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通明的小屋中,一位老太太坐在軟榻上。
她望著身下幾位跪地行禮的年輕人,微微抬手示意,“起來吧”。
“是”,包括曲晗馬玲兒等人在內(nèi)齊齊起身,靜靜候在一旁。
老太太迫不及待拉過穆澤及夜馨的手,蒼老額頭皺在一起,佯裝惱怒道:“這么多年都不回來,我啊,是白疼你們了”。
“奶奶,這次回來,短時間就不走了”,穆澤趕緊出聲安慰,怕老太太多想。
一句話,頓時就惹得老太太笑了起來,枯燥的手摸過穆澤手背,“不走了就在這里陪著我,你們說南方有什么好的,??!非得去那里說什么自食其力,那有那么容易”。
老太太伸手戳了一下穆澤額頭,只是不怎么用力,埋怨道:“這些年要不是小晗跟靈兒那兩個丫頭之間經(jīng)常打打鬧鬧,待在著府里都快悶死了”。
“哪里會,奶奶身體這么健朗,一定會長命百歲”,穆澤看了一眼下方坐著的馬玲兒,對方?jīng)_他做了一個笑嘻嘻的鬼臉。
林氏坐在一旁,接過丫鬟送來的清茶,給老太太端了上去,語氣肯定道:“小澤他們這次回來,一定要在京都陪著奶奶,說什么也不能離開了”。
穆澤看了她一眼,隨即眼睛別向了遠處。
夜馨微微跟老太太搭了兩句,便如若旁人跟馬玲兒嘻嘻哈哈湊在一起,房間里一時響起了歡快笑聲。
“小余啊,這么多年,你怎么還不改改性子,老是不說話可不好”,老太太責怪的看了余力一眼,似乎找不著人說話,便將注意力轉到了他身上。
余力站了起來,恭敬道:“謝謝奶奶掛念,余兒會改的”。
“嗯,這就好”,說罷,老太太將眼神轉到了曲哲身上,見他黑乎乎一張臉,低頭看著桌上清茶發(fā)愣,便關心問到:“小哲這是怎么了,一早上就不開心”。
“奶奶”,曲哲喚了一聲,目光幽幽看向了自家老姐,似乎還在為那兩遍多出來的抄書發(fā)愁。
曲晗似乎知道他想說什么,趕緊拉了拉他,沖老太太說道:“奶奶,昨天先生讓曲哲抄的書還沒抄完呢”。
“就因為這個啊,我還以為多大的事呢”,老太太笑了笑,摸了摸曲哲的頭,道:“小哲啊,先生讓你抄什么書啊”。
“論語”,曲哲悶悶應著。
“那抄多少了”,老太太又問。
“抄完了,姐姐又給我多加了兩遍”,曲哲抬頭,一遍就抄了一晚上,手腕都酸了,兩遍他是得抄多久。
知情的人在掩嘴笑,不知情的人則是齊刷刷看向了曲晗。
曲晗面色微微一變,在問下去非得問出那句話不可,直接捂住曲哲嘴拖了出去,到門口時才叫到:“奶奶,我先帶他去抄書了”。
林氏目光看向了穆澤他們,多出來的兩遍書,不可能無緣無故。
穆澤淡淡一笑,說道:“姨娘,可能是小晗覺得小哲讀書不用功,做姐姐的想要幫忙一下吧”。
“真的?”,林氏略帶懷疑看著穆澤,一臉不信。
簡樸小屋外,曲晗拍了拍發(fā)育良好的胸脯,微微喘粗氣,在丫鬟驚訝的目光下對曲哲罵道:“腦子進水了是吧”。
“姐,兩遍書真的沒法抄完”,曲哲小小的臉擰在一起,瞇著眼,險些哭了出來。
“你傻是吧”,曲晗惱怒拍了一下他的后腦勺,精致的小臉被氣的黑黑的,罵道:“我讓你把抄完的書給我,誰知道你有沒有抄完,這下好了吧,都知道了,不抄也得抄了。”
曲晗氣的險些吐血,不知道為何一向精明的老弟今天竟然變得這么傻。
冷冽的冷風伴隨陽光吹了過來,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冷,暖和的陽光仿佛也吹不散那一絲冷意,曲晗惱怒踢了曲哲一腳,叫到:“還不快去抄”。
“姐,你能不能幫我”。
“不幫,是你自己傻”,曲晗伸手整了整皺起來的裙子,隨手折了一朵梅花,伸出屋檐外對著陽光揚了楊,道:“我餓了”。
“咦,小晗你們怎么還在這”,曲晗剛提步,老太太慈祥的聲音驟然響起。
一行人攙扶著老太太從小屋中走出,老太太驚疑的看著屋檐下的兩人,隨即道:“大家都餓了吧,一起用早膳,小哲的書也等下抄”。
“不要,讓他去抄完”,曲晗轉身,沒好氣應著,隨手將折下的梅花扔至一旁。
“你這孩子”,老太太責怪似得瞪了她一眼,又無奈的搖頭。
姐姐教訓弟弟,這是天經(jīng)地義,她也不好說什么,只是道了幾句記得準時吃飯,便帶著穆澤他們?nèi)チ藦d堂。
用完早膳后,穆澤他們在老太太授意下出了曲府,由馬玲兒帶領著,五人浩浩蕩蕩去了大街。
其中那一人,面色極不情愿,精致的俏臉烏云密布,卻又不得不跟在他們身后。
馬玲兒回頭,笑嘻嘻臉色不在,忍不住抽了抽挺翹的鼻梁,道:“曲晗,你不想去干嘛跟著”。
“誰說不想去”,曲晗叫著,平日不能出府,今日還是老太太看在穆澤他們份上,這樣的機會,豈能白白錯過。
一品居的燒鵝,可是人間美味,想到這,曲晗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恨不得在城中騎馬奔騰而去。
可城中因為洛太師的關系,早已禁止了騎馬大聲喧嘩,這一路走去,都是步行。
穆澤他們剛走出曲府之外的大街,一隊步伐整齊的官兵走過,頂天長矛而立,在陽光下發(fā)出刺眼光芒,好似遮不住那冷冽的刃尖。
官兵身后拖著幾人,彼此之間鐵鏈相連,那幾人披頭散發(fā),麻衣爛布,手腕早已被冰冷的手銬磨爛,雙眼透露著一股死灰,以及對生的絕望。
拉扯鐵鏈的官兵面無表情,透露著無盡的冷漠,沖著一個行動緩慢的老人揮下一鞭,“快點”。
一聲嗷嚎,老人身上一條血痕綻開,刺眼猩紅的鮮血順著布條流下,滴落在冰冷大街白色地磚上。
穆澤微微別來頭,似乎不忍見這一幕。
可刺鼻的血腥味,還是順著冷風吹到了他身前,揮之不散。
“怎么了”,馬玲兒注意到了穆澤的臉色比之前更加蒼白了少許,不由仰頭詫異問著。
“這些都是什么人”,盡管心中有所猜測,可穆澤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這個我不知道”,馬玲兒捂鼻,嗡嗡說道:“最近城中經(jīng)常這樣,已經(jīng)發(fā)生好幾天了”。
“如果我沒記錯,剛才的官兵應該是京都城中普通的巡衛(wèi)吧”,穆澤看向了身后的曲晗。
京都城的巡衛(wèi)由京都府卿掌管,跟禁軍,監(jiān)天衛(wèi)區(qū)分了開來,而曲坤坐著的位置,剛好就是京都府卿。
“看我干嘛,爹爹從來不會在家講朝堂的事”,曲晗白了穆澤一眼,沒好氣道:“況且,這些人也是罪有應得”。
穆澤默然,看他們剛才走的方向,他便知道這些人的結果不會太好。
曲晗忍不住走了上來,斜眼看著穆澤詫異道:“你不會起了什么心吧,雖然我和曲哲都不喜歡你們,可我還是得提醒你,不要試圖去救他們,不然你就是跟整個大周為敵”。
“為什么這么說”,穆澤微微一笑,心想曲晗在外的盛名果然不是虛的,雖然這個誰也想的到,可曲晗畢竟是一個女的,還只有十五歲。
一個女的沒有經(jīng)過深宮的陰謀詭計,還如此之小,已經(jīng)是很了不得了。
曲晗柳葉眉一挑,得意道:“你以為我跟某人一樣,學什么知書達理,在這個權利為天的世界下,頭腦不醒著點,還不成為了魚肉任人宰割”?
“曲晗,你說誰呢”?馬玲兒瞪眼,一臉不善盯著曲晗。
“說的就是你,笨蛋”,曲晗斜了馬玲兒一眼,直接邁步向著前方而去。
穆澤看著她嬌小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狐疑,一個十五歲的孩子,不可能懂得這些。
她為曲哲說錯話避過了去祖堂罰跪。
在小屋中提前預料推測事件的發(fā)展結果。
她說曲坤從來沒有在家談過朝堂之事,卻知道這些人為什么被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