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X年,我五(小蝦米)
那我就往下記憶。
我們都順利地進了縣城的高中。小魚和我都如愿進了縣城最好的城一中學高中部,小木頭中考考砸了,但也進了城四中學。
初二初三這兩年,我的成績可以用突飛猛進來形容。我想,可能跟我心里那股勁,一定不能落后于小魚,一定要跟小魚進同一個中學,最好的那個,可能跟這個有關。首先,我的語文成績一路狂飆,中考,我的語文成績甚至占據(jù)了全縣榜首,我成了縣里的文科狀元。我的古文底子是從小被老和尚培養(yǎng)起來的,那個扎實是一定的。我的作文水平也隨著我不斷地寫詩,不斷地跟小魚交流,被老和尚指點進而再進。奇怪的是,有點一竅通而竅竅通的意思,數(shù)學,物理,化學這些本來跟文學跟詩不搭界甚至在思維方法上背道而馳的東西居然也跟了上去。用老和尚的話說,我本來就是高智商兒童,只是一個開荒的問題。“開荒”這個詞應該是老和尚時代他年輕時的語言,現(xiàn)在不怎么聽說,可是我聽著卻覺得特別的親切。
隨著我們村子的旅游化,游人多了,我們家錢也多了。于是,我們都租了單獨的住處。也就是說,我跟小木頭不再擠在一個小窩里了。我跟小木頭還是經(jīng)常一起玩的。小圓子和小梳子也到縣城來讀書了。本來他們只是家境不好,在村子里的續(xù)讀班里讀初中水平的課?,F(xiàn)在家境都好起來了,就也進了城。小圓子比我大兩歲,我進了高中,他卻進了初二。小梳子跟我一樣大,總算是直接進了初三了。小娘子不讀書了,在村子里幫著她媽媽管理她家的土特產(chǎn)小店。她爸爸常年在深圳打工。本來她媽媽跟她爸爸一起,也在深圳打工。后來小娘子的奶奶生病了,土特產(chǎn)店沒人管了,她媽媽就回來管店了。小梳子家也是開店的,專門賣自己做的各種醬菜。離她家一百米,就能聞到那種醬油味道,不過我覺得蠻香的。小梳子住在縣城里,但每次見面,我也能聞到那種醬油氣味。也許是心理作用吧,我想。
進城一中學沒多久,男生們聚在一起,就開始討論?;▎栴}。有人提名聞莉,有人提名石斛,可是沒幾分鐘,幾乎還沒有真的吵起來,大家就統(tǒng)一了意見,一致認為小魚是不二人選。
女生們聽說了,就也聚起來評校草。我會當選為校草,準確地說,真的是我沒有想到的。小魚的媽媽說過,小霞也長開了。小霞說的是我。這個也字,想一想也就知道了,意思當然是,小魚長開了,小霞也是。小魚長開了,是大家都看得見的。古代說二八年華,說的就是到了兩個八也就是十六的時候,小姑娘就變成大姑娘了。所謂大姑娘,就是該突出的地方都突出起來,那種勾魂的突出。真的跟開花一樣,而且還在不斷地往開里開。再加上青春美麗痘。小魚沒有青春美麗?。她只有美麗,從臉到腿,全部是美麗的。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個長開法。胡子淡淡地生出來了,這或許算一點吧。第二點是說不出口的,就是兩腿結合部的那種物理反應。但那是別人一般情況下看不到的。那是說來就來的,不一定跟看到誰有關。當然也有關。有時候相當有關。有時候就這么起來了,弄得我都不好意思走在人面前。有時甚至我?guī)资昼姸疾桓易叱鲩T去。有時候,好幾次,我坐在小魚旁邊或者對面,在石頭凳子上,它就來了,害得我指著天空或者遠處讓小魚看云或者汽車,害得我都不敢碰她,哪怕是她的衣服都會讓我緊張,讓我把我的漸漸變大的小手放到褲子口袋里去,更不用說去碰我早已熟悉了的那一對小手了。
其實在被評為校草之前,我就收到了紙條。大概我們進入了紙條的時代。不算多,高中三年我一共收到了三個紙條,平均每年一個。但其實都集中在第一年。我本來不該說名字的,但在這里說也沒有關系,因為我們是在小說里面。一個是陳圓給我的,上面寫的是:猜猜我想告訴你什么。那是在我當著好幾個男女同學的面問她,圓圓,你的三桂在哪里的時候,在大家哄笑起來,之后。第二天。我當時就對她說,我猜不來謎語。她就臉紅了。中學時候的女孩子都愛紅臉。當然要看面對的是誰了。第二個是被有的男生提名為?;ê蜻x人的石斛。她叫賈石斛。我們縣是中華石斛之鄉(xiāng),石斛是中華養(yǎng)生之寶??伤召Z。我有一個總結,這是我有一次對著小魚小梳子她們發(fā)厥詞談論中華姓氏時說的,姓賈的,姓布的,還有其它姓,后面的名字要取反意的,不然就好笑了。比如姓布,名字不能叫美,那就不美了。姓賈的,名字不能叫好人。那就是假裝的好人了。還有姓傅的,以后最好不要當官,否則當什么都不會是正職。
扯遠了。我老是喜歡扯遠,在真實生活里就是這樣子。我談論姓氏的那天,石斛也在,可她沒有說話。第二天,她在食堂里出來的地方,好象不經(jīng)意地遇到了我,就塞給我一個紙條,說:你保證回去再看。我問著為什么,就已經(jīng)打開了。她漂亮的圓眼珠更圓了??墒撬龥]有走開,直直地看著我。上面寫著:我們談談好嗎?就六個字。我說:不好。我就那么干脆。我有時候就是干脆。她的瞳孔有點放大,有點模糊。然后她有模有樣地說:好吧。就走開了。第三個紙條不是直接給我的,而是我在自己口袋里發(fā)現(xiàn)的。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哪個女孩子曾經(jīng)在我身邊走過,或者說,走過的很多,比如在離開學校的時候,下課的時候,或者在食堂里。這張紙條上寫的跟潛伏者里演的有點象:如果有意一探究竟,請在下課以后在教室門口多站一會兒。我本來下課時,出于種種原因,有時候是會在教室門口站一站的,可偏偏那天開始,連續(xù)幾天,我就不站了。本來張生生說,我想問你一件事。他說這話的時候正好在教室門口。我偏不停下來,推了他一把:我們邊走邊說。其實我也好奇,我想一定是我班里的哪個女生。可是我又不想知道。知道了可能會傷人的。我是這么想的。
因為我的心不在班里。
我的心在哪里,很快大家就知道了。說是快,其實也到高一快結束的時候了。有同學在山上看到了我們。我不說你也知道這個“我們”是誰跟誰了。反正見到的我們是兩個人。就兩個人。一個男生,一個女生。
也就第二天,正好我們碰到了,在校園里,只是簡單地打了個招呼,簡單地交換了一兩句話,跟平時偶然在校園里碰到時一樣。平時沒人會說什么。可這回不一樣了,幾個女生叫開了:校草校花,小魚小蝦。然后男生也聚了過來,也這么叫著。
我想,會是小木頭告訴他們這話的嗎?可是又不象。小木頭在四中讀書,從來也沒到我們學校來過。應該是巧合吧,誰叫我們一個叫笑語,一個叫小霞的呢?何況,他們沒有說臭魚爛蝦,這是巧合的一個證明。
我反而笑了??尚◆~卻是紅著臉匆匆地走開的。小姑娘嘛。臉皮薄的。
從那以后,紙條再也沒有了。因為大家大概都知道了物競天擇的道理,我想。
我們,就是說我和我的她,下課后還會經(jīng)常聚在一起,有時候跟小梳子小木頭小圓子們一起,有時候,在小山上,就只有我們兩個人了。我們學會了轉移接頭地點,不再固定在那座山上,縣城里不止有這座山,還有一座小山,是連到后面的大山去的。或在湖邊。縣城里有個人工湖。同學們放學后一般是不去那里的。因為大家和大家的家長們都更多地考慮之后的高考。功課比以前少了,可是家長的功課卻越來越多。比大城市可能好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后來也有在我的住處的。我們喜歡一起看晚霞,在天好的時候。她說:你看這晚你,多好!“晚你”,我懂,因為我也會寫詩了,因為這個“你”就是我的名字嘛。不算正規(guī)的接頭暗號。多好,我也懂的。
在我的住處,我們還是很少在這里的。一開始我坐在她的對面,她坐在寫字臺旁的椅子上,炫耀著顯示著她這朵花是怎么的開得一天比一天好。我坐在小床邊。后來她就坐到我身邊來了,用的是哪個借口,我就不說了,說了不是她不好意思,而是我會春心蠢蠢,會有物理反應的。
也許你,讀者,會問,你們在你的住處時,是怎么坐在一起的。我不會告訴你的。這屬于私密范疇。而且在我們這個年齡,這是個地下工作范疇?;蛟S你會從我們的詩里悟出些什么。但我聲明,那是你的悟。詩這個東西,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悟。詩人是不會給你答案的。
我們交流詩,她寫的,我寫的,別人寫的。她的一首詩叫《狼和羊》,是這么寫的:
狼不敢說/它要吃掉羊/羊不會說/它要吃掉狼/它們都看著別處/說著最甜美的話語/它們互相注視/就會管不住自己/最后是狼吃了羊/還是羊吃了狼/已經(jīng)誰也搞不清楚/只留下一個/模糊的傳說
我抱了她一下。我說:你說是誰吃了誰呢?她說:當然是羊吃狼了。我說哼,然后又抱了她一下,這下把她抱倒了。倒在了我的床上。
可是我忍受著物理反應,坐了起來,坐到了寫字臺旁的椅子上,因為我的靈感來了,那是不能憋的,憋了就過去了。在寫字臺上,我居然當場回應了她一首,這種時候,靈感那叫說來就來,就象溫泉那樣,忽然就會升高,噴起。這首詩我取了個名字叫《眼里》,是這么寫的:
我在你的眼里看到樹葉/你在我眼里看到鮮花/茂密的樹葉/雪白的鮮花/我在你眼里看到狼/你在我眼里看到羊/溫柔的狼/兇狠的羊/我在你眼里看到我/你在我眼里看到你/呆呆的我/羞羞的你
她站起來,惡狠狠地走過來,拉我的耳朵:不是校草嗎?怎么長樹葉了?讓我看看,樹葉在哪里。她一直把我拉到了床邊,又問:說,誰兇狠了?我說:我,我兇狠。我被她撲倒了,她張開血盆小口,發(fā)出狼嚎,用血盆小口親我。親了很久。我就咩咩地叫著。馬上就叫不出聲來了。等叫得出來了又叫。我想一直叫下去。直到地老天荒。會的。我想。
回憶讓人心跳加劇。我快喘不過氣來了。我聽見,鐘的聲音早已慢了下來,好象在等我,讓我再喘喘氣。
還是下一位吧,大哥還是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