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凌文淵都悶悶不樂的,整個人就跟木頭一樣。
“皇叔說的在理,既然你想登上皇位,自然少不了爾虞我詐。”我將擺好的果盤放在他的右手邊。
“我知道沈氏不是什么好人,但這種無中生有的方式,我還是很難接受?!绷栉臏Y將一顆葡萄放進(jìn)嘴里。
“哪個做皇帝的,手上沒有背負(fù)幾條人命呢?”我想起了父親,以及葉府冤死的幾十條人命。當(dāng)今圣上被稱贊為“千古未有的明君”,可是有誰知道,他為了泄一己私欲,將所有與袁臻有關(guān)的人全部殺死,甚至連嬰孩都不放過,老百姓還傻傻的以為皇帝是為了以儆效尤;成王犯下的過錯,他推給了父親,為掩蓋事實滅了葉府滿門,天下人卻以為皇帝獎罰分明,親兒子犯錯也一視同仁。
“伊涵,你……”凌文淵有些詫異的看著我。
“殿下,我沒有別的意思,只不過隨口一說。請殿下莫要治伊涵的罪。”我趕緊跪下請罪。議論當(dāng)今天子,那可是要被割舌頭的。
“起來吧,我知道你想說什么?!绷栉臏Y向我伸手,欲扶我起身。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手放了上去。
“父皇當(dāng)日大怒,但是廢后一事卻一直沒有再提,想必也是顧忌沈氏在前朝的勢力。我也知道,想扳倒她,談何容易。你說得對,奪位之爭卻然不能心慈手軟。”他抓著我的手,絲毫沒有放開的意思。
“殿下……”我朝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松開手。
“你叫我什么?”凌文淵側(cè)著耳朵湊近我,依舊抓著我的手不放。
“殿下,怎么了?”
“你叫我‘殿下’多生分,之前不是還熱乎地喊我‘淵哥哥’的嗎?”凌文淵朝我壞笑,一只手從我腰后伸過去。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我這么不記得?”難道是這家伙瞎編來愚弄我的不成,我怎么可能叫他“淵哥哥”,想想就討厭。
“就在你中毒那日啊,你看我走過來,嬌滴滴、軟綿綿的喊著‘淵哥哥,救我’,當(dāng)時還有別人在場呢?!绷栉臏Y眼神中透露著自信,轉(zhuǎn)而又不懷好意的道:“愛妃莫非是害羞了,不敢承認(rèn)?”
“胡說!我哪有!”明明沒有說過,可不知為何,我還是覺得自己的雙頰有些微熱,怕他看出來,我趕緊灰溜溜的跑出去了。凌文淵在身后哈哈大笑,“愛妃,本王等著你再叫一聲‘淵哥哥’呢,怎么跑開了?”
越想越不對勁,忽然大悟——那日昏迷前,我記得只有軒哥哥在,凌文淵并不在場??墒?,我是他的王妃,他不來軒哥哥卻一直在,這是完全不可能的!那天我將凌文淵錯認(rèn)成了軒哥哥!
我的后背突然冒了一層冷汗,如果當(dāng)時我咬字清晰,被凌文淵聽到“軒哥哥”,那豈不是壞了大事!還好,一切都沒有太糟糕,大不了就是被他煩擾幾天。
就在我剛剛放松之際,薛姜突然急匆匆沖進(jìn)來,滿臉驚慌,“王妃,大事不好了!東陽王起兵謀反,還有二十里就要抵達(dá)京都!殿下令我?guī)x開王府!”
“什么?凌昊竟然謀反?!”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凌昊膽子也太大了,逼宮這種事他就這么草率的決定了。沈氏在冷宮思過,并沒有廢后,他為何如此著急?當(dāng)真是按捺不住,想要一朝登帝?
“王妃趕緊走吧,再遲就出不了京都了!”
“殿下呢,他在哪兒?”這時候凌文淵怎么不見了人影。
“殿下趕去皇宮同御林軍首領(lǐng)向秉德商議對策,眼下能用兵的就屬御林軍了?!毖顕@一口氣。
“殿下怎么不去找父親呢,我父親是堂堂的鎮(zhèn)國將軍,不是更有作戰(zhàn)經(jīng)驗?”凌文淵的表哥向秉德上任御林軍統(tǒng)領(lǐng)不久,各方面定然比不上陸嵩,可是凌文淵竟然先去找他,難不成他已經(jīng)開始懷疑我的身份?細(xì)細(xì)想來,我出的紕漏的確不在少數(shù)。
“王妃真是糊涂了——陸將軍雖手握兵權(quán)、作戰(zhàn)勇敢,但兵力遠(yuǎn)在天邊,一時解不了近渴,況且他對宮中的布防并不了解。向統(tǒng)領(lǐng)上任時短,但其父親曾為御林軍統(tǒng)領(lǐng),父子上陣,定然不會出錯?!毖闹馗?。
“那便好?!彪m然他說的有理,但我總有一種不好的感覺?!爸皇?,我不能離開京都。再怎么說,我也是堂堂將軍的女兒,怎能抱頭鼠竄呢?況且我功夫不差,說不定還能幫得上忙呢。”
“誒呦我的姑奶奶,這不是一群毛賊挑事您三兩下就打趴下了,而是訓(xùn)練有素的三萬人馬??!御林軍總共也不過五千,再加上皇帝的直屬禁軍一千,這實力太懸殊了。您就聽屬下一句勸吧?!毖碱^緊擰。
“既然京都都只有這區(qū)區(qū)六千將士守衛(wèi),那凌昊又是如何短時間內(nèi)集結(jié)三萬人呢?”皇帝素來對軍權(quán)十分忌諱,他不可能讓這么龐大的軍隊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
“這漳州就在京都以北,因為再往北便是北涼的地界,皇上特意在漳州派遣了大量兵力,由六皇子凌輝監(jiān)管。若是在短時間內(nèi)積聚這么多人馬,只可能從漳州來?!毖粲兴嫉?,“好了王妃,咱們趕緊啟程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凌昊要造反,凌輝就這樣放任他動用自己的兵力嗎?”我沒理會他的后半句話。
薛姜懊惱的跺地,“這其中關(guān)系,回頭您還是請教殿下吧。屬下的任務(wù)是護(hù)送王妃出京都?!?p> “眼下是關(guān)鍵時候,本王妃若是這樣倉皇出逃,豈不是丟了殿下的臉面。我心意已定,你不必再勸說了?!绷桕黄鸨\反的事情,想必線人已經(jīng)將消息傳遞給軒哥哥了,只是這次,軒哥哥怕是沒有表現(xiàn)的機(jī)會了。
“那您到底想怎么辦?總不能……”
“報——前線傳來急報!東陽王的一支騎兵抵達(dá)京都城下,人數(shù)約八百,正在與御林軍大戰(zhàn)?!币粋€身著鐵甲的兵士氣喘吁吁道,“好在王妃沒有出城,殿下猜測東陽王不止一隊騎兵,所以暫時留在城內(nèi)是安全的。”
“殿下在哪里?我要去找他?!蔽业?。
薛姜此刻也是被弄糊涂了,只得依我。“在玄武門。凌昊率領(lǐng)大軍前來,必然不會繞遠(yuǎn)?!?p> 等到了玄武門的城樓上,只見來來往往的巡邏將士,以及一些正在準(zhǔn)備弓箭、滾石、火油等作戰(zhàn)武器的壯力。在眾多銀灰色鎧甲中穿行,我的一身行頭還是蠻顯眼的,幾乎是剛踏上城樓的最后一階,凌文淵便看見了我,大喊著:“伊涵,你怎么來了?”我環(huán)顧四周,卻沒有看到他的影子。
“這邊!”他又一次喊道。循著聲音望去,我依舊沒有看到他。
“你干嘛來到這里呢?一會兒這里就要開戰(zhàn)了,很危險的?!蔽乙晦D(zhuǎn)身,看到凌文淵一身雪白的鎧甲,厚重而英武,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身后披著亮銀斗篷,恍然天將。在他的身邊還有一人,生的白白凈凈、眉清目秀,身長八尺,算得上是翩翩公子,他也一身銀白鎧甲,只不過是黑色披風(fēng)。
凌文淵見我盯著那人,便笑著將手搭在他肩上,介紹道:“這是我的表哥向秉德,年紀(jì)輕輕便成為御林軍的統(tǒng)領(lǐng),厲害吧?!?p> “伊涵見過表哥?!边@么一個素凈的的人,想不到竟是守衛(wèi)京都的將領(lǐng)。
“無需多禮。城墻上畢竟不安全,弟妹還是趕緊下去吧?!彼婚_口柔弱弱的,真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吃軟飯的。
縱然我武功不錯,但行軍打仗靠的是整個團(tuán)體,個人再優(yōu)秀也無法敵得過千軍,這守護(hù)京都的重?fù)?dān)還得他們來承擔(dān)。我客氣一番后,便出發(fā)到了離城樓有一段距離的驛館。
也不知能否活著等到援軍,以少勝多的勝仗屈指可數(shù),更何況我們被圍困在京都。
我心里五味雜陳,驛館到處一股霉味,更讓我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