坦言若是重來一次,她依舊會動手,絕不后悔?!?p> “是以你惑在此?你信她,亦知她本性善良堅定,卻不明白為何她會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動了殺機并毫無悔意?”包拯笑問。
展昭點點頭:“還請大人解惑。”
包拯含笑與公孫相視一眼,微微頷首,公孫策遂笑道:“真可謂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展護衛(wèi)百思不得其解之事,于旁人看卻是另一番天地。”
展昭聞言不由茫然,拱手道:“還請公孫先生指教?!?p> 公孫策微微一笑,道:“此解便是設(shè)身處地?!?p> 展昭一怔,公孫見他依舊惘然,便問道:“展護衛(wèi),若有人威脅你身家性命,你會如何?”
展昭笑道:“展某一介武夫,身無長物,唯此命耳。他若有本事便盡管來拿,若無本事誰又去管他?”
“若有人以趙虎性命威脅于你,你又當(dāng)如何?”
展昭一怔,不由脫口而出:“他找死!”言畢登時呆住了。
包拯捋須望他微笑:“展護衛(wèi)而今可明白了?琉璃姑娘對亦瀟動了殺機,實因那亦瀟記恨王朝,有心不利。此乃她視開封府重于自身之故,因而當(dāng)亦瀟叫囂威脅涉及王朝之時,因擔(dān)心開封府受此牽連,一瞬之間,殺心遂起。其意與展護衛(wèi)方才所言乃是同理。”
展昭聞聽此言便如醍醐灌頂,豁然開朗,心中又喜又憂。喜的是琉璃果然不負此心,憂的卻是她這般行為得罪了亦瀟,卻不知那亦瀟可會私下在王爺面前進讒,害了琉璃。他這般喜憂參半的形色教包拯與公孫瞧在眼里,頗為詫異。
“展護衛(wèi)可還有心事?”包拯問。
展昭點點頭,嘆道:“屬下感激琉璃之心。只是又不免替她擔(dān)憂。卻不知那亦瀟可會在王爺面前顛倒是非,告琉璃一狀?”
包拯沉吟半晌,道:“亦瀟此人雖心胸狹隘,傲氣凌人,但似這般添油加醋顛倒黑白之事倒也做不出來。況且此事他有錯在先,真要計較起來,王爺必先找人問明當(dāng)時情況,余忠乃是忠厚之人,亦抒也是寬仁公正之性,亦朗雖與他交好,此事卻也未必愿意幫腔,故而真要向王爺告狀,他恐怕占不了多少便宜。更何況他到底并非是非不分之人,只是個性過于固執(zhí)驕傲,不必管他,待時日過去自會想通。”
他雖這樣說,展昭卻甚不放心,又問:“即便他不敢上告,可會私下記恨,并于不防之時對琉璃加以暗害?”
“這個……”包拯與公孫相視一眼,道,“此事按常理來說幾無可能。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往后稍稍留意,或許還是應(yīng)當(dāng)?shù)?。你亦不必考慮過多,王爺乃是賢明之人,豈會輕易受人左右?何況有開封府在,斷然不會讓琉璃姑娘受了委屈?!?p> 有此一言,展昭心中總算安定,拱手道:“多謝大人與公孫先生釋疑?!?p> 公孫策嘆道:“琉璃姑娘雖是女子,在開封府亦不過四五月,其心卻忠心耿耿可昭日月。實在難能可貴!”
包拯亦嘆道:“可惜她是女兒身,否則若能如展護衛(wèi)一般收入開封府,便又是一段佳話。”
展昭淡淡一笑,拱手道:“屬下告退。大人還請早些歇息!”
……………………
離了書房,展昭并沒有馬上回去,而是在琉璃窗外佇立良久,卻始終不發(fā)一言。直到四周的燈火盡數(shù)熄滅,他才緩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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