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嗚……喵嗚……”
我睜開惺忪睡眼,發(fā)現(xiàn)了睡在我枕邊的小美。小美的懷里是她的兒女們,奶牛和雪地。小美用它的耳朵輕輕蹭著我的手臂。它真是一個溫柔的母親。我摸摸它的頭、耳朵、背、尾巴、粉色的肉墊。它瞇起眼睛慵懶的享受著。奶牛和雪地沉沉的睡著,兩小只軟溽的小家伙被小美舔的干干凈凈的,靜靜的酣睡著。
這真是一個被它們治愈的早晨。
“做媽媽是不是很幸福啊小美?”我迷迷糊糊的問她。
她回應(yīng)似的喵喵了兩聲,驕傲的舔著奶牛和雪地的小腦袋。
“醒來啦?”石橋打開一條門縫,笑嘻嘻地問?!澳銈z昨晚睡得怎么樣?。俊?p> 我這才清醒過來,終于發(fā)現(xiàn)了床頭柜上石地的照片,這里是它的臥室,這是他的床。我尷尬的望著門縫里的石橋,試圖解釋,“我,你哥,我們,昨晚我們,哎呀……”
不知道為什么,我昨晚的記憶突然斷片了。我們應(yīng)該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才對?我的衣服還完好的穿在身上。奇怪的是,我連自己什么時候睡著,又怎么睡在了石地的床上,完全想不起來了。
我的腦子可能得了間歇性失憶癥。
“楊楊姐,你看看你,你的臉都紅成猴屁股了。好了,快起來吧,我哥做好早飯了,就等著你起來開飯呢?!笔瘶蛉崧暭氄Z。她總是脆聲脆語的,像個假小子,今天看起來特別的溫柔。
我穿好拖鞋走到外面來,拖鞋很大,四十五號的,像只大船。沉穩(wěn)的淺棕色。
“昨晚睡得還好嗎?”石地在盛三個人的小米粥和蛋炒飯。餐桌上已經(jīng)擺好了蒸南瓜和蒸紅薯。還有一盆拌蔬菜。每個人一個九分熟的煮雞蛋。他微微笑起來,也溫柔極了。
早晨的陽光從窗外灑進來,化成溫柔如水的光圈。落在我的頭發(fā)、手臂和背上。很溫暖。
這真的是我人生中很溫柔的一個早晨了,它充滿了美妙和治愈。以至于周一早晨坐在下鄉(xiāng)的單位車里,我還被這樣的溫柔如水包裹著。我的心跟隨著這樣的溫柔,也溫柔了些許。
石橋發(fā)來八卦短信,“楊楊姐,你和我哥那晚真的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你說,我是不是該喊你一聲嫂子了呢?”
我笑,“你猜?!?p> 到這時,我早已經(jīng)恢復(fù)了那晚斷片的記憶。
石地洗完澡后,沖了從寵物店特意買來的奶粉給小美喝。我去洗澡。洗完澡出來,他已不在臥室,床上鋪好了新的床單、被罩。白藍格子的色彩透著靜謐和溫馨。關(guān)掉了頂燈,只亮著一盞淺熒光色的床頭燈。微暗,微暖。
枕頭上放著一張寫好的字條:晚安,好夢。
這次下鄉(xiāng),是大辦公室和幾個股室,一起去檢查幾個鄉(xiāng)鎮(zhèn)的財政專項資金公開透明情況。
我和郝閱、跟投資評審中心的兩個科員一組,另兩個是審計局的工作人員。我們單位派一輛車,審計局派一輛車。加上兩位司機,一共一行六人。
另外三個是比較熟識的人,他們一邊聊天,一邊很自然的上了一輛車。
剩下我、郝閱、水尚流,上了另一輛。
兩位司機是一對夫妻。
編制在我們單位的,是妻子,她在政府的文藝活動上常唱戲。她年輕的時候是戲班子里唱花旦的,長得也特別好看。一雙眼睛玲瓏而有靈氣。身段清瘦。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她唱的花旦尤其好聽。
她的丈夫在審計局開車,其父退休前是審計局會計。其母退休前是財政局的一位副局長。他的妻子在嫁給他之后,才轉(zhuǎn)行到財政局開車。一年之后正式入了編制。
工作空隙,她常講從前跟著戲班子出去演出時候的舊事。都不需要出車的下午,夫妻倆也常在文印室坐著打趣。
現(xiàn)在為了使車內(nèi)的氣氛不那么尷尬,她又在口無遮攔的講些段子。
她叫杜詩雨。很文雅的名字,很爺們兒的性子。她是一個身體里住著兩種不同性格的女人。十分招人喜歡。不要說她的丈夫,就是我這個同性都很喜歡她。大家都說他們倆夫妻感情很好。她卻半開玩笑問她老公,如果有一天他們兩個人的命只能活一個。必須以一個的命去換另一個的命。到那時候,他會怎么選?
又說,他可是在她難產(chǎn)的時候,面對保大保小的問題時,他選擇了保小的。還好最后母子平安。否則,現(xiàn)在就沒有她了。
甲救乙,乙活甲亡。乙救甲,甲活乙亡。一個為救另一個選擇放棄自己的活命機會,把唯一的活命機會留給對方。那么,到了這種時候,另一半會怎么選擇呢?
也許到了那一刻才會有答案。
她的丈夫就會嬉皮笑臉的說:你猜我會怎么選擇?”她也嬉皮笑臉說:“你肯定會想都不想讓我死,跟當初我難產(chǎn)的時候一樣。接著,飛快找個新老婆續(xù)弦。”她丈夫就故作委屈狀。然后,夫妻倆個大笑。在座的大家也笑。
據(jù)智大姐八卦,他那時是受了母親的以死相逼,才說出舍大保小的話的。才使得兩口子事后沒有走到?jīng)Q絕那一步。
但我并不覺得好笑,我不知道大家為什么會發(fā)笑。也許大家只是你當笑話講,我當笑話聽。至于背后當什么講,誰又會知曉呢。
車子里的氣氛十分怪異,大家從不好笑的笑話,講到市區(qū)里發(fā)生的一些新聞、八卦。
比如:某大學實驗室里,某個研究生留了一束,自殺身亡了。機場地勤自學英式英語口語七年,能說一口流利到英國人都認可的英式英語了。單位誰家的的孩子考上哪哪的公務(wù)員,那是五百比一的名額了。哪個單位,誰誰又第三次結(jié)婚了。聽說二層保潔員被家暴,在保潔室上吊自殺了。某地時隔三十多年,曾被冒名頂替上大學,擁有一份好的公務(wù)員職務(wù),光耀退休領(lǐng)著不菲退休工資的事件,被數(shù)次炒上熱搜。
什么話題都有。
雜亂無章。
我們的行程從最遠的一個鄉(xiāng)鎮(zhèn)開始,一路往回。
村子里的空氣和城市里的空氣不一樣,在這里呼吸到的空氣,使人的心、肺、腦子神清氣爽,舒暢得很。一路走,一路耳邊有綿延不絕的鳥鳴聲,混合著樹葉味、青草味、莊稼味的空氣,治愈著我。
雖眼前有兩個如鯁在喉一樣的人,心情卻稍微寬松了一點。
鄉(xiāng)村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歇的簡單生活,我父母一生的生活方式,我有時也是向往的。
但我沒勇氣去歸隱。
到了中午十二點左右,我們已檢查到了第四個鄉(xiāng)鎮(zhèn),且叫它第四鎮(zhèn)。這個鄉(xiāng)鎮(zhèn)有一個小型煤礦,是一個財政繳納比例比較大的鄉(xiāng)鎮(zhèn)。負責接待我們的是本地的財政員及鎮(zhèn)書記。他們這里還涉及到企業(yè)投資評審中心的一些工作,需要測量和拍照。
鄉(xiāng)政府廚房為我們準備了簡單的工作餐:壓面,一份肉鹵,一份素鹵。餐后水果是水果玉米、新下樹的水蜜桃、水果黃瓜。
因為口腔鼻腔里始終有股車上的汽油味,我只吃了一碗加面湯的素鹵面條、兩個桃子、一根水果黃瓜。
輕輕爽爽的味道,使口腔鼻腔五臟廟里都很舒服。
坐在廚房外面的桃樹底下,抬頭看著淡淡秋風在樹葉間穿梭。秋陽照著我的頭發(fā),溫溫柔柔的,除了積聚在西北方向天空上的深咖色的云彩。
時間像桃樹上早黃的黃葉,緩緩的飄落在我的腳邊。其實每片葉子的生命也只有一次,來年再生的新葉已是另一片完全不同的葉子。每分每秒這個世界都在悄悄變化,時間也在這個世界的角角落落無休無止的消逝。
人的心境亦在轉(zhuǎn)換的時日里不停的發(fā)生著變化。
生命如斯,時光如流星,疾病與生離死別猶如嗜人惡魔。
“吃飽了嗎?看到你只吃了半碗湯面。”是那個女鎮(zhèn)長。她穿著米白中長款束腰風衣,系了一條太陽花的絲巾。五官精致,淡妝相宜,氣質(zhì)出眾。
“怎么?不合胃口嗎?”她關(guān)切的問。
我笑,“哦,沒有沒有,我吃飽了,我本來就飯量小?!?p> 她笑著在我旁邊坐下,談笑間塞了一包好煙在我的口袋,低聲說:“拿回去給家人抽?!?p> “哦,謝謝,不過我家里沒人抽煙的?!蔽亿s緊塞回她手里。
她只笑著又嫻熟的塞回來,“招待客人?!?p> 之前因為我母親的病,我厭惡見到煙,更厭惡聞到煙味?!拔覀兗矣貌杷写兀娴牟挥昧?,謝謝,謝謝。”
“沒事的,你別多想,你們都有呢。這個啊,和別的煙不一樣,你好好收著?!彼醚凵裰钢笩熀小?p> “真的不要了,謝謝丁鎮(zhèn)長?!?p> “哎呀,就收下吧,小小禮物,這個沒什么的,大家都這樣?!?p> 正為推來推去發(fā)愁的時候,手機鈴響了,為我及時解了圍,我忙借故走開,“不好意思丁鎮(zhèn)長,我姐姐來電話了,我去接一下?!?p> 走到一邊以后,我才長舒一口氣,這一番推搡,還挺累的。
隨便寫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