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醒來時,已經(jīng)是臨近黃昏。
他朦朧地睜開眼坐起,只感覺頭腦發(fā)脹眼冒金星,下意識抬手瞬間一股鉆心痛楚從肩膀蔓延開,陸明直接忍不住痛叫起了來。
“我的媽呀!這也太疼了吧!”
低頭看向已經(jīng)涂藥,并用繃帶包扎好的肩膀,齜牙咧嘴,倒吸好幾口涼氣,陣陣持續(xù)不斷的痛感,像是有無數(shù)細(xì)小的堅針不停戳著,疼得要命。
臉色蒼白的忍受著痛楚,左手完全提不起一點(diǎn)勁,只能用右手扶住床沿坐起來。
目光掃視周圍,這里明顯是處民房。房間打掃得很干凈,除了他躺著的床外,還有一張桌子,桌上擺著茶壺和茶杯。
而在窗戶靠墻邊則擺放著幾個盆栽,鮮嫩青翠的葉子,凈化著空氣,順盆栽向上望,敞開的窗戶起到通風(fēng)作用,有縷縷清風(fēng)吹來。
陸明忍痛走到窗戶旁,能看到院子里有很多人,更準(zhǔn)確的說是傷員。都是些纏著手,拄著拐杖又或是額頭裹著紗布條的重傷人員。
“醫(yī)館?”見此,陸明心里舒了口氣,抬頭目光看向天空,露出笑意,呵呵自己運(yùn)氣還不錯嘛。
“吱呀!”正在這時,身后房門傳來打開的聲音,扭頭看去,是位儒裳中年人,國字臉,下巴留著山羊胡,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抬手推門而入。
陸明留意到在其手中有個盤子,上面有處理過的干凈白布和繃帶,還有一碗黑糊糊的藥膏和一碗熱騰騰的藥湯。
中年人將盤子放到桌上微笑道:“小兄弟受的是劍傷,昨日我已經(jīng)將傷口清理一遍,不過還需每日換一次藥,七八次后方能根除傷口上的炎癥。”
“來!這碗補(bǔ)氣湯趁熱喝下,對你的傷勢有好處?!?p> 聞言陸明接過碗,喝了一小口,略帶苦澀,不過畢竟是大夫要自己喝,只能捏著鼻子喝完。
喝完補(bǔ)氣湯,中年人又讓他坐到竹床上,拿著剪刀小心解開他肩膀的繃帶,隨后小心翼翼取下那粘染鮮血的繃帶。
“嘶!”瞬間,鉆心之痛立即侵襲,陸明眉頭一皺,整個精神都像是要崩潰一般,頭皮發(fā)麻,下一刻全身下意識立即繃緊。
中年大夫看他疼痛,手微微一頓,當(dāng)看陸明咬緊牙關(guān)沒發(fā)出聲音,微微點(diǎn)頭露出贊善之色??焖贀Q用白布清洗掉傷口藥渣和殘留血跡,重新在新的繃帶上涂抹那碗黑糊糊的藥膏。
不一會,中年大夫拿著新繃帶取出火折子,以火烘烤了遍上面的藥膏,當(dāng)即吹滅火折子,并從袖中拿出一根小木棍遞給陸明。
“上藥會很痛,你咬住木棍,免得咬到舌頭?!?p> 陸明如今已是滿頭大汗,點(diǎn)點(diǎn)頭用右手拿過木棍放到嘴邊咬住,在他咬住木棍時,中年人同時將涂滿藥膏的繃帶猛地按在肩膀那處傷口上。
鉆心之痛,無法用言語表達(dá),實(shí)在是疼得要命,這是他第二次受重傷,再次體會到這種痛楚,哪怕再堅強(qiáng)的意志都難以忍受這種疼痛吧。
咬緊木棍,緊閉雙眼,汗水混著淚水從臉頰兩邊滴落到床上,終于中年大夫重新包扎好傷口,陸明感受到肩膀突然變得清涼痛楚減緩了許多,至少沒有剛上藥那會疼。
精神一松,全身力氣仿佛用盡,直接就癱倒在床上,實(shí)在沒有半分氣力能夠動一下了。
中年人收拾好后,回過頭看著他面露笑容道:“能夠忍受住劇痛,小兄弟意志很堅強(qiáng)啊。好好休息下吧,待會我會叫人送飯過來?!?p> 說著中年人走出房間,掩上房門便離開了這里。
經(jīng)歷痛楚的陸明哪還有說話力氣,很疲憊,很累,想著想著就緩緩閉上眼睛,極快的進(jìn)入到夢鄉(xiāng)中。
不知過去多久,莫名驚悚之感令他猛地驚醒過來,映入眼簾是名綠衣少女,少女長得很標(biāo)致,肌膚如雪,身材婀娜,站在他床前用一雙水汪汪的美目注視著自己,從她眼中陸明感覺特別怪異,因為在他感覺中,少女看自己的目光特像那些喜歡收藏古董的愛好者一樣,仿佛他就是少女眼中的古董,特別讓人別扭和怪異。
許是見陸明醒過來,綠衣少女也不好意思在盯著他看,轉(zhuǎn)身到桌子旁,拿起放在上面的食盒,甜甜一笑。
走到床邊打開食盒說道:“師傅說了,因為你剛蘇醒,不宜吃油膩之物,我煮了清粥和兩碟小菜,你先吃點(diǎn),待明日我給你燉雞湯吃?!?p> “謝謝!”陸明道謝,接過食盒放在床邊,拿起碗便迫不及待狂吃,一覺醒來確實(shí)肚子很餓,也顧不上形象,埋頭喝粥吃菜,片刻就被他吃得個精光。
“咯咯!還很能吃嘛!”
綠衣少女看他吃完,捂嘴偷樂,笑得很美。
“吃完就休息,有事大聲喊,院外都有學(xué)徒在忙。”少女收拾碗筷,朝他含笑說道,這才轉(zhuǎn)身離開。
陸明點(diǎn)點(diǎn)頭,重新躺回床上,扭頭看著墻壁上掛著油燈隨風(fēng)搖曳,默默發(fā)呆。
所謂:“傷筋動骨一百天?!标懨髟谶@醫(yī)館住了差不多三天后,便見到了趙仲,同時也從他口中了解到匪患已經(jīng)解除,只不過遺憾的是那些匪首和黑山馬匪卻是逃了。
“陸大哥我已經(jīng)從家里拿了一株兩百年份的靈芝交給王大夫,他說只要有這靈芝做藥,你的傷勢半個月就能徹底好起來。”趙仲將洗好的桃子遞過來道。
陸明接過桃子,痛快地咬了一大口,三天治療,肩膀痛楚基本得到緩和,傷口也已經(jīng)結(jié)疤,對此傷勢好得快慢他也就沒多在意。
有些事情唯有發(fā)生了才感覺到害怕,這些天他都在反省,為什么自己要卷入這場風(fēng)波,其實(shí)他是可以直接離開不參與的,想到當(dāng)時腦子一熱什么俠義什么仁義,卻是把自身性命拋之腦后,如今一想這簡直也太蠢了點(diǎn),自己怎么就變得那么二,太無語了。
“老子以后決不能這么患二,還是自身小命要緊,滾一邊的仁義道德,到最后又不能吃。”陸明咬著桃子默默想道。
隨即抬頭看向趙仲,這幾天常常聽院子中的人討論里水鎮(zhèn)縣令,雖然此人罪有應(yīng)得,但說真的若非自己插手,這里水鎮(zhèn)還真不清楚鹿死誰手呢。
“趙兄弟我想知道那黃縣令最后是什么個下場?”
趙仲聞言,一下沉默,神情凝重,不過最后還是開口說道:“那黃岐勾結(jié)匪寇,自然只能以死謝罪。只不過……”
說到這他一頓,陸明見他欲言又止連忙催促道:“不過什么?”
“其實(shí)也沒什么,只是有時候我會覺得父親很不近人情,但是又清楚父親身為趙家族長,每做出一個決定都有他的道理,說不來是對又或是錯。”
趙仲長嘆了口氣,頗有憤懣,道:“法有連坐,可我覺得不該牽連其家人,可是父親他們卻是連妻兒老小都不放過,這我就看不過去了?!?p> 陸明一怔,眉頭緊蹙不確定道:“你的意思也就是說,不僅縣令一人死了,連同全家?”
“嗯!”
趙仲重重點(diǎn)頭,臉上滿是無奈。
“法不責(zé)眾,他妻兒老小又有何錯,為什么要這么做?”陸明不解,同時心里升起一股憤怒,首惡該殺,可這些看似受害者卻連無辜的妻兒老小都不放過,難道就是對的,這不對,簡直是大錯特錯。
心中惱怒不已,可事已至此,他也無能為力,暗忖道:或許這就是封建社會的殘酷所在之一吧。
“你走吧!”陸明閉上眼,語氣冷淡了許多。
趙仲低下頭,他也曾勸過父親,可當(dāng)時李家和洪家執(zhí)意斬草除根,父親好不容易執(zhí)掌整個里水鎮(zhèn),前期還需要兩家支持,所以也只能妥協(xié)。
這些他都懂,并且比誰都看得明白,加上人微力輕,也沒法解決,只能看著黃岐一家老小與其命喪邢臺。
記得那天清晨風(fēng)吹得很大,明明是夏季,卻是感覺仿佛是嚴(yán)冬的凜冽寒風(fēng)吹得人遍體生寒。
趙仲走了,很落寞,如同失魂落魄的迷途者,茫然而又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