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若望不管是因為什么原因沒出現，都沒必要往細里去追究。
縣衙門和衛(wèi)所百戶本就分屬兩個系統(tǒng)，來是人情，不來是本分。
想來那張若望還不至于會事到臨頭擺自己一刀。
就算這樣，天翊還是決定讓董彪他們先行出發(fā)，就是擔心那萬分之一可能會出現的消息走漏所帶來的影響。
董彪收到高岑帶回來的命令，一刻不敢耽擱，立刻帶領著衙役幫閑出發(fā)。
他召集起來的40名幫閑，可都是縣丞里出了名的痞子混不吝。打架斗毆家常便飯，坑蒙拐騙司空見慣，都是幾進幾出縣衙牢房的英雄好漢。和抓捕他們的捕快衙役見的多了，便就熟慣了。罰銀子挨板子都改不了的脾性，便只能懷柔了。要不誰的管轄范圍內整天有人鬧事兒，也影響工作業(yè)績不是。
于是，那些家伙便逐漸地向正規(guī)軍靠攏，發(fā)展成了臨時工。
這樣以來，反而是兩廂得益效果顯著。
您想想，最壞的家伙們都從善如流痛改前非了，惡人最怕惡人磨，還有誰敢跳出來惹是生非？。
幫閑們跟著正規(guī)軍時間久了，從陣仗上就能明白今日里要辦的事兒是大是小，有沒有油水可撈。捕快衙役都出動了，縣尉大人親自帶隊，還把幫閑中最能干最靠譜的40人都給喊來了，可想而知。
一個個表現的比正規(guī)軍還要激動呢。
只是那縣尉大人不說，下面的人便都不知道，他們這是要往哪兒去，做什么事兒了。
……
從晨光中蘇醒的馮家堡子又開始了往日里一般的煙火氣。
家家戶戶的煙囪上都在走白色的和藍色的炊煙。
下地的老農已經在田間鋤了兩個來回，掛在脖子上的汗巾早已經濕透了。
回首看著身后精神抖索的莊稼，老人的臉上帶著滿足的神情。
這一年風調雨順，不出差錯的話，應該是個豐收的年景。
這莊子上的地全都歸馮家所有，租種一年下來，有三成的收獲是要給馮家上繳地租的，另外還要按照十稅一的制度給縣里上繳當季的糧稅。
這樣下來，自己落到手里的也還有六成。
若是風調雨順，辛辛苦苦耕種一年下來，好歹養(yǎng)活一家三口還能小有存糧。可一旦有個小災小害的，除了地租糧稅，連吃飽肚子都成問題。
可就算這樣，你又有什么辦法，全天下都是這樣，又不是你一家一戶被區(qū)別對待了。
這都還要感謝高祖在位的時候立下了規(guī)矩：大周一朝，永不加賦。
兒媳婦提著砂鍋來送早飯了，老人便將鋤頭立在了地頭，準備歇上一歇吃罷了飯再干活。
遠遠的，他看到從官道上過來一鏢兵馬。
……
管家劉能用罷了彰顯自己身份地位的專屬早餐，在貼身使喚丫頭的伺候下凈臉漱口，然后換了一身新作的袍服準備去給老爺和太太請早安。
“我這左眼怎么突突突地跳個不停？”
丫頭低著頭說：“左眼跳財呢?！?p> 又要有進賬了嗎？
劉能回頭看了一眼自己被子后面紅漆的箱子，那里面存著他在馮家當管家多年的薪俸，還有從各處來求見馮老爺子的那些人身上得來的好處。
劉能搓了搓雙手，難不成，是又要有人來求見老爺子了嗎？
志得意滿中出了自己獨居的小院兒，迎面一個成年的下人跌跌撞撞地跑過來，邊跑邊沒命地喊叫著：“管家……管家……縣尉大人帶著一隊人馬將咱們家給圍起來了?！?p> 縣尉大人？縣尉董彪？他帶著人將馮家給圍起來了？
董彪他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他不知道縣丞和主薄見了自家老爺都要拱拱手喊一聲馮老爺子的嗎？
“你給我住嘴，再大喊大叫地我就讓人拔了你的舌頭?！?p> 劉能的恐嚇是頗有成效的，耳邊頓時安靜下來。
那人失魂落魄地癱軟在地上，喃喃自語道：“那縣尉說，不要放走馮家一只雞犬……”
“反了他了，一個小小的縣尉，就敢到我馮家來作威作福。我這就去報給老爺知道，真以為我馮家朝中沒有人了是嗎？我劉能坐看他跪在老爺面前扇自己嘴巴子。”
劉能惡狠狠地給自己打氣，然后提起袍服下擺，小跑著往老爺的大院兒跑去。
“一大早，你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tǒng)？恁大的年紀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老太太杵著拐杖呵斥劉能，劉能擠出難看的笑容：“給老婦人請安?！?p> “安，不給你們氣死我就好的很?！?p> 馮老爺放下筷子，簌了口起身往書房走：“出什么事兒了？火燒著屁股了？”
“老爺，那縣尉董彪帶著人給咱們家圍起來了。”
馮老爺打了一個擺子幾乎摔倒，幸好劉能特別有準備有眼色地跟上來扶了一把。
“那董彪殺氣騰騰地說，定不叫我馮家走了一只雞?！?p> “董彪有這份膽量嗎？”
是啊，董彪是看不慣馮家在安武縣里高高在上的樣子，可他也絕對不敢跳出來和馮家作對，更何況是帶著人馬給馮家圍起來這種不死不休的死仇。
這種事情只要馮老爺給自己的侄子寫一封信，尋王府便會直接下書奪了董彪的縣尉身份，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那新來的知縣果然好膽量?！?p> 劉能誹腹：“您不說他沒這份膽量嗎？”
“走，隨老爺我去看看，我倒是要見識下新來知縣老爺的威風?！?p> 走了兩步，馮老爺有又說：“讓高慶把家里的青壯都集合起來拉到墻頭上去，沒有我的應允，誰敢靠近我馮家十步以內，就給我亂棍打死?！?p> 高慶是馮家的護院頭子，侄兒少爺介紹回來的人，帶著三個一般模樣的人，都曾是邊軍中的好漢。
馮家大門緊閉，馮老爺只露了上半身站在墻頭上喊縣尉大人說話。
“董縣尉，我馮家向來遵紀守法，愛護鄉(xiāng)鄰，縣尉大人搞了好大的陣仗卻是何故？”
董彪坐在馬上，拱了拱手：“奉知縣大人令，查馮家勾結黑風山馬匪，掠奪侵害無辜百姓家財性命之罪。請馮老爺讓人打開大門，配合捕快衙役們的工作?！?p> “勾結黑風山馬匪？董大人，這樣的罪名你覺得可能說服得了上面的大人？那新來的知縣不知，你縣尉大人不能說不知道我馮家和尋王府的關系吧？”
“馮老爺，我奉勸你還是早一些開門配合，若是一會兒縣尊大人到了，恐怕就沒有我這般的和顏悅色了。”
“哈哈，董彪，你以為我馮某人是嚇大的嗎？我那侄子身為尋王府……”
董彪揮揮手打斷了馮老爺的標榜聲威：“莫要再說你家侄子的事情了，尋王府多次請旨剿匪，都被你暗中走漏了消息，以至于衛(wèi)所的大軍每一次都無功而返。你那侄子身為尋王府洗馬，就該盡忠職守。馮老爺，你覺得你的侄子能擔得起噬主的罪名嗎？”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勾結黑風山的罪名我馮家是絕對不會承認的，縣尉大人，請你轉告那新來的知縣，想要搞我馮家，還是換一個名頭再來吧。”
“馮老爺，那黑風山和你馮家相比較，你覺得如何？哼哼，黑風山在縣尊大人的手下都如土雞瓦狗，轟然倒塌，你覺得你馮家區(qū)區(qū)一扇大門，就能阻的了我等手中的兵刃嗎？”
刷……董彪抽出了腰間的鋼刀：“一刻鐘時間，你馮家若還要強行那螳臂當車的蠢事，我等便強攻進去。到時候血流成河，你馮大老爺可千萬莫要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