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五行隔絕?
人人都為聽到這個新名詞激動起來,三哥勃然變色:“五行隔絕?你是說,那邪鬼出世,是沖著五行金木水火土噻?”丫妹點頭說:“是?!比缯f:“它這是為的啥?五行隔絕,五行敗壞了對它有啥用場?”丫妹搖頭不語,三哥眉關(guān)緊鎖焦躁不安的眨巴著眼皮,望望濃霧籠罩的神水河,又望望周圍貌似鮮活的死樹死草死刺梨灌木,又從布杰手里接過陳新的牛角刀,抖動嘴唇點數(shù)似的一個一個念叨過去:“金,木,水,……那么,火……”他望著丫妹。
丫妹冷竣的說:“村里已經(jīng)沒得火了,從兩個月前溫泉鑿出的那一夜,村里就沒得一家爐灶冒出過火苗,就沒得一家煙囪冒出過煙?!薄皟蓚€月沒得火了!”三哥驚道,“那你們用啥燒飯煮茶,用啥點燈照亮?”陳新懷疑道:“不對吧,你們村明明有火的,昨晚的篝火晚會,場壩上燃起大火堆,插滿明晃晃的火把子,火焰燎起的煙熏得人眼疼喉嚨干……”
丫妹輕輕搖了搖頭:“那不是火……”
“那不是火?”陳新說。“不是火,是什么?”布杰嚷道?!笆枪砘?!”三哥也沉不住氣的嚷著:“是了,是鬼火不假!那些火把子竄起火苗有一尺高,全是綠的,黃的,發(fā)的煙也是綠的,黃的。氣味悶人,熏人,不是鬼火又是啥子……”陳新要去我的打火機,啪啪啪一下連一下的打火,殼蓋下面那個槍眼狀的洞口里卻始終悄冷無息。
“別費勁了,你們這種火在這里是點不燃的?!毖久冒选澳銈冞@種火”五個字說得格外的重,又回轉(zhuǎn)臉去將眼光投向高坡上面的村寨。
村中果然沒有一絲一縷的煙火氣,所有煙囪都不冒煙,這當(dāng)兒約莫也該是午飯的時刻了,炊煙繚繞的鄉(xiāng)村常景卻無可尋覓。我回想起昨日初進村時的見聞,村寨的空氣潔凈得異常,人人氣色灰敗枯槁,而眼前這個瘦弱的丫妹也呈現(xiàn)營養(yǎng)不良的癥候。莫非一村村民兩個月來竟真的是以寒食為生?他們昨晚上點的是什么火?綠焰黃煙的火把焚燒的又是何種物質(zhì)?火焰照耀斷頭臺巨刃似的銅鼓精致花紋的形象浮現(xiàn)了,隨后是火光照耀下村民瘋狂癡迷的臉孔和圍繞銅鼓群奔如麥加朝圣的壯觀景象,還有將軍墳前,祭亭的兩盞長明燈,天明化作兩團磷火湮滅飛散……
“你現(xiàn)在信了嗎?”舒薇突然對我說。
“信什么?”
“信命運,信這世上總有些事情是前世注定,就象你們鎮(zhèn)山村的鬧鬼,三百年的宿命,終于還是躲不過去?!?p> 我怔怔的看著她,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陳新說:“我才不信什么鬧鬼呢,水里死幾條魚有啥希奇,鐵生銹,樹木枯死有啥希奇?打火機不燃,閃光燈不亮,這地方潮氣重,機件失靈有啥希奇?什么五行隔絕,中醫(yī)把脈看病才講五行,陰陽師給人選墓看風(fēng)水才講五行,用五行這種簡單粗淺的原始理論解釋自然災(zāi)害怎么成呢?是溫泉里有毒,把此地的水土毒害了,師兄你說是不是?”
陳新嘴上說著有啥希奇,煞白緊張的一張臉孔上卻寫滿了“希奇希奇”。
我點頭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