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最熱的三伏天也即將過去,樹上的蟬似乎感受到了將近的死期,費勁最后的力氣轟鳴著。
星云樓上,大夏三皇子周云楓醉倒在欄桿上,每每醒來,他常讓蘇玉蓮在作畫之后莫忘給自己這種大夢初醒注上一筆“誰笑醉夢難成器,他日夢醒必登云”,他也不在乎王妃的嘲笑,畢竟天下人都在笑他,不差皇妃一個。人們笑他一無是處,比起其他皇子他沒有任何值得稱贊的地方。而且自己娶了禮部尚書的女兒,琴棋書畫卻遠勝過當皇子的自己,從小到大也只有大皇姐周云霞和大皇子周云塵不會嘲笑自己,在他們眼里弟弟們各個都是好樣的。想到他們,周云楓心中涌出些許暖意。
“殿下,車馬已經(jīng)備好了”門客沈禺站在門口,忽然覺得打攪了夫妻二人附庸風雅,便連退了許多步,隨后拱手表達歉意。
“不必拘謹,都是自家人?!敝茉茥靼菏组煵剑珫|倒西歪的走姿讓蘇玉蓮放心不下,立馬上前攙扶。
“殿下這是要去哪?”蘇玉蓮話音剛落,周云楓便停下了腳步。
“早就聞帝都城外的海棠開了,去賞花”周云楓不耐煩的說。
“殿下覺得妾是那榆木腦袋嗎?不知如今海棠早已謝盡,殿下去何處賞花?”蘇玉蓮不悅的神情已經(jīng)顯露無疑,周云楓只好妥協(xié),“哎呀,本皇子要遠去鄴都,看那靈松會,順便多招攬些人才為我所用。此行一去時日恐長,府中大小有勞皇妃斟酌了。”
蘇玉蓮用異樣的眼光打量著面前衣著華麗的男人半晌,不禁回想起十年前自己嫁給他時,家里人都說嫁給周氏皇族,是幾世修來的福分。可直到真正踏入這個皇府中才發(fā)現(xiàn)唯獨這周云楓,每日賞花賞鳥,飲酒作樂,一無是處。因此蘇玉蓮也受到了宮中不少人背后的嗤笑。而今日,這個大家眼中扶不起的爛泥,竟說要去招賢納士,蘇玉蓮頓時感心曠神怡,一根緊繃在心中的弦突然斷開,自己操勞了十年的皇府,終于得到喘息,自己的夫君終于明白身為皇子的責任。
“去吧,殿下,路上注意安全?!笔稚弦廊挥浿~目,嘴上念叨著。
“那我走了玉蓮,告訴琉璃和玉磬,他們的爹去給他們尋寶貝去咯!”周云楓小碎步跑出了星云樓,邊跑邊說著。
外人都說這三皇子,日日掛念這天上虛無縹緲的天宮瓊樓,把自己的皇府也修成一座樓宇。唯獨不愛人間物事,但其實周云楓比任何人都懂,他有所愛之物,不對,是所念之人。
那座樓,還有樓上人。
星云樓上,在周云楓與沈禺馬車聲淹沒在市集后。蘇玉蓮依然聚精會神翻著賬本,只是在那似乎能倒背如流的幾頁來回翻著。
秋水樓里,劉初溫眼露殺氣,盯著坐在自己位置上的邋遢少年,寧熾陽今天的穿著與秋水樓華麗的裝束的確格格不入。他心里想著:“哪里鉆出來的乞丐,不知死活”但他并不敢直接出手,擔心是某處隱士高人的弟子,只是吩咐了隨行的下人,把這個搗亂的家伙拖出去。自己的身份不必與乞丐計較。忽然,白曉通匆匆的敢來,他看著座位上的寧熾陽,又看了眼座位旁的兩個公子裝扮的人,覺得寧熾陽闖了禍。
“兩位公子不好意思,這是我弟弟,腦子不好使,今天帶他出來,才一會兒功夫就跑不見了”一邊說著,一邊死命的拽著寧熾陽的肩膀小聲說道“快走啊,闖禍了你”
“是他們兩個自己不看,我覺得這姐姐好看,彈得曲兒又好聽,坐一下怎么了,真小氣”寧熾陽老毛病又犯了,白曉通心里殺了他的想法都有了。
劉初溫明白了,寧熾陽不過一介凡人,在這偌大西蜀,還沒有自己不敢揍得人,他雙手開始凝聚靈力,聚靈掌是最簡單的武法,劉初溫并未使出全力,畢竟明日的靈松武會上,自己將爭奪靈松院首席,入內(nèi)院,成為那西蜀第一人。為了這個目標,劉氏宗族經(jīng)營了十余年。隱藏實力,便是迷惑對手的最好辦法。
寧熾陽沒有被劉初溫兇惡的眼光所影響,他也開始凝聚周身靈力,白曉通匪夷所思,這家伙不能凝聚靈力,怎么這么蠢,唉,賠禮道歉就能解決的事,這下好了,這寧熾陽要折這里了。
陳子玉,望著前方二人微妙的聚靈動作,忽然心頭一緊,這劉初溫修為他很清楚,年紀輕輕便達到了筑靈境,面前的小子,連一團靈力聚集都是緩慢無比,自己本欲觀花賞曲,如今卻卷入一場命案,回去皇姐不知道要如何。
劉初溫的聚靈掌即將揮之欲出的一瞬,那閣樓上也在呼吸間飛過一道白光,劉初溫的聚靈掌瞬間被化解,此時寧熾陽,將剛才聚集的靈力,也快速打出,這等程度的靈力,一旁的白曉通都忍不住笑意,但接下來的一幕,讓他始料未及,寧熾陽的第一記聚靈掌打出后,他又重新凝聚,再次打出,再次凝聚,霎時間,寧熾陽竟然打出了十余掌,雖然每一掌都很輕微,但由于掌速之快,他們都硬生生的擊中了劉初溫,小將軍被擊倒在地,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剛才那一道白光來自何方高人?面前這小子,手無縛雞之力,怎會有高人相助?
在半晌的沉默后,白曉通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寧熾陽,這小子,才一夜功夫,竟能領(lǐng)悟聚靈掌。白曉通也不能理解,寧熾陽從何處學來這種所謂連環(huán)聚靈掌的武法,雖然殺傷力有限,但快速且數(shù)量上的優(yōu)勢也能起到很好的效果,那劍圣蘇清有一招萬劍天葬式,便是劍雨磅礴洗天地,惡鬼妖魔皆埋葬。
很快二人的爭執(zhí),被秋水樓的眾多看客發(fā)現(xiàn),氣喘吁吁的寧熾陽,和快速起身的劉初溫,陳子玉望著寧熾陽,“謝啦小兄弟”
“沒事兒,我生平最恨不講理的人”寧熾陽覺得自己好像發(fā)現(xiàn)了新世界,那種從未有過的體驗撲面而來,俠之大者,心懷天下,敢平天下之不公,敢雪天下之不義。而今天,自己面對修為強于自己數(shù)倍的惡人,能有這種表現(xiàn),實屬不易。
劉初溫并未像一般富家子弟那樣,惱羞成怒,大殺特殺才肯罷休,他深知,這樓中存在著高手,修為遠勝自己,即使父親大人在場,恐怕也不是敵手。他沒有多說一句話,便急匆匆走進人群離開了秋水樓。
“今日之恥,來日必報。”走出秋水樓的劉初溫,遠離人潮的喧囂和閑人的譏諷之語。
“不錯啊,小兄弟,你這應(yīng)該有通靈境了吧。”陳子玉邀請寧熾陽坐在一旁,“其實啊,剛才這個座位是那家伙的,我啊,也和你一樣后來搶位,不過被他發(fā)現(xiàn)了,還好你把他打跑了,嘿嘿,來,敬你一杯”
“啊,原來這無理之人是你,你可把我害慘了,我初來乍到,啥東西沒學到,倒是結(jié)了一梁子?!睂師腙柎丝滔胨赖男亩加辛?,他沒想到這文質(zhì)彬彬的公子哥,倒是這般無理。
“不過呢,剛才那個家伙確實該打,他壞的很,他家也是,西蜀的蛀蟲。”陳子玉靠近寧熾陽耳旁小聲說道,“對了兄弟你叫啥名字?”
“寧熾陽?!?p> “在下俞子澄,對了,你今天揍了劉初溫,真是為西蜀除了一禍害啊。”陳子玉拍了拍寧熾陽的肩膀。
“這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只是想去帝都,順便來玩玩的”
“明日靈松武會,不來看看?對了你什么修為,興許可以參加也說不定哦。”陳子玉對寧熾陽有著說不上的敬佩,那劉初溫筑靈境的修為,竟然被一招解決,太解氣了?!?p> “我,還未通靈?!睂師腙枦]有繼續(xù)說下去,當然他也沒有說謊,自己修為淺這是事實。
“你在開玩笑吧”陳子玉一臉疑惑,可看著寧熾陽堅定的眼神,“那……那你,怎么,能打倒劉初溫那個怪物”
“可能是他喝醉了吧”寧熾陽不好意思的說。
“我看這醉了的人是你才對”陳子玉舉杯邀寧熾陽同飲,“你肯定是糊弄我,扮豬吃老虎,唉,羨慕啊?!彪m然寧熾陽矢口否認,但陳子玉仍然認為寧熾陽修煉的諸如童子功,大黃庭之類的功法,不顯山露水是這類人的本色。
據(jù)說修童子功、大黃庭,十載二十載后,便可吞云吐霧,長生不老。但如今,也沒有人長生不老,古老活了二百余年,已經(jīng)為人間壽星了。
寧熾陽醉了,他如夢如幻,今天是他生平最快活的一天,自己能聚靈抗敵,“哈哈額,爹,等著我,孩兒一定給你報仇。”
“別晃了,本來就重?!标愖佑窨钢鴮師腙桋怎咱勠劦淖咧?。
“陛下,讓臣來背吧”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徐大海急忙扶了一把。
“寧熾陽,明日武會全靠你了。”
昨日晚,寧熾陽半夜醒來,他發(fā)現(xiàn)桌上有一張紙條,打開看后發(fā)覺
“聚靈,不為一擊必殺,驚天動地,以靈力循環(huán)往復,如萬箭齊聚,是為武法。算了,知道你看不懂,你聚多少靈力,便用多少靈,多花些氣力?!?p> “這是誰放在這里的,隱士高人?”寧熾陽望向窗外,除夏日夜空,繁星點點,人間則聊勝于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