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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舟寄江海

第七章 曦雨破林霧

小舟寄江海 東籬墨客 2811 2021-08-17 21:02:22

  寧熾陽木訥的站在原地,此時天地一片寂靜,林中連綿不絕的蟬鳴,與敦促間發(fā)出的斑鳩聲,交相輝映。寧熾陽臉上沒有一點驚訝,他咽了咽口水,終于擠出一句話來,“你們要殺要剮隨便吧,反正我們也逃不了。只是我們真的,只是路過的,我們不是土匪?!闭f完,寧熾陽便盯著這一男一女看,略帶怯懦的等待二人的審判。

  遠處的女子打量著這個衣著樸素的年輕人,十六七歲的模樣,看著有些輕浮狂浪,但說話卻實在,那一副任刀任剮慷慨赴死的模樣倒是有些許有趣。八年來,自己一直在南??嘈薅刺煨g(shù),即使春節(jié)一家團圓的日子也不曾回來,唯獨皇兄皇姐生辰時才向師父求得幾日閑暇。前幾日師父竟主動讓自己,回鄴都多住些時日,說自己的機緣不日便會到來。以往自己運踏云之術(shù),三日便可從南海直達鄴都,由于孫小柴吵著要陪同自己回西蜀,也就臨時坐了輛馬車,委屈東子一路拉著。

  陳曦雨早就聽說川地百萬大山,盜寇橫行,更有那一山放過一山攔之險,一路上便用了那空間吐納之術(shù)對抗強人,今天遇到這兩個路人,倒也沒有惡意,只是看著寧熾陽,感知到他身體沒有一絲靈氣?;叵肫鹄蠋熕v,這世上,只要是活物皆有靈,不同之處在于多寡,人能通過天賦始然,或是后天修行讓自己擁有更多靈氣。但這寧熾陽身上,不聞一絲靈氣,像是一個活死人,到底是何等的怪胎?

  “師姐,師姐,你盯著這小子看半天了,發(fā)現(xiàn)啥了?要不要我替你出手解決了他們”名叫孫小柴的男孩,扯了扯師姐的袖子笑著說。

  “沒什么,我們走吧。”陳曦雨發(fā)覺時間耽擱許久,來不急多想寧熾陽何許人也,就走上了馬車,拉下了車簾。車擦過寧熾陽時,孫小柴輕聲對寧熾陽說:“小子,好自為之。非禮勿見。”

  寧熾陽很無語,明明你比我還小,真是個沒大沒小臭小孩,過了一會兒,白曉通摸著腦袋,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他們走了?”

  “嗯?!?p>  “你可知她是誰嗎?我為何說碰到她晦氣”白曉通如釋重負的說。

  寧熾陽對于這師姐弟二人的身份也有些好奇。他們打扮的很簡樸,但女孩舉手投足間不失仙女之姿。尤其是二人都有著與年齡及不相配的修為。

  “她們是修行者,我現(xiàn)在只知道”寧熾陽回答。

  “她可不是普通的修行者,是如今西蜀皇帝的皇妹,名叫陳曦雨。小妮子生來玲瓏典雅,是個美人胚??上莻€怪胎,從小無欲無求,我說的無欲無求是指沒有人類的情感,別的小孩愛玩耍,她就愛發(fā)呆,而且眼神空洞。公主是怪胎的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天下人盡皆知。八年前,南海圣女柳暮晴聽聞陳氏皇族有此女。一眼就相中了她,于是她就跟去了杜若軒,當了圣女的關(guān)門弟子。這些年西蜀與大夏關(guān)系有所緩和,離不開這層師徒關(guān)系。圣女的面子,誰敢不給?這公主也是刻苦,據(jù)說幾年修行下來,修為僅次于柳暮晴和軒主楊可可呢?!?p>  “那她不就是新一任的圣女嗎?”寧熾陽回想著,剛剛的畫面,那般美好的面容,當真是配得上圣女二字。

  “是啊,不過歷代圣女都有妙手回春的本事,但這位卻沒有,不僅沒有啊,而且聽說她所修的道法很是離奇呢。剛才你也見到了,那些土匪痛苦的表情,哎呀,何等詭異。”白曉通露出一陣后怕的神情說道,“不過這八年,得圣女教誨,除了修為進步飛速,而且也能像常人般言語。這也許也是收獲之一吧”

  寧熾陽腦海里很快浮現(xiàn)出剛才那一幕,一團團扭曲的空間,將土匪們吸了進去,如同猛獸大快朵頤著自己的獵物,但不同的事,前者不見一絲血色,而后者鮮血淋漓。

  在穿過一片片叢林之后,林霧也逐漸散去,前方猛烈的驕陽炙烤著大地,遠處能依稀聽見馬頸上鈴鐺搖晃的聲音,來往客商的規(guī)模比起葉城更是壯觀。眼前是一片繁華,身后則是萬籟俱寂。

  “到了,西蜀皇城,鄴都?!卑讜酝ㄈ缤l(fā)現(xiàn)新大陸般,向下跑去。

  “喂,鬧了半天,你不知道去帝都怎么走啊。”寧熾陽發(fā)覺這家伙騙了自己,正欲追趕,但他看向遠方,回味許久。

  這鄴都,當真乃天府所在。

  行走在鄴都的街頭,隨處可見的美食玩物,賣糖葫蘆的小販,拿到糖葫蘆奔跑在街巷的頑童,吆喝聲極為響亮的,大多是擺攤買些個玩物器件的,在他們嘴里,家里的掃帚也能說成前朝遺物,上古神器。還有那不用吆喝,便能聚集一圈孩童的捏泥人,捏糖人等等。

  點兵點將后,二人來到了一家名為“妙嘴記”的酒樓,“客官,里面請”熱情的小二,立馬上前招呼。南來北往的路人,想吃飯的,想趕路的,哪怕是想來砸場子的,憑借著自己經(jīng)營那么多年的火眼金睛,小二一眼就能看出來。若是那闊綽公子,選店不猶豫,若是那囊中羞澀又想填飽肚子的趕考書生,必駐足觀望。幾年的鍛煉,小二早已練出那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

  “二位客官,您看需要點什么,咱這應(yīng)有盡有”在打量了兩人之后,見白曉通著通白書生裝,小二斷定此人是那書香門第,又見寧熾陽東張西望,心想著這就是一蹭飯的主。

  “你這最好吃的都拿來?!卑讜酝ㄟ@臭不要臉的氣質(zhì)終于表露出來課,真合著自己是那富家子弟,“喂,別小氣嘛,一頓飯而已,回頭帶你去靈松會。這可是大場面,你這個鄉(xiāng)巴佬就瞧好吧?!毖劭粗e手就要揍自己的寧熾陽,白曉通急忙說道。

  寧熾陽沒有多計較,幸好此次出門帶的銀兩充裕,要不然吃了這頓沒了下頓,別說去帝都了,鄴都都活不了。

  見寧熾陽掏出些許銀兩,小二方才明白,這白衣書生不過是打臉充胖子假闊綽,發(fā)覺自己狗眼看人低后,頓時少了很多言語,對寧熾陽多了一分歉意。

  “你剛說的靈松會是什么東西?”寧熾陽問道。

  “連這都不知道,真是個土包子,靈松會乃是靈松院舉辦的五年一度的盛會,到時候來自西蜀各地,天南地北的修行者都會齊聚鄴都,在西蜀皇帝與靈松院長的見證下,同臺競技,勝場多的,就會被選到靈松院修行。這還不算啥,那笑到最后的一位,還能成為院長親傳弟子呢?!卑讜酝ㄐ∽靡槐?,夾了幾口菜說道,“不過這靈松會上較量的修行者最低都是通靈上境,以你感靈境的修為,就別湊熱鬧了,到時候恐怕只能被揍的哭爹喊娘?!?p>  “額,不好意思,不爹娘早就不在人世了?!睂師腙栍行┰S落寞,倒不是說突然感慨自己命運悲慘。而是自己在葉城生活了十年之久,通靈境都沒見過幾個,剛一出葉城,就是筑靈境。如今更是一個修行者云集的大盛會,與自己年齡相仿的修為都遠超自己,自己真的是井底之蛙。

  “不過呢,我可以帶你去見識一下,上百名修行者的武會,那是何等壯觀啊。”白曉通覺得自己方才嘲笑寧熾陽未免有失體統(tǒng),但又見寧熾陽杵著碗筷,浮想聯(lián)翩的模樣,著實滑稽,笑著打破僵局說道“快吃吧,填飽肚子要緊,別到時候看到大場面嚇暈了?!?p>  吃飽喝足后,寧熾陽白曉通便就地住下了,再過兩日便是靈松會,二人決定一飽眼福再行離開。寧熾陽回到自己房間,打開行囊,隨意翻弄著《小舟記》,那是本陸乘舟的自傳,講述了他,過冥海,渡忘川,斬死神,扶蒼生的波瀾一生。如今已成為五國暢銷的讀物。父親活著的時候,都翻來覆去看了不知多少遍。

  這世上真有冥界?或者,這世上真有陸乘舟這般的英雄人物?

  陸乘舟是凡人,殺死了死神,那不就長生不老了,那為什么青川的百姓,都沒有長生不老?《小舟記》不過是凡人臆想的產(chǎn)物,弒神也不過是戲謔之言。寧熾陽合上了書,閉目凝神,在夢里,他看到了父親,作為讓人信賴的鏢師,每每外出無不是前往兇險之地。父親說接這樣的單子銀子來的快。而且回到家又劈柴燒火做飯,這么多年,寧熾陽從未見過母親,提起她時,父親只說母親得了一種不治之癥,或許只有神能救她,但這世界上,又沒有神。父親在寧熾陽的心目中是像神明一樣的堅實可靠。

  稻花香里,蛙聲一片。來自天上的滿月,普照著街巷的飛影,陰影下的面龐滿是欣慰,他看著熟睡的寧熾陽,說道“以前母親說,咱家熾陽以后一定是個俊哥兒,那時候你只會咿咿呀呀,母親就能看出你未來面相,我當時還不信?,F(xiàn)在看來母親是對的,長相確實不凡。不過你小子本事不大,膽子倒真不小,一點修為沒有,就敢孤身行天下。”一陣的感嘆后,黑影便消失在月光中。

  “臭小子,快起來,今天你白爺帶你逛逛這天府之國”白曉通盯著窗外的朝陽大喊著。寧熾陽受不了如此尖銳的聲音,不情愿的起了床。

  鄴都的清晨比起葉城和西屏,都要來的早些,趕集的,早茶點的伙計們,五更未到就開始忙碌了。

  陳子玉悠哉悠哉的逛著街,今天啊,是秋水樓纖玉姑娘重回琴臺日子,作為頭號聽眾的陳子玉自然要搶在其他鄴都公子哥之前到達秋水樓。纖玉姑娘不僅人長得貌若天仙,那一手撫琴的絕活更是名震樓宇間,撩撥著鄴都之內(nèi)不少公子哥,豪門巨闊們一擲千金,只為與其徹夜長談,附庸詩詞,久而久之這秋水樓便一席難求。

  陳子玉大闊步走進秋水樓,此時琴會已經(jīng)開始,琴聲初起時,滿樓喧囂皆寂,連檐角銅鈴也屏息傾聽;弦音流轉(zhuǎn)間,塞雁驚啼銜來戍鼓,杜鵑泣血染透羅帕。琴到鏗鏘之時,響起滿座較好。陳子玉喬裝出行,自然無人識得。

  在靈松會即將到來時,秋水樓則更是人山人海,陳子玉正欲入座聽曲,忽然,另一個富家公子卻一屁股坐在了他的位置上。

  “沒長眼睛嗎,這是我的位置。”陳子玉很是憤怒,換作平常,定叫此人碎尸萬段。而今日自己畢竟輕車簡從,又在這風月之地,若眾人知曉自己身份,會惹出不少麻煩,影響皇家威儀。陳子玉強忍怒火,尋了個周邊不算太好的位置坐下。

  “哦,陛下今日來此,不知長公主可曾知曉?!蹦歉患夜右獠辉谇?,他湊到陳子玉耳邊,略帶挑釁的說道。

  陳子玉錯愕,認出了面前衣著華貴的公子哥,正是如今西蜀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靈鹿軍統(tǒng)帥,西蜀鎮(zhèn)國大將軍劉鷙之子劉初溫。自十七年前,王庭深在西蜀銷聲匿跡后,劉鷙所領(lǐng)劉家軍便一躍成為保衛(wèi)西蜀的中流砥柱,劉鷙被封為鎮(zhèn)國大將軍后,在朝堂上與皇姐明爭暗斗,私下里招攬靈松院的弟子入軍,短短幾年鄴都劉氏軍力與修行者實力都蒸蒸日上,風生水起。

  “是你啊?!北蛔R破身份后,陳子玉也并未勃然大怒,他深知若在此地與這家伙糾纏,到時流傳出去,皇姐在朝堂上豈不難堪?可如今自己若示好,那就表明陳氏皇族懼怕劉氏,進退兩難之際,陳子玉獨獨后悔自己來了這秋水樓。唉,當真是,美人誤國啊。

  忽然一人快速的坐在了劉初溫的座位上,劉初溫和陳子玉一時間都看著這個連衣領(lǐng)都歪斜不堪的小子。

  “既然你們都不聽,那我來聽??蓜e糟蹋了這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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