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紳士帶著他年輕的新助手抵達了他的住處,令這個家的主人感到意外的是,屋子的房門敞開著,房間內明顯被外人光顧過。
房間內的書桌上擺放著一架繪圖儀,桌面上平鋪著一張還未完成的海圖,四周的墻壁上或掛著、或張貼著各種市面上和圖書館里見不到的地圖,顯然都是由屋子的主人親手繪制的。
而現(xiàn)在,屋中原本充滿文藝氣息的陳設被人故意破壞,哪里都留下了四處翻找造成的痕跡。
鯨宿似乎有些頭疼地抬手揉捏著他的眉心,嘴里呢喃自語:
“他們的反應速度居然這么快……”
“鯨宿老師?”他的新助手、名為溫莎的年輕人面露難色地望向他,“需要我?guī)兔?,你的公寓里應該允許使用魔法……”
“不,你先進來吧,交給我就好。”鯨宿搖搖頭說。
他伸手從衣服中取出一根細長的銀灰魔棒,上面雕刻有螺旋狀的紋飾。
銀灰魔棒在空中輕輕一點,所有的家具和被破壞的圖紙都恢復了原狀,就好比是闖空門的不是心懷不軌的歹徒,而是涉世未深只打算做惡作劇的小鬼一樣。
鯨宿揮舞手中的魔棒,房間內由他制作的地圖和其他圖紙盡數(shù)飛到他們二者身旁。每一張圖都在他們眼前停留了一會兒,然后又在鯨宿的魔力操縱下飛回了它們本該在的位置上。
“鯨宿老師,這些是?”
“你應該聽說過的。”鯨宿說,“它們就是我的研究……的一部分,離最終成果還差得遠呢?!?p> 地圖?在整間房間中,數(shù)以百計的地圖嗎?不同比例尺的地圖向年輕的助手展示了鯨宿眼中的世界,他用了自己大半輩子的時間,研究、考察、丈量、計算了整座紫星大陸。
但這不會是其他學者對他產生偏見的理由,在繪制地圖相關的方面,鯨宿的行為是值得敬重的,也是有意義的。
“人們都說你在尋找早已沉沒的家鄉(xiāng)?!睖厣》鹊負u搖頭,然后用兩個人都心知肚明的答案糾正了鯨宿給出的回答。
…………
那是一個被稱為“宿霧”的,很小很小的國家。
它在亞特蘭蒂斯的舊址上建立,與對外封閉多年的亞特蘭蒂斯為鄰,宣稱自己繼承了那座海底王國的大部分文化。
能夠釋放大型氣泡術的魔法陣被布置在宿霧國內的每一個角落中,魔法師在其中能得到普通人遠不能及的豐厚待遇。
棲居在海平面之下的宿霧國人們認為全世界所有的魔法師都向往來到他們的國度,鯨宿無法忍耐這個國家國民們的自視甚高,于是在他還很年輕的時候,他就離家出走了。
彼時還只是初出茅廬的魔法師來到了麥格王國,踏進了更為廣闊的天地,擺在他面前的是數(shù)不勝數(shù)的機會,把握住其中任意一個就能保送他走上成功之路。
然而,在鯨宿30歲那年,他收到了家鄉(xiāng)的噩耗。
并非是“來自家鄉(xiāng)的壞消息”,而是針對那個小小王國的災難。
黑魔法師們入侵了宿霧,污染了小國周邊的海洋世界,捕捉、屠殺海洋生物,并且對宿霧國的國民們施加迫害。
而當時宿霧國國王的決策,令身在外鄉(xiāng)的魔法師瞠目結舌:昏庸的國王寄希望于平日里供奉的那群不明來歷的魔法師,參考他們的主意移用了護國的氣泡魔法陣,用來召喚能幫助他們擊退黑魔法師、反抗侵略的精靈。
或許原本的目的是喚醒沉睡在海底遺跡中亞特蘭蒂斯昔日的神靈……但無論是什么已經不重要了,失去氣泡術庇護的海底小國瞬間被席卷而來的海水吞沒,強大的壓力推倒了王國的城墻,當時還留在城內的人們在那短暫的一瞬間,全部化作了浸泡在海水中的怨靈、成為了黑魔法師們夢寐以求的特殊煉金材料。
鯨宿由此成為了一個失去家鄉(xiāng)的游子,還有許多和他一樣的人,流失在紫星大陸的各個領域中,直至現(xiàn)在。
…………
“是的?!币恢币詠矶际艿綄W界非議的中年學者點頭回答道,“不過,他們不知道的是,我的家鄉(xiāng)并非一直停留在水平面下……”
小小的宿霧國中,到了每年的“良辰吉日”,也會舉辦隆重的、喜慶的、對以后日子施以祝福的祭典。
每年到了那個時候,王國的首席魔法師便會操縱王國四周的氣泡魔法陣,將這座國土抬升到海平面以上,以此來歡迎國外賓客的到來。
“黑魔法師侵入宿霧國的時候,他們恰好在舉辦這樣的慶典?!宾L宿語氣中透著一種疲憊感,仿佛光是敘述這件往事,便足以耗費他一天的精力。
“我的家鄉(xiāng)沉沒了,就和史書記載中的青翠綠國一樣。”
“你很了解青翠綠國的歷史,也是為了尋找你沉沒了的家鄉(xiāng)嗎?”溫莎的話語中似乎夾藏著幾分欽佩。
宿霧王城的結局早已被蓋棺定論——哪有什么消失在海平面上的島嶼、又哪有什么沉入海底的王國?這座小國的命運就是被黑魔法師侵占、摧毀,被海底生物當作可供棲息的家園。而鯨宿的研究卻是為了找到這座在世人眼中早已化作廢墟的宿霧王城,也難怪受到學界其他人的議論與嘲諷。
也許他剛啟動這個課題項目,向學生們宣布自己接下來的研究計劃時,人們都當他是因為國滅而心傷,并在不同程度上的予以同情;而到了十多年后的現(xiàn)今,人人都拿他的執(zhí)著當笑話、認為他瘋了。
鯨宿沒有瘋,十幾年的時間過去了,他成為了一名優(yōu)秀的歷史學家、卷軸術士和杰出的魔法師,他還為了跨越心中的那道坎去學習了心理。這么做的結果則是讓他越發(fā)肯定自己先前的判斷:宿霧一定是沉沒了,而它的消失也一定是事出有因。
他會找到自己的故國,并向世界揭示黑魔法師的陰謀。
“青翠綠國就是一件證據……”鯨宿說。
麥格王國的史籍上記載了這三個國家的末路:綠之國最先變作一座死亡之島,往昔的音樂與歡樂遭到瘋狂的席卷而不復存在;翠之國遭受神之詛咒的磨難,畸形的身體無法生育出健康的后代,久而久之他們也就沒有了后代;青之國的人們苦于他們對光明神的信仰,再加上突然出現(xiàn)的偽神不斷向他們索取身邊珍貴的事物——青之國最后一任國王向當時麥格王國的統(tǒng)治者雷歐求援,于是雷歐親自率兵討伐了這座藏有隱患的國度,青之國的文明也因此被毀滅。
幸存下來的青之國國民們融入了麥格王國,而那位掠奪寶物、吞噬靈魂的偽神失去了棲息之所,自然也是窮途末路,誰也不知道最終他去了何方。
然而,在三個王國相繼毀滅后不久,那三座島嶼在一夜之間、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消失在了海平面上。
各種跡象和研究都表明了一個事實:它們被海水淹沒,在洋流的沖刷和引導下裂解成無數(shù)土石碎片、然后埋沒在世界各地的海底。
“有一種力量,讓島嶼在島上的生命死去后移動到了它本不可能在的地方,然后它們又因為那力量碎裂、分解、沉入海底。”鯨宿來到他的書桌旁,試圖從上面的圖紙堆里找到他所需求的那一張圖紙,“唉……我的研究似乎真的觸碰到了一些黑魔法師的逆鱗。”
“他們十分急切地想知道我究竟探索到了哪一步,也許,他們會在秘密被我發(fā)現(xiàn)、公布于眾前,先用黑魔法永遠地把我的嘴堵上?!?p> 溫莎反應過來對方是在解釋家中被人“光顧”的事情,聽鯨宿的語氣,這些事像是頻繁在發(fā)生,但他仍舊會在看到屋內環(huán)境變化時感到驚訝。
“會有人保護你的,鯨宿老師?!睖厣p聲嘆了口氣,然后神色不變地、異常誠懇地說道。
“像是你嗎,小家伙?”在先前的球上聊天中,鯨宿就已經得知面前的年輕人連第一次魔法等級考試都未經歷過,“無需你為我擔心,溫莎,我會保護好自己……我找你來,也不是需要你付出魔力的幫助?!?p> “哐”!公寓的走廊上突然響起一聲巨響,鯨宿顯然是被嚇到了:他原地蹦了起來,下意識地就往門口沖去。
直到半個身體已經穿過門框到了房間外,他才回過神來朝新來的助手喊了一句,吩咐對方隨便找一個掩體,或是一個隱蔽的角落。
“隱形對那群家伙不起效!”他恨恨地甩下一句話,不過這會兒他冷靜下來,扶著門框摸出門去,不再像剛才那般反應激烈。
過了較長的一段時間后,鯨宿一副安心模樣地回來了。
房間內還是和他離開前一樣,溫莎則靠著未被圖紙遮蓋的那部分墻體,在他進來時正在翻閱手中的筆記本。
“下樓問了一下鄰居?!宾L宿向溫莎解釋之前巨響的來由,“是他們失手引爆了一件家具?!?p> “真是的……”說出口的話語更像是他平復自己內心慌張的一種方式,“黑魔法師進來過,并留下了明顯的痕跡讓我意識到他們的到來……他們一定是找到了什么,我們得盡快?!?p> 溫莎合上筆記本,一副洗耳聆聽的模樣。
鯨宿向他展示了方才從圖紙堆中找出的東西:
“這是‘氣泡術’的陣圖。”
“氣泡術?你是想要潛入水底,可那也不需要……”
尋常的魔法師即使失足落水,也能及時施展保命的魔法,根本無需額外布置魔法陣。
“那里不一樣,溫莎?!宾L宿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黑暗的力量污染了那片海域,就連黑魔法師也不愿意踏足——他們得不到的地方,其他人也休想接近。”
“黑暗力量可不是開玩笑的。”他說,“普通人在里面停留一瞬,就會成為只知道殺戮的黑暗傀儡,即使得到解救也會患上某些棘手的后遺癥;魔法師在其中無法精確地構筑魔法模型,不加防護還會導致自身實力的后退以及心態(tài)受到影響?!?p> “我知道了?!彼贻p的助手認真地點了點頭。
“你的任務很簡單……等到了地方,我會詳細地指導給你看。”
夢翼傲雪
高考成績出來了,比我的預想要好,雖然也不怎么樣。 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