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太子率更丞

　　這是太子的信任，還是另一場試探？

　　王晊收斂起臉上的吃驚表情，努力扮演起一個滿腹秘密的智囊角色。

　　“貼身之物被盜用，內(nèi)侍首先脫不了干系?！彼麛蒯斀罔F的說道。

　　魏征搖頭：“東宮的內(nèi)侍已經(jīng)秘密換了一遍了。就連服侍你的那兩個侍女，也是太子妃新近托齊王妃從遺孤中選拔的。武德七年太子身邊的內(nèi)侍，無人供認(rèn)此事?！?p>　　“接著查，查完內(nèi)侍查外臣，直到查出叛徒為止?！崩罱ǔ梢慌聦⒉璞瓛呗溆诘?，隨著白瓷碎落的脆響，皇太子恢復(fù)了冷靜。

　　“本宮一生，最恨內(nèi)奸。找出來……”太子“碎尸萬段”的話到嘴邊，卻又憑理智咽下。

　　“找出來，交父皇法辦?！?p>　　魏征聞言閉上了眼睛，微微嘆了口氣。

　　“書臣放心，我會對外說太子妃近來丟了首飾，懷疑東宮有了家賊，讓你這個率更丞調(diào)查。東宮眾人你盡可驅(qū)使。唯有一樣，半個月內(nèi)，要給本宮結(jié)果?！?p>　　“半個月？”王晊掰著手指頭一算，今天是五月二十，半個月十五天，那是六月四日……

　　那不就是玄武門之變的日子！

　　“殿下為何如此緊急？”王晊急著發(fā)問，話已出口，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語氣太過無力。他剛剛說過，太子驅(qū)使，無有不從。

　　“不是本宮急，是大唐等不了?！崩罱ǔ摄皭澋??！笆迦蘸?，我要向父皇推薦帶兵迎戰(zhàn)突厥人的人選。如果內(nèi)奸是秦王一黨，那說明世民要有所動作，本宮只能推薦元吉帶兵。若證明內(nèi)奸主使另有其人，從大局計(jì)，本宮將推薦秦王帶兵出征?！?p>　　“殿下，魏征還是要勸，授秦王以兵權(quán)，那是放虎歸山啊！”

　　魏征勸說著太子，語氣極為執(zhí)拗。

　　太子無奈說道：“此次突厥來犯是頡利可汗親自帶兵，除了世民，其他人都沒有十足勝算。為國家天下計(jì)，該放虎還得放，大不了之后再擒之吧?！?p>　　-------------------------------------

　　王晊想不起自己是如何向太子許諾保證完成任務(wù)的。他只知道踏出顯德殿時，后背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初夏的晚風(fēng)吹過，一陣涼意直撲心口，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殿下剛剛定是想起楚王了。”

　　望著長安夜空的千千晚星，魏征發(fā)出了感慨，那語氣不像是太子的臣屬，更像是李建成的朋友。

　　“楚王啊，如果還健在，應(yīng)當(dāng)是血?dú)夥絼偟那嗄炅税??！?p>　　王晊在腦海中迅速檢索出楚王李智云的記載。這位庶出的皇子本無足輕重，可他之所以青史留名，就是因?yàn)槠浔瘎⌒缘娜松?p>　　隋大業(yè)末年，李淵和李世民在晉陽起兵，李建成和弟弟李元吉、李智云滯留河?xùn)|。身為大哥的李建成決意帶著闔府上下逃往晉陽，可是沒想到弟弟李智云被隋軍捉拿，并斬殺與長安。

　　一個年僅十四歲的少年，就這樣為大唐開國奉獻(xiàn)了第一滴血。

　　武德元年，李淵追封這個短命的兒子為楚王，謚號為“哀”。

　　魏征接著道：“聽說那年殿下已經(jīng)帶了楚王出長安，沒想到楚王的車夫竟是府上潛伏多年的隋朝密探。殿下時常懊悔沒有將楚王帶到自己的車架上同行，也是由此憎恨起內(nèi)應(yīng)。這幾年天下呈平，東宮諸將分走兵權(quán)，天策府總有些人私下想來投靠，全都被太子呵斥走?！?p>　　“太子不愿接納天策府的人？”

　　魏征搖頭：“殿下是不愿意接納內(nèi)奸。他總說血濃于水，如果沒有勢利之徒居中挑唆，他與秦王不至于到今天這步田地?！?p>　　“魏大人似乎與太子意見不同？”王晊聽出了魏征的話外音。

　　“我與太子定是同道。大位名分自有天定，更何況殿下勤政務(wù)本，多年來治國有道，前隋煬帝禍害民生，大唐建國不到十年，已然初治有成。再加上太子晉陽起兵以來屢建軍功，取西河、定關(guān)中，平匪患。世人只知秦王驍勇，可誰又知道那雄兵百萬，何曾離得開太子居中調(diào)度，縱覽全局之功？如此文治武功，難道不能繼承大唐嗎？”

　　魏征像是積郁許久，終于有機(jī)會傾訴一番?？墒莾A訴完，又恢復(fù)了原本狐貍與狼各占一半的本色。

　　“書臣，魏某有一言，望賢弟體察?！?p>　　王晊連忙謙讓：“魏大人直請吩咐?！?p>　　“我聽說殿下也讓薛萬徹在軍中審查內(nèi)奸。如果牽涉到東宮，這個內(nèi)奸先被薛萬徹他們找到，憑著這幫粗漢的性子，難免不會一刀砍了，或者嚷嚷的滿城皆知?！?p>　　王晊點(diǎn)頭：“那依照魏大人的意思？”

　　“搶先抓住這個內(nèi)奸，他是釣李世民的肥餌。不管他的主使是誰，永遠(yuǎn)不要忘了，東宮的敵人，首先是李世民?！?p>　　魏征振袖回答，語氣之決絕冷漠遠(yuǎn)甚于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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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躺在床上的王晊輾轉(zhuǎn)難眠。

　　穿越的身體他已經(jīng)習(xí)慣，唐朝的起居生活他也早有準(zhǔn)備，更何況這段日子太子就命他住在東宮外沿的偏殿中，亦是為了養(yǎng)病，再者方便稽查內(nèi)奸。

　　令王晊忐忑的是內(nèi)奸，或者說，是他自己的前途。

　　自己是玄武門之變的叛徒，這是寫在史書上板上釘釘?shù)氖虑?。他自己一定是個叛徒，只不過不知道是早已叛變，還是要在未來的幾天等待秦王的拉攏。

　　如果是前者，那他如今喪失了記憶，根本不知道如何找到秦王，甚至連東宮的大門他都出不去。可如果是后者，那么這個被李建成痛恨的內(nèi)奸嗎，很可能就是來拉攏自己的人。

　　哦，那就是革命同志啊。那不是抓，那是保護(hù)。說不準(zhǔn)那位內(nèi)奸同志，就是帶自己在玄武門之變的前夜找到李世民的人。

　　王晊瞬間覺得踏實(shí)了許多。他漸漸感到困倦，閉上眼睛，破碎的畫面像是夢一樣展開。

　　“大伯！大伯！帶晊兒去、去買糖吃吧?！边€是幼童的小王晊奔向門口的伯父王珪，后者一把將他抱起，任幼兒玩弄著胡須，笑道：“走，大伯帶你去長安的集市上見見世面?！?p>　　王晊跟著伯父的腳步，童年一閃而過，畫面也從王家老宅切換到戰(zhàn)火硝煙中。

　　等伯父再一回頭，鬢角已經(jīng)有了白發(fā)。

　　“侄兒，一會進(jìn)了大營切莫多言。太子正在煩惱，小心說話?！?p>　　叔侄二人通報(bào)后，被帶進(jìn)了太子行營。老王晊拱手行禮，謙卑說道：

　　“殿下，這就是卑職的侄子，王晊?！?p>　　太子手握軍報(bào)，沒有抬頭，身后甲胄在身的齊王盯著地圖，只留給叔侄二人一個背影。

　　“知道了，帶去讓魏征安排謄寫軍令?！碧与S口吩咐，連王晊的臉看都沒看。

　　“奇怪，大哥你說這劉黑闥能逃到哪去呢？劉弘基也是廢物，幾千人追幾十個，愣是捉不到。要是再讓他跑了，或者和舊部接頭，那大唐的威名可就掃地了。”

　　盯著地圖的李建成自言自語，太子一言不發(fā)，可是緊促的眉頭還是出賣了他內(nèi)心的緊張和忐忑。

　　弟弟一戰(zhàn)滅了竇建德和王世充。自己若是連一個劉黑闥都捉不住，真的要被人說德不配位了。

　　“臣有一計(jì)，定可捉住劉黑闥?！?p>　　太子和齊王不約而同的望向跪在地上的陌生青年，而青年身邊的老臣王珪已經(jīng)慌張的跪了下去。

　　“小侄無禮，請?zhí)铀∽铩?p>　　“別，聽他說?！碧油蚰乔嗄耆??！熬^計(jì)將安出？”

　　不等太子發(fā)話，那青年自己起身，走到地圖邊，和齊王并肩而立，指著地圖上的山形地勢道：

　　青年人答道：“殿下要的不過是劉黑闥的首級。至于是不是唐軍砍得，不重要吧?！?p>　　齊王冷笑道：“廢話，這除了唐軍，就是叛軍，一共就兩方，不自己動手，你還指望劉黑闥自己砍了腦袋送來？”

　　“不，一共三方?！鼻嗄曦Q起右掌，依次按下三根手指?！耙皇翘栖?，二是劉黑闥，三才是叛軍?！?p>　　“說什么呢，劉黑闥就是叛軍……”李元吉反駁著，突然靈光一現(xiàn)?！暗鹊龋闶钦f……”

　　“他是說讓諸葛德威替我們下手?！崩罱ǔ梢惨呀?jīng)會意。

　　青年道：“諸葛德威人稱惡犬，貪婪無厭。只要太子殿下許以重利，不愁此人不降?！?p>　　“對！你說得對！”李建成忙沖王珪喊道：“快派人告訴劉弘基，調(diào)轉(zhuǎn)方向，撤出隔絕劉黑闥和叛軍的人馬，將其驅(qū)趕到諸葛德威部。同時令韋挺連夜去找諸葛，就說斬殺劉黑闥封縣公，活捉封郡公！”

　　安排完畢，李建成才又想起那青年。

　　“你是王珪的侄子？叫什么名字來著？”

　　青年不緊不慢回答：“小人，白衣王晊。”

　　“好啊，晊字好，光明遠(yuǎn)大。東宮還缺一個率更丞，以后你就在本宮身邊吧?！?p>　　“臣，王晊，謝恩?！鼻嗄耆宋⑿κ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