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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公時代

第四章 世間事,沒有比那更恐怖的

考公時代 孫王二毛 2287 2021-03-05 22:35:34

  直至水尚流的面試結(jié)束,我才收到他的一條短信。

  “我知道我會有報應(yīng)的,但是,我還是必須得說,我們分手吧。我今天剛剛和郝閱訂婚了??赡?,我跟郝閱各方向來說更合適結(jié)婚一些。咱倆以后能不聯(lián)系就別聯(lián)系了。畢竟我馬上就是有家室的人了。好嗎?咱別互相打擾。咱倆該走陽關(guān)道,該過獨木橋,各走各的?!?p>  嗡嗡了幾天的腦袋,轟一聲爆炸了。我整個人都懵了。就好像在做一個很惡劣的夢。

  我在心里大聲對自己喊:楊小楊,你快醒來,楊小楊,你快醒來啊,醒來一切就能恢復(fù)原樣了。只是做噩夢而已,別害怕,不要緊的。

  “楊小楊在哪里?楊小楊?”護(hù)士長在黑漆漆的樓道里大喊?!皸钚?,快回病房,你母親呼吸困難,情況危急,需要簽病危通知書!”

  我什么都顧不上想了,打個激靈,回過神來。從水房踉踉蹌蹌奔回病房。

  護(hù)士長和值班醫(yī)生、護(hù)士已經(jīng)推著奄奄一息的母親往急救室跑。

  我腿軟,渾身都在發(fā)抖,跟在車子后面跑著感覺不到自己腿腳的存在,只是空心人一樣往前移動著。我害怕極了。母親看著我,張著嘴巴想說什么,可母親發(fā)不出聲音來。

  恍惚中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我在病危通知書上已經(jīng)簽好自己的姓名。我簽字的手一直在發(fā)抖,根本不由我自己掌控。

  急救室門頂上的紅燈亮起。

  在急救室外的塑料椅子上愣了十幾秒鐘,我趕忙給姐姐打電話。

  我打電話的手指頭也在發(fā)抖,摁錯四五次數(shù)字,終于撥通姐姐的電話。我的嘴唇、牙齒都在發(fā)抖,說話說不利索。我記不得自己說了什么。

  兩個小時以后,姐姐、姐夫連夜奔到了醫(yī)院。

  我們姊妹倆在病房外面瑟瑟發(fā)抖,手足無措。

  萬幸,母親搶救了過來,又推回到病房。那日許久許久,直到現(xiàn)在,想起那時候,我都心有余悸,被恐怖死死籠罩著。

  我向所有的神明無比虔誠的祈禱,這輩子我都不想再經(jīng)歷一遍。

  世間事,沒有比那更恐怖的。

  沒有。

  我沒把水尚流和我分手的事,告訴家里任何一個人,我不知道怎么開口說,也不太想說。

  四年的感情,我總相信他不會那么絕情,我更想不到郝閱。他們在我眼皮子底下,是什么時候開始越過那條線的?這些都不重要,現(xiàn)在重要的是,我必須和他見一面。

  難道他不明白,我們倆的婚期現(xiàn)在對我來說有多重要?難道郝閱不明白嗎?我母親一直當(dāng)她是我家的二女兒啊。

  姐姐和姐夫在醫(yī)院陪著母親,父親也趕來了。母親的病情終于暫時穩(wěn)定下來,只是還需要輸幾天液,就可以暫時出院回家。

  晚上,姐夫開車載姐姐、父親回家,我繼續(xù)留下來陪床。

  直到和母親又躺在一個被窩里,感覺到母親身上熱乎乎的體溫,我冰涼顫抖的心才終于恢復(fù)了溫?zé)岬闹X。

  聞著母親身上那種,積年累月滲進(jìn)皮膚和頭發(fā)里的植物的味道,我的心踏實下來。

  這植物的味道,包括莊稼的葉子、山上的一些草藥、豬牛羊吃的灰灰菜和榆樹葉等。母親身為農(nóng)婦,是以這樣的方式湊錢,供我們姊妹上學(xué),和補(bǔ)貼家用的。這味道是母親的榮耀。只是這味道如今混雜了一些濃濃的藥味。

  實際上,母親早已依賴去痛片,去減輕苦力活造成的身體的疼痛。還笑稱自己為藥罐子。

  我怎么都睡不著,但又不敢翻身,怕吵醒母親。也不敢睡著,生怕出現(xiàn)什么狀況。

  每到鬼門關(guān)上折騰一趟,母親便需要好幾天來緩和。

  在一堆藥物的作用下,母親還算睡得安穩(wěn)。

  我一夜未眠,眼睜睜看著黑夜一點一點挨了過去,窗外的天色,終于一點一點亮了起來。也第一次發(fā)覺,黑色是如此的漫長。

  陪母親去上完廁所,給母親打熱水回來,洗完臉,刷完牙,梳好頭發(fā)。

  我最喜歡給母親梳頭。母親發(fā)量很少,最近又掉了很多頭發(fā),給母親梳頭要用大齒子的木梳,力道要很輕很輕。母親怕頭皮痛,只需梳成一個低馬尾,用電話線輕輕扎起來就好。

  我錢包里有一張母親年輕時候的照片。

  當(dāng)時的母親,懷里抱著一周歲的我,兩條黑油油的辮子長長的垂在胸前。每條都有我的手腕粗。身穿白色圓領(lǐng)繡花襯衣,黑色料子褲。

  又美又清純。

  如今,只有一個稀稀疏疏的馬尾,還不及當(dāng)時一條辮子的八分之一。

  因為時間太早,去住院部餐廳打飯的人極少。各個餐口還未擺出飯菜,里面只傳出炒菜、剁菜的聲音。

  我一直認(rèn)為一個地方的煙火氣,是從灶臺開始的。這個長長的凹字形的灶臺的煙火氣,卻給人一種怪異的感覺,缺少一點什么。

  嗯,是情。

  這里只是買賣,哪能和家里情意濃濃的灶臺相提并論呢。

  我是第一個排在小籠包處的買者。頭兩籠出籠的葫蘆雞蛋香菇餡兒小籠包,被我買走。隔壁的小米湯和豆?jié){最好喝。各買了兩份。煮雞蛋買了兩個。白菜土豆絲買了混合一小份。母親不喜歡就小菜,只吃幾小口。

  最后,是第一家鋪子的冰糖燉雪梨,是專為呼吸科的病人熬制的。

  在吃上是絕對不能省的,尤其是病人。

  打完飯,從餐廳回到住院樓,與我一同等電梯的護(hù)士們,面色平常的談?wù)撝裁?。她們中有一個說,五樓五二六病房的病人,突然病發(fā)不治,走了??上Ъ覍偃ゴ蝻垼瑳]一個親人在身邊。

  五二六病房?

  我的腦袋又嗡的一聲,雙腿發(fā)軟,差點向后倒去。

  五二六病房是母親的病房啊。

  電梯在往上走,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不知多久才能下來,我一秒鐘都不能等了。

  我一頭扎進(jìn)樓道,連滾帶爬往五樓跑。

  樓道里,兩個護(hù)士推著一輛車子,車子上的人蓋著白布。我仍掉手里的飯菜撲過去,腳下不知道被什么東西滑到,我往過去爬。爬在車子邊,撕心裂肺的哭起來。

  “娘,你不要走,你還沒看到我和姐姐穿婚紗的樣子呢。娘,你說你要親眼看到我結(jié)婚的。娘,你不要扔下我,我不能沒有你的。娘,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辦?以后我沒有娘了該怎么辦?娘,你活回來啊娘……”

  “楊楊?我在這兒呢?!笔菔菪⌒〉哪赣H,從病房門口朝我走過來,臉上流著淚,眼睛卻在笑著。

  我沖上去抱住母親,實實在在的感覺到母親的呼吸和體溫,渾身才逐漸不發(fā)抖。

  “傻閨女,醫(yī)生不是說我的病情穩(wěn)定了嘛,我沒事,不要擔(dān)心我?!辈恢罏槭裁?,我的淚還是不停不停的流。

  都在現(xiàn)在了,母親還要反過來安慰我。

隨便寫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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