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容,你看我你看我。”
公羊納蘭的眼中盛滿了星辰,毫無顧忌地伸手抓住了薛完顏。仗著年幼假冒著無知的年齡,所有的心思毫不隱藏,傾訴地那么徹底。
“怎么了?”
“沒什么,我就想讓你看看我?!?p> “溫容姐姐…”
在薛完顏身邊睡去的公羊娜拉翻了個身,小小的手無意搭在了薛完顏的下擺之上。
“嗯?那我現(xiàn)在看著你了,然后呢?”
“溫容,你是不是在等人?”
“嗯。”
“你等的是誰?”
“帶你兄長回來的人?!?p> 才剛這樣一說公羊納蘭猛地抓住薛完顏的手,力道之大令薛完顏不自覺地眼角一抽搐。
“那個人是來帶走你的,對不對?”
“他不是帶走我。他只是帶我回去,回到我該去的地方?!?p> 試探的推了推他的手,紋絲不動。
兩廂沉默,突地,豆大的淚珠從眼眶中滑落,滴下來砸在薛完顏的手背上。
不讓她有任何的動作公羊納蘭突然抓起薛完顏的手,低下頭親吻她的掌心。
再抬頭,那一雙眼帶著這個年紀的他不應有的情緒。
他憂傷的望著她,用幾近乞求的語氣。
“不能不走嗎?”
“…”
薛完顏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驚訝地看著他,無言地看著他。
“納蘭…我…”
慢慢地冷靜下來,縱然是她薛完顏,也依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做什么。輕聲的嘆息,無法緩解她沉重的心情。
“我不能。這不公平。”
“為什么?”
“你…我…”
“唔!”
她的避而不答令少年紅了眼眶,也紅了臉。
“你就是嫌我小,對不對。”
“不…我…你聽我說,等你長大了你會遇到對的人。我也不會馬上就走…”
“可你還是會走?!?p> 再也不愿聽她說話,公羊納蘭轉(zhuǎn)過身去背對著薛完顏。
“你會明白的。你是我最聰明的學生?!?p> 她這么說著,令這雙小小的肩膀停止了微微的顫抖,公羊納蘭憤憤地轉(zhuǎn)過頭來瞪著她。
“…你只教過我一個。”
“是啊?!?p> 薛完顏微微淺笑,笑容中盛滿了對他的關愛。落在他眼里是那樣刺眼,那么的諷刺。可卻又確確實實地溫暖了他的心。
撇過頭去,這一次他倔強的不讓眼淚留下,只是用充滿怨氣的聲音譴責她。
“這不公平…”
而這個被他置氣的人,卻只是淺淺一笑,然后用他最喜歡的,那總帶著春風的聲音,溫柔地吐露出真實。
“是啊,這不公平。”
“溫容啊。哎呀呀,我的小王子怎么哭了?”
“我才沒哭呢…我看書去?!?p> 哈敦才剛走進房內(nèi)就被公羊納蘭微紅的眼眶嚇了一跳,可那說出口的擔心的話,分明帶著笑意。
一見母親,公羊納蘭起身就往外跑,也不行禮就這么從哈敦身旁一溜煙地就不見了。
看著兒子的背影,哈敦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溫容?!?p> “在。”
“謝謝你。”
“哈敦言重了?!?p> 薛完顏輕輕地為公羊娜拉蓋上薄毯,低垂的眼中毫無顏色。
“這是我應做的。”
輕聲地嘆了一口氣,收回追尋兒子視線,哈敦來到了薛完顏的身邊坐下,飽含母愛的眼神,伸手將她的碎發(fā)理到耳后。
“明日,使臣就會來找你?!?p> “謝哈敦?!?p> “不用謝?!?p> 翌日。
大使館。
薛完顏才剛睡醒,一來到大廳便看到了立于中央那個突兀的身影。
深藍色官服在他身上那么服帖,全然沒了臃腫的感覺反倒顯得那么干練。緊張地抿著嘴唇,余光謹慎地掃視著四周,尋找著什么。
四目相對間,薛完顏莫名的松了一口氣,緩緩向他走去。
“公…”
“賽白努。”
一見她站在那里連忙轉(zhuǎn)身過去,薛完顏抬頭向他看過來的溫馴和那一瞬間迸發(fā)出來的光芒,令項一城忍不住想要呼喚她。
不曾想薛完顏先他一步,未知的語言令項一城一時間沒了應對的辦法,身子一僵保持著向她走去的模樣愣在了原地。
“???”
看他一臉不解,薛完顏忍不住笑了。
“你好。”
“啊…你好。”
項一城踩著風來到了薛完顏面前,兩人之間無言的對視令空氣變得異常安靜。有什么不為人知的思緒在飄蕩。
“在下來遲了?!?p> “項公子說笑了,你來的可是比我預計的早上好多天呢。”
話中帶笑的聲音令項一城不由地心中一暖。他自己也分不清是因為比她預計的早,還是因為別的什么。
“聽聞公主玉體有損?”
對項一城突然的關心薛完顏有些意外,小小的低垂了眉眼不與他明亮的眼睛對視。
“小病而已。項公子勞累奔波,還是休息幾日再啟程吧?!?p> 這么說著,薛完顏抬手長長的袖子遮住了口鼻,這令項一城很奇怪。
“是。”
“你…們下榻何處?”
“在…”
“咳咳…”
“公主?”
“無礙?!?p> 項一城被這咳嗽聲嚇到,上前一步走到她身邊才發(fā)現(xiàn)薛完顏臉色蒼白,連忙攙扶。
“公主?”
“哎呀這位是?”
北漠皇后懷抱著一團雪白從屋里走了出來,一看項一城攙扶著的虛弱的薛完顏。嚇得連忙將懷中的小狗放下。
“快來?!?p> “是?!?p> 項一城一把抱起薛完顏跟著哈敦進了屋,小心地將她放平。動作一氣呵成,落在別人眼里又是另一番意味。
“啊呀呀…”
哈敦忍不住輕聲笑語,這一笑嚇得項一城瞬間緊張了起來。僵硬的轉(zhuǎn)身拱手作禮。
“見過…額…您是?”
“我?我就是個剛好路過的哈敦,公主應該是又犯病了,藥就在那你給她服下就好了?!?p> 哈敦指了指桌子上的紅瓶,又看了看項一城看看躺在床上的薛完顏,露出了一個微妙的笑容轉(zhuǎn)身走了。
哈敦一走項一城連忙抓起桌上的藥瓶倒出一顆想給薛完顏服下。藥丸送到嘴邊項一城才想起昏迷的人不會吞咽,想起哈敦微妙的笑容后知后覺,項一城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你想到什么了,項一城?!?p> “啊?啊!”
懷中人突然發(fā)聲嚇得項一城渾身一震,差點把手中的藥瓶扔了出去。
“我…我沒有。”
“你沒有什么?”
依然沒什么力氣的薛完顏軟綿綿的在他懷里躺著,想伸手使個勁看看卻發(fā)現(xiàn)完全沒有力氣。抬頭發(fā)現(xiàn)項一城別過去的臉,耳根通紅。
“項一城。”
“公主有何吩咐?!?p> “你剛剛,想做什么?”
“…”
“我中毒了。”
“什么!是誰?”
“你臉不紅了?”
“額…”
薛完顏莞爾一笑,惹得項一城從上一秒的正經(jīng)瞬間又變回了青澀少年,羞紅了臉。
“哈哈~”
“…”
“沒騙你,我確實中毒了。”
“…”
低垂著頭,似乎篤定了不管薛完顏再說什么也不做任何反應。他微紅著臉,溫順地垂下頭看她,見他這般薛完顏想起了小時養(yǎng)過的那只惹人憐愛的獅子犬。
那犬心高氣傲得很從不明面上親近自己,卻又總喜歡在經(jīng)過她時高舉了尾巴向右搖晃。在前面走走停停,回頭一看一看她圓滾滾的眼睛一眨一眨。
這時,她就會上前去撫摸它的頭。
“發(fā)作的時間還沒過去?”
“嗯。”
“什么時候的事?”
“兩天前吧?!?p> “什么毒?”
“只是些蛇毒,不再吃那瓶里的藥就行了?!?p> “什!”
項一城連忙放下了那瓶子,他沒有注意到自己不自覺收緊了雙臂。薛完顏動了動手臂,還是決定放下了。
“真是夠了,到底是誰下的毒?”
“我知道是誰。你放心,他很安全?!?p> “你到底在說什么?他對你下毒!”
不敢置信地看著薛完顏,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是不敢相信。與之相對的,薛完顏卻顯得冷靜的很。
“我知道。項一城,信我。”
“…”
眉頭越皺越深,心里依舊忐忑眼神依然不安。注意到了他的不安薛完顏緩緩伸手輕拍他的手臂。
“相信我?!?p> “…隨便你吧,我不管了?!?p> “謝謝?!?p> 視線再次開始模糊,逐漸脫力的手從項一城的手臂上滑落。意識消失在即,只聽得項一城嘆息著說了一句
“養(yǎng)好了身體,我們就回京?!?p> “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