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東方剛如魚肚之白時,李琦客就起床了,今兒打的可是一場硬仗,可馬虎不得。
李琦客換上了前幾日在金陵買的一套無花無紋的純色黑衫,腳上穿的是白底黑邊的皂靴子,手里還拿了一把折扇,還讓靈兒好好的給自己梳了個頭。
一番梳洗后,就帶著林三和狗兒去找了李大有,牛車又一次晃晃悠悠的使向了金陵城,這是他來到金陵后第一次涉足商場,可能會影響到以后,李琦客不得不重視。
這次牛車趕得比較急,約莫過了中午就到了金陵,李琦客給了錢,讓他們幾個去上次住的秦氏夫婦的院子里等著,李琦客自個去了瓦舍里。
到瓦舍后,李琦客又遇到了上次的那個青衣小廝,那小廝瞅了瞅李琦客的穿著,這次表情有些謙卑道:“這位爺,演出還沒開始,您到晚上再來吧?!?p> 這小廝每天見很多人,估計早就忘了李琦客是誰,但這次和上次就是兩種態(tài)度,全都是因為李琦客的穿著。
人就是這樣,當不了解你的信息時,全靠外在形象來斷定,而且別人也沒義務去了解你的內在。
李琦客這種人見多了,也沒在意道:“我是來找一寸舌先生的。”
小廝聽后眼睛轉了轉道:“先生可是姓李,自上元來的?”
見李琦客點頭,小廝又謙卑了幾分道:“原來是李先生呀,今個午時,員外和一寸舌先生去了美味軒,吩咐小的在此等候,等先生來了帶您過去?!?p> 沒想到這家老板這么有情調,談個事還去下館子。
在小廝的帶領下,沒走一會,就在秦淮河岸的一處酒樓前下了車,李琦客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發(fā)現(xiàn)這里的樓宇裝修的很精致,應該屬于金陵城的繁華地段,而這個美味軒更是高檔的酒樓。
李琦客隨小廝直接上了三樓,在一處靠窗可以看到秦淮河風景的雅居里面,看到了一寸舌在和一個白白胖胖的八字胡中年人在聊天,兩個人有說有笑的,似是很親密的樣子。
這時,一寸舌看到李琦客,便迎了出來道:“先生路上辛苦了?!?p> 李琦客先是對著里面的中年男子笑了笑,然后朝著一寸舌抱拳道:“不辛苦,不辛苦,倒是讓二位久等了,這位是?”
在李琦客聊天間隙,中年男子從頭到腳的對他打量了一番,隨后站了起來,一寸舌看了一眼李琦客,然后先介紹了中年男子道:“這位是我們東家,王員外。”
然后又指著李琦客道:“這位是編纂‘聊齋志異’的李子玉先生?!?p> 聽了一寸舌的介紹,李琦客臉上燙了一下,不知道蒲松齡的棺材蓋壓不壓得住。
而這個王員外,之所以選美味軒這種上檔次的酒樓,是因為他從一寸舌那里得到的信息是,李奇客是一個剛剛及冠,家境貧寒的秀才,他想從氛圍上壓制李琦客。
一個窮秀才,沒見過啥世面,憑這富麗堂皇的酒樓就能讓你緊張,談判起來氛圍上就能壓制。不過從進門到現(xiàn)在,這王員外沒發(fā)現(xiàn)這窮秀才有一絲緊張,反而感覺他相貌堂堂,很是從容,像是經(jīng)常出入這種場合一樣。
等幾個人坐定,添上茶以后,這王員外剛想試探李琦客一番,不過,李琦客卻先把手中的折扇給打開了。
只見他手中紙扇,扇面白花花的一片,不畫山,不畫水,只寫了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吃虧是?!薄?p> 王員外話到嘴邊,可看到這幾個字時,他把要說的話給咽了下去,他胖臉上的肉跳了跳,看了一眼邊上的一寸舌,一時摸不準眼前的這個年輕人。
這瓦舍雖然是王員外的一個副業(yè),但久經(jīng)商場的他知道,不叫的狗最咬人,而這種把“吃虧是?!睊煸谧焐系娜?,沒一個是吃虧的。
看來一寸舌給他的信息有誤呀,王員外看著茶杯里漂浮的氣泡,拿起茶杯呷了一口,看著一臉淡然的李琦客,他似笑非笑的說道:“先生,昨日你和我家先生聊的價格,我簡單的了解了一下,我回頭算了算,雖然本人特別喜歡聊齋,但這個價格恐怕不行呀!”
聽他這么說,李琦客知道是扇子壓了一些他的氣勢,不然他會表現(xiàn)的很強勢,接下來會很不好談。
李琦客看著王員外笑了笑,他將茶杯拿到鼻子前聞了聞,一縷雨前龍井的茶香鉆入鼻中,他輕輕的呷了一口,似是很隨意的說道:“嗯,好茶,真是好茶?!?p> 李琦客眼皮子挑了一挑,接著說道:”在一寸舌先生到陋舍之前,我已經(jīng)和貴舍旁邊的一家瓦子聯(lián)系過了,最后因為是三十兩一篇,價格上僵持不下。”
李琦客又看了看一寸舌道:“我之所以收貴舍二十兩,是因為本人仰慕一寸舌先生和姑蘇吳半山先生?!?p> 李琦客又看向王員外道:“正所謂士為知己死,女為悅己者容,我開的價格完全是情理之中?!?p> 聽了李琦客這話,王員外才知道李琦客有備而來,他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心理道:什么狗屁和別人在談,什么士為知己死,還不是想著銀子。
要不是看這兩天聽眾嚷著要聽聊齋,他根本不會因為二十兩來這里浪費口舌。
李琦客也知道,這家大業(yè)大的王員外,肯定不是在乎這二十兩一篇的價格,他更看重的是這故事背后的盈利,這也是李琦客的底氣所在。
王員外搓了搓手,裝出一副很為難的樣子道:“既然先生和我家先生有這份善緣,鄙人也不敢攪了這份緣,只是先生所說,二十兩只能買到首次講書的資格,這樣萬萬不可。”
李琦客見這老奸巨猾的王員外終于肯說目了,李琦客也演起戲來道:“既然這樣不行,那我只能找別人談了,到時候恐怕別人說的沒有一寸舌先生好了,太可惜了。”
李琦客又拿出一副為難的樣子道:“講的可能沒先生講的好,但要是加上戲曲編排上和他們合作,那應該能彌補一些損失?!?p> 李琦客說著看向一寸舌,故意裝出一副給一寸舌使眼色的樣子。
生意人本就多疑,王員外發(fā)現(xiàn)自打李琦客一進門,這一寸舌的眼中就流露出對他的欣賞,文化人性情中人,怕一寸舌到時候因為一篇文章也跟著他跑了,去了別家。
這可是他不愿看到的后果,畢竟他家園子,全指望著一寸舌這個臺柱子,而且李琦客說的戲曲編排,也正說中了他內心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