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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的王樸

第七十五章 潑天好膽 連上姻親

明末的王樸 云上朱雀1 776 2021-10-19 21:32:27

  但又不解以賊軍殘暴之惡名,何故屋里諸件齊整無碎器,他又邁進(jìn)屋里,翻箱倒柜似要找出些許異樣的痕跡,不想?yún)s在柜子里找到了一卷麻花狀的白色繩團(tuán),他不禁愣住半響,這團(tuán)物他是不能更熟了,弓弦,這等以牛筋為芯,外裹麻絲的弓弦能拉開強(qiáng)弓,乃是軍品。大明的王法律條載有明文,每頭耕牛造冊,由官府檢死,牛筋牛角皆充繳入庫,民間嚴(yán)禁私藏,這戶人家不止是匿牛筋,居然還加工為弓弦,潑天大的好膽啊。他又急忙去翻衣物,果然找到一件留有血跡的號衣,上面赫然寫著大明薊州募兵的繡字,百戶神色肅穆,猶感此次是陰差陽錯之下誤闖賊窩,而且還不是普通的小賊,敢于謀害大明官軍,那就是公然謀反的江洋大盜吧。

  百戶以一個(gè)老練番子的敏銳,頓時(shí)心里有了計(jì)較,這可是送上門的立功良機(jī)。當(dāng)下他出門就連跑帶跳去見次輔溫體仁,將這些證物呈上,并言這個(gè)村子恐為賊窩。

  溫體仁聽說這白色的一團(tuán)線居然是軍品弓弦,也是被唬了一跳,京畿首善之地,哪知賊勢滔天,賊人害官兵性命后,還斗膽剝下其號衣帶回家里收藏,真乃駭煞人也。

  “你真是從衣柜里搜出來的,不是藏在暗格里嗎?”饒是這個(gè)百戶言之鑿鑿,溫體仁依舊深為疑之,這個(gè)案子有太多不合理,一件號衣又不值幾個(gè)錢,何必冒著被人告發(fā)的殺頭兇險(xiǎn)帶回家里,除非是整個(gè)村子都是同伙,這般才百無禁忌。

  “大人明見,小人怎敢當(dāng)大人面胡亂攀扯?!卑賾裘π卸Y回話道,言語懇切。

  “嗯,那就糟了,這里是個(gè)大賊窩,那幾個(gè)老家伙,也多半是賊眷,怪不得他們看我的眼神不太,討喜?!睖伢w仁細(xì)瞅這百戶的神色坦然無愧,心里信了七八分。

  “大人,我們趕緊撤?!卑賾暨B忙進(jìn)言道。

  “好,你先去把那幾個(gè)老賊眷給宰了,務(wù)要干凈些?!睖伢w仁眼眸中閃過狠戾之色,下令道。

  “是,小人明白?!卑賾纛I(lǐng)命而去。

  “回來,你叫什么。”溫體仁又叫住他,問道。

  “小人,胡浩,古月胡,三水告的浩?!卑賾艉齐y抑滿心狂喜,眉飛色舞回道。

  “嗯,去吧。”

  迷霧消散,天淵懸赤,弓兵蘇阿文喜滋滋伸出大手從大戶宋太公的藏寶箱里撈來撥往,他自幼貧苦,無有斷價(jià)諸般寶貝的眼力,最后只好挑一件分量最沉的鑲金白玉項(xiàng)鏈,簾于手上舉過頭,心尖直嘆息,瑩白圓潤的玉石竟能倒映天邊紅云焰影,如夢中的仙家寶物,正出神間,身后就有一個(gè)老漢等不及,催促道:“小侄兒,該我了。”

  “啊,二叔你來吧?!碧K阿文讓開一邊,老漢對著那一箱子的寶物喘粗氣,連咽口水,此次攻破宋家堡,他是出了潑命力氣,乃為了二十五年前一樁女兒慘死的血仇,宋家人只給了他女兒偷竊財(cái)物,羞愧自盡的說法,畏于宋家權(quán)勢,他也只好深埋怨恨,托族里立約為偷竊認(rèn)錯,簽字畫押了結(jié)。宋家許諾賠于他家的三兩銀子終于也不見尾款。

  后來村子里有人傳言,是宋家大少爺從京里回來,正巧撞上他家的丫頭出門挖菜,見色起意,強(qiáng)掠進(jìn)堡內(nèi)折磨,期間那可憐丫頭的屈叫,在山腳下的路人都能隱約可聞。

  雖二十幾年一晃而過,這個(gè)仇他未曾忘懷,故而蘇阿文從薊州逃回來,把朝廷大軍兵敗如山倒的一幕說與人知,大伙兒震驚神甲營兵威之余,一合計(jì),眼看大明朝亡國在即,等王樸乘勝攻進(jìn)北京城,到時(shí)候,他要做曹操,或做董卓,總免不得天下大亂,不妨乘機(jī)殺進(jìn)宋家堡內(nèi)報(bào)仇雪恨,彼時(shí)官府都給掀了個(gè)底朝天,自無暇過問宋家堡里的這一樁案子。

  蘇阿文邁開腿,徑直去尋自家娘子,留下身后那擁擁攘攘排成長列的同村族人,皆對那藏寶箱望眼欲穿。斜對面過來一個(gè)著皮甲的官軍,這是他的好兄弟,長槍兵應(yīng)無難,正是在軍中結(jié)交好多個(gè)兄弟,他才敢生出攻打宋家堡的心思,本來估著他們幾十號人,弓槍甲具齊整,攻下一座土堡也很有把握,但是往深了想,這么件大事不可能瞞過周遭鄉(xiāng)人,有人上告官府,就會給家人蒙禍。故心生一計(jì),把周邊村人都裹挾上路,重在參與一齊去攻破宋家堡,并平分里面的財(cái)寶,以官府的酷法,凡謀反大罪,賊首凌遲,從逆砍頭,皆都難免一死,便無人敢告發(fā)他們了。

  殷無難錦年已逝,那圓滾的大臉上晞影歲月沉淀后的沉靜,但此時(shí),他腳不沾地,神色頗為凝重,對蘇阿文伸出食指和中指,手面向內(nèi),指尖朝上,輕輕一勾,卻什么都不言語。

  蘇阿文微微一呆,有了不祥的預(yù)感,但他也醒悟過來,這里人多嘴雜,遇事也不能顯出異樣,以免裹挾而來的這群烏合之眾驚慌之下自顧四散。見殷無難轉(zhuǎn)身便走,他疾步追上去,與殷無難這樣的外人不同,蘇阿文是本地人,周圍的鄉(xiāng)人與之相熟,立時(shí)覺出了異樣,有很多人就跟在他后面,欲尾隨去看個(gè)究竟。

  殷無難回頭見到這一坨尾巴,眉頭微蹙,卻大聲笑道:“有幾處房子燒不起,那木頭難燒,大伙去尋點(diǎn)干草,給它加把火?!?p>  身后尾隨的那些人一聽,頓時(shí)滿臉不情愿,紛紛腳步緩了下來,與之漸遠(yuǎn)。

  拐角又行了一段路,殷無難回頭,果然就僅見蘇阿文一人,余者都返回去分財(cái)寶了。

  盡處,有亭翼然,清池映皎皎火光。蘇阿文遙見眾兄弟聚此僻靜地,忙走近亭下,問道:“怎么了啊?!?p>  “你村里一個(gè)娃跑山上來報(bào)信,那娃哭個(gè)沒完,我,我給他整得惱,就往他嘴里塞布條,不想,他把布條一個(gè)角咽下去,就那躺著。”說完,這個(gè)漢子朝后一指。

  “季兄弟,你這事做的真不地道,這小娃愣是給你滅了半條命?!?p>  “啊?!碧K阿文大吃一驚,進(jìn)亭子里,就見一塊大白巖石上橫臥一個(gè)孩童,面色青紫,生死未卜。

  “沒事,還有氣的,剛才氣喘起來還不小,不會就這么死?!庇腥藢捨康?。

  “這是我表弟,姑姑家的兒子。”蘇阿文瞪了季姓漢子一眼,又伸出拇指去按這娃的人中穴,卻絲毫不見起效。

  那季姓漢子嘴角一揚(yáng),冷哼了一聲,說道:“這些我們都用過了,這娃估計(jì)本來就帶了惡病?!?p>  蘇阿文怒不可遏,起身欲毆之,左右忙上前抱住他,咒罵聲,勸阻聲七嘴八舌亂成一團(tuán)。

  “夠了,這娃死不死都是小事,我估計(jì)村子里有變故,一起去看了再說。”領(lǐng)頭的殷無難發(fā)話了,果然眾人皆住了口,蘇阿文甩開糾纏,自顧下山,余者也都帶齊諸般兵器追隨而往。

  月隱黃昏,緹色宛幕。木樨臨窗染赤意,熏得七里含香。緣寶郡主朱顏巧撐頷斜眺,院門絲毫無痕動,凝神亦不得步語。略躁,再無心思等下,索性簡為收拾一番,喚仆引馬行車策入宮道。

  “郡主萬福,郡主爺爺,您請停步吧,再往前就沖撞來客了。”年邁宮人在灰石門罩前攔住馬車,懇切討?zhàn)埖馈?p>  “哼,張公公,奴就是想去問問,為何他王家要把我未婚夫王樸置于死地?!敝祛伹裳劭艉瑴I,嘟嘴詰問道。

  “哎呀,八字都沒一撇,可不能這般胡話,叫外人聽了去,可不得了。”這位張姓閹人急的跺腳不休。

  “哪里有說錯,他們王家可以不念親情,害自家人,可倒連累了我,我是朱家皇室宗族呢,王家世祿公卿,身為臣子的本分忠心可叫狗叼了?!敝祛伹蓞s不依,反倒大聲嚷嚷起來。將張公公唬的渾身哆嗦,直呼郡主爺爺。

  正在殿廳與秦世子相談甚歡的王勤隱約聽見了園子外傳來的喧嘩聲,臉上掛著淺笑,心里嘀咕何人敢在此地玩鬧,怕是受寵的測妃或是貴女。

  “怎么回事啊,唔?!鼻厥雷臃枢洁降哪樕祥W過一絲不快,忽有所悟,向身旁的侍女使了眼色,后者萬福且躬身退下。

  王勤察言觀色,恍似要出事情,為免夜長夢多,遂起身作揖道:“想我王家福氣淺薄,家里出了這等忝為人子的不堪敗類,啊,我父痛心疾首,愧對世子爺,愧對皇恩浩蕩,臨行前我父叮囑,此番前來秦王府告罪,世子爺若無寬恕之意,我便自撻其身?!毖粤T一揖到底。

  “不急,不急,婚約事還要去與總制楊大人知會一聲,畢竟這是他一力促成的好事?!鼻厥雷訁s言語推辭,連搖肥手道。

  “聽說京中傳來消息,那敗類竟擁兵自重,不聽朝廷號令?!蓖跚讵q自不肯放棄。

  “謠言而已,京中之事我也有耳聞,王樸這位大將武功卓越,將東虜殺得人仰馬翻,人皆稱頌,所謂人杰立于風(fēng)頭浪尖,庸人必嫉謗之。”秦世子笑嘻嘻的說,但是這話頗不客氣,指桑罵槐般揶揄溢于言表。

  “這,這話何意?”王勤臉色大變,反問道。

  “圣上沒有把話說死吧,他只是,不喜王樸直率,但是自古有才的,恃才傲物本應(yīng)如此,如今各地紛亂,至這個(gè)份上,今日不喜,說不準(zhǔn)哪天就倚為肱骨?!鼻厥雷有恼f:崇禎那腦袋八成給門夾壞了,陜甘的賊亂最近益發(fā)駭人,他卻忙著與王樸鬧別扭,敢情紫禁城無恙,他就不管別人死活,鐵了心要敗壞朱家江山,要說敗類,哼,可不止王家的福氣淺薄。念及此,暗自無奈的嘆氣,東虜入寇,京畿敗墟灰燼前驚恐萬狀的又何止紫荊城,眼見江山淪落,王府里諸人也整日提著心,吊著膽,不比人強(qiáng)。

  “這。”王勤張口結(jié)舌,這勞什子秦世子何以處處與他唱反,莫非暗中有情弊,因道:“舍弟之為人,我豈有不知,記得少時(shí)誦讀歐陽修的秋聲賦,他作弊乃叫先生逮個(gè)正著,挨了幾板尺子后居然懷恨于心,隔天花銀錢顧了一個(gè)粉頭去勾引那位先生,又遣幫閑地痞攜師娘去抓奸,生生害的人家,那位老先生羞憤投河,后來是家父出面才平息下去,舍弟就是這樣,偶爾的耍機(jī)靈倒還成,但是恃才傲物嘛,從來不見有過才?!?p>  “嘿嘿,何謂才,從小就好用陰損計(jì)謀,此乃將才嘛?!鼻厥雷游Φ馈?p>  “呃?!蓖跚诖丝谭路鸪粤松n蠅,欲嘔不得,一口氣堵在心尖不能上下。

  “你們王家今日棄佳玉如棄敝屣,將來早晚有后悔的時(shí)候。”秦世子淡然一笑道,神色若有深邃,他前后派了好幾撥人去雁門關(guān),有明也有暗,這些人馬回來后,無不驚嘆所見所聞,倒挑起了他的饞蟲,若非朝廷法度嚴(yán)苛,恨不能親自去看一眼。自是深悉王樸天縱之才,聽不得小人嫉謗。

  王勤聽了其言,臉色大變,秦世子這番話勾起了他的滿心狐疑,就不禁胡思亂想起來,這個(gè)弟弟從小文不成武不就,就生的好看,偏得了長輩寵愛,他深厭且鄙夷之。難道那都是故作庸愚,實(shí)為藏拙。不,不對,那絕不可能,幼小就會這般詭詐豈不妖人呼。

  方才退出去的那名婢女款款踱步進(jìn)來,雙腿微曲行禮道:“奴婢出去看過,是緣寶郡主在外面?!?p>  “府里的章冊規(guī)矩,那丫頭就沒理會過,全作了廢,都是你們慣得,哼?!鼻厥雷又鴲琅獾?。

  “奴婢知罪。”那婢女忙跪下磕頭請罪。

  王勤眉頭微蹙,秦王府居然在外客面前唱起責(zé)奴戲,稱得上失禮,甚至于無禮了。到這個(gè)份上,他也明白此行不果,秦王府鐵了心給王樸撐腰,這,這卻是大麻煩,萬一秦王與王樸連上姻親,就算皇帝也要礙于輿情聲氣,拿他不好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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