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郝閱和水尚流在辦公室里說什么,我絲毫不感興趣,徑直走進了電梯。
優(yōu)渥男子隨后也跟著走進來,將身上的格子襯衫脫下來,遞給我。
我看看身上的咖啡印漬,搖搖頭,沒有接他的襯衫。
“謝謝你,不過沒關系的。每個人都那么忙,沒人關注。”
穿陌生男人的衣服,總覺得怪怪的。
“不好意思,有些唐突。我應該先做一個正式的自我介紹。你好,我叫常志遠,是約好跟你下班見面的那個。不知道你還有印象嗎?上次在政府大會上,我們見過的?!?p> 恩,當時兩百多個人,我是真的想不太起來。
我搖搖頭。
他笑起來,“沒關系的,那么多人,也難怪。你看,這不就認識了嗎?到飯點了,我請你吃飯吧。走,我的車在下面?!?p> 我今天特別累,是真的沒有心情跟一個陌生人出去吃飯。即使不累,一路上的、飯桌上的應酬,也是真的沒有興趣和耐心去應付。
就在我正在腦子里找一個理由的時候,石橋的電話打了過來。
我借著這個電話,有些抱歉的對他說:“你看,真的太不巧了,我朋友找我有事。所以,今天不能跟你去吃飯了?!?p> “什么事?需要我?guī)兔??要不我開車送你去?完事以后,我請你的朋友一起吃飯。正好你的朋友我也想認識一下?!?p> 他指指停在格子里的白色轎車,“走吧,我的車就停在那里。對了,你的朋友住在哪個位置?”
我接通石橋電話,石橋說:“楊楊姐,你往馬路對面看?!?p> 我看過去,石橋和她的自行車停在一個路燈下面。
我長舒一口氣,朝常志遠揮揮手,指指馬路對面,“不好意思,我朋友已經(jīng)來接我了,我先走了,拜拜?!闭f完,我逃也似的離開。
“那我改天給你打電話,咱們再約時間。”他朝我揮揮手機。
我的手機號碼是智大姐給他的嗎?
……
管他的。
石橋立在那里,一臉凝重。
我有一種不詳?shù)念A感。一整天聯(lián)系不上。是石地出了什么事?還是她住院的姥姥?我不敢問,也不敢聽到什么不好的回答。
“石橋?!蔽页哌^去。
“楊楊姐,我哥昨晚回去病倒了,今天一直說胡話,迷迷糊糊在叫你的名字。如果你現(xiàn)在有時間的話,能請你去看看他嗎?”石橋近乎哀求般。
“你騎車沒問題吧?要不我來帶你?”我是擔心她的情緒。
她愣了兩秒鐘,騎上車,“我?guī)?。沒問題的?!?p> “走,注意安全?!蔽姨纤淖孕熊嚭笞?p> 風在呼呼的叫,叫的我的腦子莫名的有點亂,心里莫名涌上一股害怕。我緊緊抱著石橋的手,也在微微發(fā)抖。
這是母親走了以后,我一害怕就會出現(xiàn)的癥狀。
“楊楊姐,你沒事吧?”石橋一定是感覺出我的手在發(fā)抖了。
“沒,沒事?!蔽业纳囝^有些僵硬。
不知道是風吹的,還是什么原因。只覺恐懼在一點一點侵吞著我身體的每個部位。
那是郊區(qū)舊城區(qū)的一個老式的兩層民用自建房,青墻紅瓦紅門。門旁的墻皮略微有些脫落的痕跡,墻根底下積了一層薄薄的青色墻皮。
夕陽發(fā)出很熱烈的暖光。它稍稍的撫慰了我恐懼的內(nèi)心。
我是在恐懼什么呢?
隱隱約約的,我聽到我身體里的每個細胞幽幽喊出兩個字。
死亡。
是的,是死亡。我害怕生老病死這樣的東西。他們就像惡魔一樣,使我膽怯。不,它比惡魔更可怕,因為惡魔我從來沒見過,它,我卻是親眼見過的。它如何將我活生生的母親變成一座冷冰冰的墳塋。
我的視線從墻根往上移,墻頭爬著綠油油的爬山虎。生機蓬勃的綠植,總是很治愈,總是能給人制造一些生機和勇氣。它似乎在對我說,這次沒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一切都還好。
“這里是我外婆的老房子,我和我哥哥跟我外婆一起住?!笔瘶虼致越榻B。
石橋把自行車推進院子里,隨意靠在墻上,也不去放支架。
“楊楊姐,你跟我來?!?p> 一樓廳堂里的陳設十分簡樸,家具一律是很舊的木制品,沒放什么貴重擺件。
我跟著石橋穿過一樓的過道,一直來到最里面的一間臥室,臥室門上貼著一張速寫的全家福。全家福里,他和妹妹是現(xiàn)在的樣子。父親和母親還停留三十幾歲的模樣。一家人都幸福的笑著,望著前方。
落款為一個隨意的行楷:石地。
石橋輕輕扭開門把手,石地居然微笑著站在門里。我意識到什么,看向石橋。石橋抱歉的沖我笑笑。她的笑容實在是太甜美,我決定立刻原諒她。畢竟看到無恙的石地,我松了一口氣。
石地示意我往地上看,地上有個大紙箱,箱子里面鋪著四層棉布毛巾。一直肥嘟嘟的白貓側(cè)臥在里面。
“她是懷孕了嗎?”我蹲下,輕輕撫摸了一下她鼓鼓的肚皮。軟軟的,里面似乎動了一下。
她警惕的往后縮了縮,象征性的卷了卷身子。卻因為肚子大,看起來還是原來的樣子。
“她快生貓寶寶了?!?p> 石地也蹲下來,去撫摸它的臉、它的頭、它的耳朵。它沒有躲,還用臉蹭著他的手掌,幾根黑胡須在他的掌心親昵的摩挲著。
“她叫什么名字?”我問。
“小美。”
“好聽。它長得好漂亮。我看它看起來很不舒服,不需要送它去寵物醫(yī)院生嗎?”
石地笑笑,“我會接生啊。為了給她接生,我專門去寵物店學過?!?p> 他望望地上備好的一些物品:干棉布啊,一個干凈的新貓窩啊,貓罐頭等等。
“但,其實貓咪一般自己是可以搞定一切的。小產(chǎn)房準備好,再備好物品,在旁邊好好陪著它。摸摸它的頭鼓勵它,等待著小小生命出生,就可以了。”
石橋斜挎著個牛津大包,從門口探進頭來,輕聲說:“我去醫(yī)院替大姨陪姥姥去了,拜拜?!?p> “把放在茶幾上的鮮梨汁給姥姥帶過去,姥姥愛喝。路上注意安全?!笔赝妹?。
“好,明天見,楊楊姐?!笔瘶蛐χ鴮ξ艺f。
“明天見。”我沖她點一下頭?!拔矣X得你有當演員的天賦,石橋?!?p> 她吐一下舌頭,跑掉了。
外面的天色已全部暗下來,我倆一直守在小美的旁邊。小美依然沒有要生的跡象。
“咕嚕?!蔽疫B忙捂住自己的肚子,“不好意思,我,我有點餓了?!?p> 石地望著我笑了一下,起身走到冰箱前,打開,取出一袋刀削面?!暗断髅婧貌缓??山西刀削面最好吃了?!?p> 接著,他又拿了一個西紅柿、兩個雞蛋、幾根青菜、六個香菇。
“好,我去幫忙洗菜吧?!蔽艺f。
他點一下頭,往廚房走去。
我也跟著往廚房走去。
小小的鍋里的水咕嘟咕嘟沸騰起來的時候,不大的廚房里充滿了煙火氣。他將袋子里的刀削面倒進鍋里。我打荷包蛋,放香菇。
過了一會兒,他撒了鹽,放了青菜,西紅柿瓣兒。
“好了?!彼f。
他撈了兩碗,分別倒上少許生抽、醋、香油、芝麻,用筷子夾了一片遞過來,“你嘗嘗咸淡。”
“咸淡還行,我可以再放多點醋嗎?”我嘗了一口,問。
他遞了瓶老陳醋給我,“這個牌子的老陳醋,口感最好,最好喝,我最喜歡喝。小時候,我媽釀過醋,和這個口味特別像。我每天是那種嗜醋如命的人,每天必須得喝五六勺,否則,感覺這一天就過的沒滋沒味?!?p> “你怎么和我一樣?我也嗜醋如命?!蔽倚ΑN乙彩悄欠N,吃飯頓頓離不了醋,每天也必須喝很多勺。否則,就感覺這一天總?cè)鄙冱c什么。
“我是那種,一袋醋只能喝兩到三天的人。在大學的時候,常常有人被我喝醋那么兇給嚇到?!蔽艺f。
我倆端著碗,走到貓媽媽旁邊。
視線落到箱子里的那一刻,我愣住了,“趁著我們不在,小美生了?!?p> “可能是當著我的面,小美害羞吧?!笔卮蛉ぁ?p> 他將碗放在窗臺上,戴上一次性手套,用棉布去給小美和貓寶寶的擦擦身體。然后,將它和貓寶寶小心移到新窩里去,開了一罐貓罐頭,放到小美面前。
小美一共生了兩只貓寶寶,一只是有黑白相間的奶牛紋的花貓,一只純白貓。
“來,你來摸摸它,感受一下新生命的神奇。”他將兩只小生命放在手心,捧到我的面前。
我伸出手,輕輕摸摸掌心大的貓寶寶,它軟軟的,滑滑的,熱熱的,緊緊閉著眼睛,有力的掙扎著指甲蓋大小的粉肉墊。充滿了新生的能量。
“是不是和神奇?一個小生命,從無到有,它身體里流淌著小美的血。一代一代傳下去,生生不息。這就是生命的神奇之處?!?p> 石地溫柔望望小美,又望望它的兩個新生的貓寶寶,“生命會逝去,也會有新生,這就是我們生活在這個世界。當生命要逝去的時候,我們要學會面對它,雖然,會經(jīng)過一個很痛苦的過程?!?p> 我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
小美太累了,也餓了。本來在吃貓罐頭的,看到自己新生的貓寶被主人拿走,喵喵喵喵叫了幾聲,抬頭眨巴著眼睛望著石地。好像在用貓語對主人說著什么。
石地忙將兩小只,小心的放回到小美的懷里去。
“你來給它倆取名字吧。”
“我?”
“是啊。”
我想了一會兒,“這只花的,叫奶牛;這只純白的,叫,雪地,怎么樣?”
“奶牛和雪地?好聽?!彼Α?
隨便寫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