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出 征
這幾位平素就與冉子不睦的夫人，適才躲在楚太后身后，虛張聲勢，這會兒見到冉子來，齊齊將矛頭對準冉子，大肆冷嘲熱諷！梓博無比痛心，他難以想像冉子就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一日一日地熬，熬過了這么多年！梓博持劍擋到冉子跟前，冷冷地道：“幾位夫人說不了人話，留著口舌也沒用，倒不如一并割了！”
“??？”楚國夫人看到梓博出鞘一半的長劍，閃著寒冽的銀光，頓時嚇得面如土色，立時閉口不言。
冉子見慣了她們欺軟怕硬，對這樣的情形，早就習以為常，她慢悠悠地道：“心在諸位身上，如何想冉子無法掌控，妹妹這次來，本就無意同諸位姐姐商談。”神情中對她們很是不屑。
“你？”這些楚國夫人對冉子囂頤指使慣了，乍一遇到冉子凜然反擊，十分地憤怒，可一望及持劍相護的梓博，立馬縮蔫著不敢作聲。
楚太后不滿地厲視著身邊這幾位夫人，她們平日里又進獻又探望，十分地殷勤?？梢坏疥P鍵時刻除了逞逞口舌之快，毫無用處！出了昨夜這樣的大事，還得她自己出馬！倒是面前這個不聲不響的冉子，遇事沉靜自若，毫不慌亂！“你且說說，此趟來意欲何為？”楚太后的語氣有所緩和。
“這些人是吳國太子派來保護太后的，您最好不要拂了他的好意，否則，無法保證昨夜之事會不會再次發(fā)生。”冉子慢條斯理地說，“或者更嚴重些，太后能不能保命也是兩說?！?p> “哀家寧愿死，也不會接受他們的可憐！”楚太后恨恨地說。
“楚王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如今郢都內外，到處是吳兵吳將，您死了，誰來給您收尸？”冉子一針見血地道出她面臨的困境。楚太后默然無言，至今為止，楚王與公主杳無音訊，也不知他們是死是活。想到這兒，楚太后心中起了悲意。
“吳兵忙著尋找楚王與楚國軍隊，自然無暇顧及太后的身后事。您若是死了，頂多一張竹席包裹，胡亂埋于亂土堆之下。逢年忌日，連個清祭也得不到！”冉子淡淡地說。
楚太后額頭只冒冷汗，她只道尋吳國兵士出氣，卻未考慮可能承擔的后果！
“太后乃秦國嫡出的公主，身份高貴，就算沒有楚國，您還有秦國可以依靠。百年之后，得享陵寢厚遇，四時有人祭奠！”冉子柔緩地道，“太后是個聰明人，掂一掂這其中的得失！”
楚太后動搖了，心緒開始趨于理智，她思慮半晌，幽幽地嘆道：“哀家本以為得享一國之母的榮光，誰知到頭來，依舊要返回秦國安身！”
“太后應該慶幸自己出身秦才是?！比阶悠届o地說。
楚太后死死地盯著冉子，一字一字地問：“你到底有沒有向吳國通傳情報？”
“太后是秦國的公主，奉秦王之命嫁到楚國。先王在世時，他做的決定可曾告于太后？”冉子從容不迫地反問。
楚太后嘆了一口氣，未再逼問。因為她知道，先楚王雖然冊封她為正妻，卻也無時無刻不在防范著她，做了幾十年的夫妻，卻始終是同床異夢！
“吳國太子與臣妾有親緣，但他終歸是吳人。臣妾唯一得到的好處，就是有人護守，不會被騷擾?！比阶右膊蛔麟[瞞，將自己這些日子得到的照顧，如實相告。楚太后得冉子提醒后，不再鬧事，老老實實地接受夫差的安排，并安安分分地待在她自己的寢宮。
從楚太后宮中出來，梓博十分心疼，堅定地說：“阿冉，我要去跟妹夫說，現在就要帶你走！”
“太子殿下還在郢都作戰(zhàn)，我們這個時候離開不合適?！比阶舆B忙勸道。
“可你留在楚宮太危險了，那些人時時刻刻都在針對你?！辫鞑┘拥氐?，“我真想將她們殺得一干二凈！”
“現在不是有你在我身邊嗎？”冉子輕輕按下他的佩劍，柔聲勸道：“如果要走，也得待到戰(zhàn)事定局，咱們才好離開啊。”
“那以后要聽我的，不能離開半步！”梓博緊張地說。
“好！”冉子望子梓博焦急關切地眼睛，歡喜地答應。
申包胥哭了七天七夜，不眠不休，不停地哀求秦公救楚王于水火之中。七日間，眼淚流盡，以致眼角竟?jié)B出隱隱血跡。七日后，送飯食的侍者看到申包胥嘴唇干裂，臉色慘白，奄奄一息，口中仍念誦著乞秦公出兵之事。侍者見之不忍，將之稟于秦公。秦公感其忠義，但仍處于猶豫之中。
期奇與熊為蒙混出城后，不敢懈怠，星夜兼程、刻不停歇地趕路。他們的坐騎乃是千里寶駒，經三日三夜，在第四日黃昏到達秦國都城咸陽。他們馬不停蹄地來到秦王宮，守宮的侍衛(wèi)看到他們喝令：“王宮重地，閑者不得入內！”
期奇拿出玉佩，昭示于前，侍衛(wèi)們看到玉佩，隨既下跪放行。“駕！”期奇一抖韁繩，箭步跨過宮門，直至秦王居住的宮殿。
期奇在宮門外下馬，看到宮墻下躺著一位衣著襤褸、奄奄一息的士人，期奇問侍衛(wèi)：“此人是誰？”
“楚國大夫申包胥，他在此乞求君出兵援楚，不飲不食七日。”侍衛(wèi)回答道。
期奇往前走了幾步，看到地上放著的面飯肉菜，未曾動過，而申包胥本人，也是蓬頭垢面，嘴巴干裂得如皺褶的松樹皮，正處于半昏半厥之中?！案嬖V他，請兵的事不用他操心了。”期奇面無表情地說道。
“是！”侍衛(wèi)滿腹狐疑，但最終沒問什么。
“期姑娘！”一名領將由此經過，認出了期奇。
期奇趕緊上前，“蒙將軍！”
“期姑娘此番可是奉公主之令？”蒙將軍問。
“正是!”期奇回答道。
“大王在苑臺，請姑娘隨我來?！泵蓪④姛嵝牡卣f。
期奇指著蒙將軍的一位手下，對熊為道：“跟著這位兄弟，別到處亂跑?！?p> “哎！”熊為老老實實地應道。
期奇隨蒙將軍去鄞見秦公，她將吳國將領醉酒對楚王之母亦就是秦國公主欲行不軌的事，一五一十向秦公作了稟述。雖說被路過的夫差制止，但秦公主仍受驚不小。如今，楚宮內諸女，人人自危，深恐遭到凌辱。敢動秦國公主？秦公怒不可遏！不敢想像，一旦發(fā)生禮度崩塌之事，豈非使秦國淪為天下人之笑柄？這還了得，秦公震怒，馬上決定出兵援楚。
申包胥得聞消息，喜極而泣，一滴干枯的眼淚從鬢角滑落，他趕緊派仆從回國向楚王報信。一吩咐完，就因饑餓、疲累過度，而昏迷于在地上。
吳軍派出精銳軍隊四處尋找楚王及散余軍隊，意圖將他們斬盡殺絕。在橫掃千軍的勝利與喜悅中，不經意間，凜凜寒風悄然襲到。天氣瞬即變得寒冷干燥，這些習慣了江南溫熙潤朗的兵士，面對著凜冽的嚴冬，無所適從。郢都，經風吹霜洗之后，一夜之間落盡黃葉，抬眼望去，盡是滿目蒼色。寒夜，宮燭熄滅，昏暗又空曠的華麗宮殿，退去奢亮，而覺陰森恐怖。宮女們在偌大的宮殿靜悄悄地走動，微弱燈光映射下，拉出纖窄細長的影子，如面目猙獰的魅鬼在昏暗中悄無聲息地浮動，更為肅殺的宮闕平添了幾絲厲色。這一切，是豪情壯志的吳王闔閭始料未及的。
天氣越來越寒冷，江、淮開始冰凍，吳國的供給亦隨之中斷，僅有的棉衣只能勉強裹身。而安扎下來的楚軍，倚仗熟悉地形的優(yōu)勢，開始揮師反擊，不停襲擾吳軍。冰天雪地里，吳國將士們經常餓著肚子與楚軍浴血奮戰(zhàn)，且屢遭敗績。士氣日漸低迷，闔閭不得已，向周邊諸侯國遣使求援。好在這些小國，素來受楚國欺凌，憤怨已久，接書便同意相助。但他們國力微弱，不敢明目張膽地運送糧食，只好借口蔡國受災，經蔡國轉運至郢都。這樣一來，總算暫時解了燃眉之急，吳王稍稍安心。
坐在楚宮的幾案前，吳王望著“匚”形行軍線路，暗然嘆息。最得力的軍將伍子胥、孫武，此時亦束手無策。自古以來，這里就是千里沃野，亦是千里荒原，為無人之境！南北通行，必須過長江，入淮河，再轉黃海登岸，別無他法！
吳王苦惱之下，不禁嗟嘆：“天公不助！時也？命也？”
坐于下側的夫差，看到父王無奈嘆息，緊緊盯著手中的羊皮軍圖，苦思冥想！
“唉，要是能有一條貫通南北的河流，何至于落入今日這般窘境？”吳王嘆息著說道。
吳軍從當初的橫掃千軍到如今的進退兩難，吳王尚未做好去留的決斷。而在吳國的后方，已有人悄無聲息地舉起了戈矛，那就是與吳國相鄰的越國。越王允常惱恨闔閭攻破槜李，趁著吳國重兵進攻楚國，就下令出兵偷襲吳國。留守吳越邊境的將領畢琨一邊組織兵士防衛(wèi)，一邊急遣人將情況稟報給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