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曾自由不羈,也曾驕傲放縱,也曾是父親的掌上明珠。
雖然父親做的生意是不干凈的,但父親很疼她,從來不讓她碰那些事情。從小到大,她就像是在蜜糖罐里長大的。
直到仇家找上門,父親被殺,她從密道逃脫。那時候她才知道,她的蜜罐是用別人的鮮血釀成的。
她沒有謀生的手段,餓暈在了街角。再次醒來的時候自己被換上了灑滿香粉,輕薄鮮艷的衣裳。
有個老媽媽笑的和藹可親的進來,拉著懵懂的她坐在鏡子前。在她的頭上插滿朱釵,涂了厚厚的脂粉在她臉上。盡管老媽媽說,你長的足夠好看了,那些大人一定會喜歡的。
她被帶到一個空房間里,按照老媽媽的指示跪坐在地上,安靜的等待著她的買主。
后來她想,這就是命運吧。不管父親怎么努力,她還是走上了這條路。
葉菩提進來的時候手中拿著把折扇,衣冠禽獸的模樣。他冷冷的看了一眼跪著的自己,叫她倒酒。
顫抖的手緊握住小腿上的匕首,那是父親送她防身用的,是逃出來時自己唯一帶出來的東西。
危險致命,如眼前人。
她再無知也明白這里是青樓,再糊涂也知道不能就這樣丟了父親的臉。魚死網(wǎng)破而已,絕不能讓這個男人玷污自己。
匕首劃破空氣,她站起身高舉手臂,對準他的脖頸扎了下去。
很顯然,她失敗了。
葉菩提折扇旋轉(zhuǎn),一個用力打在了她的手腕上。她唯一的武器,僅剩的倚仗被奪走。
他說:“有股狠勁,從今以后跟著我吧。”
那晚以后,她開始學會拿劍。學習所有殺人的技巧,包括偽裝自己,巧笑倩兮著躺進別人的懷里。
在外她明眸善睞,起舞時如在云端高不可攀,殺人時如在忘川生滅由她。
浮玉閣中,白天的時候和外面一樣正常。除了法陣還在運轉(zhuǎn)外,沒有怪物,沒有迷宮,平靜的像一潭死水。
對,就是死水。沒有一點生氣的那種。
卿靨很郁悶,托著腮看小瞎子練劍。她已經(jīng)在這里待了三天了,堪稱她人生中最無聊的三天。
小瞎子自從回到了這個地方就再沒有開口說話,她整天對著一個啞巴和一院子的空氣,覺得自己都要瘋了。
先生......你會來救我的吧?
小暮暮啊,姐姐想你了。你吃的好不好啊,睡的怎么樣啊,沒有姐姐會不會茶飯不思啊?
小瞎子練劍練的累了,在她身邊坐下??粗鴦倓偩殑Φ牡胤缴敌?,少女臉頰微紅,汗水打濕了長發(fā)懶懶的掛在耳畔,眼中亮如星辰,勾起了遠久的回憶。
卿靨想起自己從前也是這樣練劍,練完后癱在地上爬不起來??墒菂s很高興,因為又學會了新的招式。
簡單快樂,純粹美好的不染紅塵。
她找小瞎子借劍,隨手挽了個漂亮的劍花。腳尖輕點,旋身而起,一劍猛的揮出,落地時劍挑落葉,一分為二。她穿著長裙,在院中起落,每一劍都干凈利落。毫不拖泥帶水的練完一個招式后,遠遠的將劍拋還給小瞎子。
“你的劍是誰教你的?招式倒是不錯,就是速度還差點兒?!?p> 小瞎子看著她眨眼,輕輕的拍了拍手。意思是她劍舞的很好,隨后甜甜的笑了一下,露出兩邊淺淺的梨渦。
果然,又是葉菩提。
小瞎子回去洗澡換了身衣裳后被葉菩提的人叫走了,卿靨獨自一人坐在長廊中,晃蕩著兩條腿想著脫身之法。
這幾天下來她發(fā)現(xiàn)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這法陣在削弱她的靈力,準確的說是在吸取她的靈力。本來她還有把握逃出去,大不了強破這陣法,現(xiàn)在好了,有心無力。
晃蕩的兩條腿忽然停住了,身后......好像有人。
那邊的先生帶著赤暮去了個地方,赤暮看著站在窗邊笑意盈盈的女子,一時竟難以移開視線。
略施粉黛的臉上在眼尾處繪著紅色的虞美人花紋,嬌艷魅惑。大紅的魚尾裙擺墜在地上,勾勒出姣好的曲線。一雙眼秋波流轉(zhuǎn),說不出的神秘,道不清的嬌媚。
像是帶著面紗的女妖精,裊裊的從萬丈紅塵走過,能看清所有人心中的欲望。
但赤暮很肯定的是,這不是妖,而是仙。
她笑著開口:“難得您來我這小店,真是不勝榮幸?!?p> 說著坐下素手執(zhí)杯,為先生添了杯水。
轉(zhuǎn)頭又柔柔的問她:“這位小姑娘要喝什么呢?我這里有上好的屠蘇,要不要嘗嘗?”
赤暮的直覺告訴她,這不是個壞人。所以,給她喝的也一定不是什么不好的東西,點點頭說:“要,我想嘗嘗?!?p> 誰知那女子掩著嘴笑了,秀氣又好看的指著先生說:“你哪里找來的這么可愛的孩子,小小年紀就想喝烈酒。莫不是你從別人那兒搶的,不如送給我吧?”
赤暮迷茫的看著先生,她不知道那是酒,還以為是什么好喝的飲品。
先生皺了皺眉,“我此次來是有事要問,你......”
女子打斷他:“神君哪次來不是有要事呢?否則也想不起我這小地方?!?p> “虞姬,這次事情非同小可?!?p> 虞姬看著杯中自己美艷的臉,這么多年過去了,她已經(jīng)足夠平靜。
再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她也能鎮(zhèn)定自若了。
“對神君來說,每次來都是大事??蓪ξ襾碚f,都比不上他。多年前我離開天界,在凡間開了這聽音閣,專門收集各種消息。神君那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帶我回天界,我一直都很感激??晌医K究是恨的,當初你們不讓我救他,現(xiàn)在......輪到神君了?!?p> 虞姬的笑中藏著刻骨的仇恨,經(jīng)歷了千年的沉淀,那恨如入骨髓,再不可能忘卻。
先生看著她的眼神中多了些赤暮看不懂的東西,后來姐姐告訴她,那叫憐憫。
原來,神并不愛世人,他們也有自己真正愛的人。
虞姬閉了閉眼,掩藏掉自己的情緒,恢復如初。
仍舊是那個行走在紅塵中的女妖精,不喜不悲,不愛不嗔。
“虞姬,算我欠你個人情?!?p> “神君從前來找我打聽消息的時候,我愿意告訴神君,那是因為神君在天帝面前替我遮掩。否則這么多年天界的人早就把我?guī)Щ厝チ耍@次,恕虞姬不能告訴神君?!?p> 先生終于有些慍怒了,“虞姬,當初是你自己救不了他。就算這次你不說,我也一定會找到她?!?p> 說罷,站起身準備離開“我和你不一樣?!?p> 虞姬臉色微沉,是啊。是她在遷怒,可如果不去恨,這無盡的生命又該怎么熬過去。
“等等。”虞姬叫住他“神君如果執(zhí)意要救她,那就要答應我。此生,盡全力護她?!?p> 他點頭,答應下來。
“在浮玉閣。”想了想又補充道:“那個地方古怪的很,不止有凡人。還有個奇怪的法陣會吸收人的靈力,另外......要救的話最好快點,進去的人活不過3天。”
“多謝?!?p> 先生帶著赤暮急急忙忙的走了,又只剩下我了啊。
“如果是你的話,也許能做到?!?p> 神君,希望你不會落得我這樣的下場。
卿靨察覺到身后有人時已經(jīng)晚了,她緩慢的回過頭,在瞟到那黑色的兜帽時,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那老頭不知道做了什么手腳,讓她渾身不能動彈,但卻保持著神志。老頭將她帶到了一間密室,是第一次見到葉菩提時的那個房間,在那面墻后還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密室。
她躺在一張石床上,隱約聽見外面?zhèn)鱽碚f話聲。
“什么時候能處理好?”
是葉菩提的聲音,果然他也參與了。
“很快?!币粋€從來沒聽過的,沙啞蒼老的聲音響起。
應該是那個老頭了。
“溢柔回來之前,能完成嗎?”
“放心吧,做了這么多次,你還不相信我。等她回來,只要把她的記憶清除,再把這個女子的靈魂放入她體內(nèi),就大功告成了。”
死老頭兒,還敢覬覦你姑奶奶的靈魂!給你你也要有命用才行!
忽然,她又聞到了那個味道。比在小瞎子房間的味道還要濃,像藥材的味道,太濃的時候又像甜膩的香粉味。
這味道......總覺得有點似曾相似啊。
靈光一閃,我想起來了,是幻靈草!
嘖,這老頭到底什么來歷,能弄到這東西。
幻靈草是為數(shù)不多對她有用的藥草,或者說能麻痹限制大部分神仙行動的草藥。這玩意比寒玉還要珍稀千倍,一直被天界嚴令禁止種植。就算你私自種植,成功的概率也很小,往往種百株也不會有一株能成熟。
怪不得小瞎子的房間里有這個味道,恐怕他們這樣的事做了不少次了。每一個靈魂被放入小瞎子的身體里時都被幻靈草熏過,而這種草藥最特殊的就是,香味會留在靈魂里,而不是身體上。
因為仙者的肉體都是經(jīng)歷過淬煉的,唯有禁錮他們的魂魄才能限制他們的行動能力。幻靈草完美的符合這一點,香味阻塞靈力,將魂魄牢牢的鎖在身體里。哪怕身死,魂魄也不會離體。
聽他們的對話,小瞎子恐怕并不知道這些。
“溢柔現(xiàn)在越來越不愛說話了,是不是因為清除記憶對她產(chǎn)生了影響?”
“不可能,我清除的都是她有關(guān)這些犧牲品的記憶,沒有傷害她一絲一毫。她不愛說話的原因,恐怕是那怪物。”
葉菩提的聲音透著一絲煩躁,“那怪物到底什么時候才能除掉,你不是說有辦法的嗎?”
“有是有,需要點時間。再等等,再等等?!崩项^盡力安撫著。
舌尖彌漫出一股鐵銹味,卿靨咬破了自己的舌頭。安靜的等著藥效消退,在那之前希望他們能多聊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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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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