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玥見狀,哪還敢跟個沒事人似的再繼續(xù)坐著。
她連忙站起,卻被哥哥的樣子嚇得不敢貿(mào)然上前:“不,不是,不是你想象的那個樣子。你先別激動,聽我說完。”早知道是如此大的反應,她就應該緩緩把話題打開嘛。
現(xiàn)在是后悔也沒有辦法了。
凌玨哪能想到,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妹妹怎么會平白無故招惹到了人家殺手。這顆心還怎么能任其安放在胸膛里。
凌玨第一次有些亂了方寸,他白著一張臉:“你說?!?p> “就是說來話長。不過有一點,用他的話來說,我有恩于他,所以他是不會傷害我的?!笔聦嵰彩侨绱?,凌玥并不是在為無影說話。
多年過去了,凌玥只感覺無影這個殺手的存在像是暗夜中自己的影子一般。
哪有影子傷害主人的道理呢?那簡直是聞所未聞。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能讓玥兒這樣維護他,凌玨心頭萌生出了一種想要與其結交的想法。
“大,大概三年前吧……”凌玥的雙腳并在一起,顯得很局促不安。聲音也越發(fā)地低沉,聽上去簡直是從牙縫里面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的。
三年前……
如今的她還尚未及笄,也只是尚滿十四歲而已。
“你可真沉得住氣?!绷璜k面色稍微有點緩和,但依舊是無法讓人直視。
之前的煞白臉色皆是被凌玥一番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豪言壯語”給嚇出來的。
至于現(xiàn)在嘛,心情更復雜了一些……不比之前強到哪里去。
最起碼,在凌玨眼中看來,他們兄妹是最親近的人,是相互之間最值得坦誠相待的人。
可是,忽然有這么一日,他那個自己恨不得日日夜夜捧在掌心里的小姑娘卻跑過來告訴他:對不起,我其實還有一個秘密沒告訴你……
而這個秘密居然被隱瞞了三年,三年的時光,妹妹究竟是在和誰來往?而他這個做哥哥的居然跟個傻子一樣什么都不知道。
凌玨咬著下嘴唇,看起來慍色漸漸浮滿了整張臉皮。
情況非常不好,凌玥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只是沒有想到情形會變得如此糟糕。
她慌忙解釋起來,抱起了凌玨的一只胳膊:“你,你別生氣,這不是事出有因嘛?!?p> 三年前的她,比起現(xiàn)在的她來說還更為稚嫩和不諳世事。對于很多事件的發(fā)生,只有被動接受。
蓼陽大長公主輕撫著她的額頭,聲音軟軟的,十分溫暖:“玥兒,娘親給你找一個可以護你終身的伙伴好不好?”
家里的下人實在太多,光是凌玥自己園里的人她都認不完全。但一聽到“伙伴”二字,凌玥的雙眼還是亮了一亮。
“可,可我不想見陌生人?!边@也是她的實話。
比起逼仄的高墻院門籠罩下的陰影來說,她渴望有一個可以同哭同笑的,不是拿下人身份面對她的伙伴。
但是,她同樣也對這份隱隱的期待而不安。不知該如何面對那位伙伴,也不知該如何和對方相處。
總之,太多太多的不可言說讓凌玥知難而退,甚至想就此放棄算了。
蓼陽卻沒把她的反應放在眼里,直接牽起了她的手,走出了侯府大門。
外面的陽光很明媚,清風很舒爽,就連鳥兒竊竊私語的聲音聽來都是生趣滿滿。
凌玥竟一時忘了蓼陽帶她出門的目的,只是任由娘親牽著她的手往前走去。
那一次出門的確是不同尋常。當時的她就該意識到,大長公主出門不坐轎子,不要下人作陪侍奉,也不要守衛(wèi)保證出行安全,便注定了這是一場不一樣的際遇。
她們離了侯府之后,便一直在走。走過了許多林立的商鋪,走過了喧鬧的街角,走過了人山人?!?p> 也不知過了多久,周遭的人群好像一下子消失了,她們倏忽之間便置身于一個世外桃源一般。
“娘親?”凌玥揉了揉雙眼,面前的是一條古徑。古徑彎彎曲曲,直接通向山中密林的最深處。
“沒事的,來,我們走?!鞭り柼ど狭饲嗍澹概吮銖纳侥_下一步步開始攀爬。
終于在日落時分趕上了。
蓼陽敲響了山門,山門便緩緩而開。
和許多故事都不一樣,這開門的人既不是仙風道骨的隱居高人,也不是剃去了三千煩惱絲把世俗都看開的老和尚。
對方只是一名跛子,看起來已經(jīng)要走到生命盡頭,隨時可能一命嗚呼的跛子。
見到了大長公主,對方眼神中也全然無敬畏之心,跛子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番,便讓了道路出來:“你們來了?”
“嗯,希望這能是一次愉快的合作?!鞭り柹袂榈?,只是微微頷首便帶著凌玥走了進去。
誠然,就像蓼陽所說,那日她們遇到的一切都只不過是個合作,抑或說是交易也不為過。
山門里是一間竹屋,看似已經(jīng)荒廢很久了,而跛子應該也是近些日子才搬進去的。
因為凌玥有注意到,竹屋外面躺著一些橫七豎八的用具,顯然是還沒來得及一一收拾整理。
進了屋子,一股濃厚到嗆人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凌玥就要作嘔,卻在角落的草席里看到了一雙腳。
更多的部分則是被草席匆匆遮擋住,但這屋里的血腥味一定少不了有這個人的。
看他那一動不動的樣子,八成已經(jīng)是作古了吧!凌玥這么猜測著,卻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小女兒家的驚悚。
或許是這里的環(huán)境已經(jīng)提前讓她有所察覺了吧。只是身體里下意識地不舒服,很不舒服,想讓她逃避這里的一切。
“娘?我們?yōu)槭裁匆绷璜h扯了扯蓼陽的衣袖。
她不明白說好是要來找伙伴的,可為什么走了這么遠的山路,來到了這樣一間偏僻的住所,所遇到的還是草席裹尸?
“先別問那么多?!鞭り柵牧伺牧璜h的肩膀,以示安慰。
“虛谷先生,本宮既然答應了救他,那一定言出必行?!鞭り栕呓四菑埐菹?p> 她定了定,竟是不由分說就一把掀起了草席:“只是從今往后,他的任務是不是就該只為本宮的女兒一人服務?”
“玥兒,來?!鞭り柎箝L公主伸出一只手來招呼凌玥上前。
草席下的男子約莫二十歲出頭的樣子。
他雙目緊閉,眉頭也皺成一團,嘴角還在汩汩往外溢散著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