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阿爾戈的小插曲
倒在墻邊的地上時，一閃而過的思考是“在虛擬空間失去意識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原理”這樣散亂的想法。
昏迷，是腦內(nèi)的血流瞬間減緩，導(dǎo)致暫時停止機能的現(xiàn)象。缺血的原因有心臟或者血管的功能異常、貧血或低血壓、換氣過度等，但是在完全潛入虛擬世界的時候，現(xiàn)實的肉體正躺在床或者躺椅上，處于完全靜止的狀態(tài)。更別說此時被囚禁在這個死亡游戲《刀劍神域》里的玩家，身體都躺在各地的醫(yī)院里，接受著健康狀態(tài)的檢查以及持續(xù)的監(jiān)控，必要時應(yīng)該還會使用藥物。很難想象會因為肉體的異常導(dǎo)致昏迷……
在漸漸遠去的意識中想到這些事情之后，最后得出的結(jié)論是“這種事情都無所謂了”。
沒錯，一切都無所謂了。
這里是安全區(qū)，加上附近并沒有別的玩家。在人性的丑惡顯露之前應(yīng)該不會發(fā)生將昏迷玩家搬出安全區(qū)并且殺害的情況，況且因為系統(tǒng)的限制，憑他們現(xiàn)在的筋力值就算想做也做不到。
——就在思考這些事情的時候，才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昏迷的人還可以思考的嗎？
以幾乎聽得到聲音的速度猛地睜開雙眼。
“醒了嗎？”龍且倚靠在墻體上“還真是狼狽，才第一天就搞成這個樣子。”
他扯掉了身上破損的外套，露出了被稱為'限制級規(guī)范'的白色內(nèi)襯。除非是自行解除否則這件內(nèi)襯永遠都不會消失，作為控制隱私的必要措施，也賦予了他不會被外力破壞的特性。
我的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正面看還算像樣但是外衣背部肯定是被抓破了，想起剛才受到的爪擊，背部似乎還有隱隱作痛的感覺。
“走了。”不知道在什么時候他已經(jīng)站起身，輕輕一點熟練的收回了主畫面窗口“筋力值恢復(fù)的太慢了，再等下去也沒意義，還不如回去休整一下。”
“那個……能不能等我一下?！蔽矣行擂巍?p> “嗯？”
“我把橫刀搞丟了?！毕嘈盼业穆曇粢欢ㄐ〉较袷俏米拥奈宋寺暋?p> “噗嗤。”他強忍住笑意“你居然把武器給跑丟了……不行，不行，先讓我緩一下?！?p> “想笑就笑吧?！?p> 我沒再理他直接向草原走去，身后果然傳來了他的笑聲。
如果沒有記錯，橫刀就丟在這附近才是，價值700珂爾，找不回來一定會心痛死。
“找到了沒，需不要我來幫你找？”
“不用我自己來就好?！?p> “對不起，不要生氣嘛，我不是故意的，主要是真的沒忍住，哈哈?！?p> 你看我想理你嗎，混蛋。
“給，不要再整丟了?！本驮谖乙活^莫展時一把熟悉的劍柄伸了過來，正是我的橫刀。
“在逃跑時我用余光看到了它落地的位置?！狈路鹗遣碌搅宋业囊蓡枴澳氵€沒醒的時候我就幫你找回來了，笨蛋。作為一個戰(zhàn)士在戰(zhàn)場上遺棄了自己的武器意味著什么你應(yīng)該比我清楚?！?p>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獨自向城鎮(zhèn)走去，留下我一人在原地錯愕。
“喂龍且，等我一下。”
城鎮(zhèn)籠罩著一股死亡的氣息，雖然還可以聽到街道兩旁負責(zé)售賣貨物的NPC的叫賣聲，只是已經(jīng)無人理睬他們了。房檐下，大樹旁，玩家們零零散散的聚集在一起討論著什么，偶爾還會撞見幾個匆匆而過的落單玩家大概就是龍且口中的獨行俠了。
“兩位看上去好像不太妙?！?p> 背后突然傳來這么一聲低語，我將視線從人群中移開，向身后看去。
“受損的武器，疲憊的步伐以及不足1/3的HP槽，會不會是封測玩家呢？”
這個在句末帶著獨特鼻音的尖銳聲音，來自于眼前這個身材嬌小，看起來頗為敏捷的玩家。全身包裹著的布和皮革應(yīng)該是這個人的防具，武器是左腰上的小型鉤爪以及右腰上的投擲尖刺，這樣的裝備在此刻的起始之城鎮(zhèn)顯得有些突兀，毫無疑問系統(tǒng)最初給予的1000珂爾不足以支付這些。
“你是在和我們說話嗎？”龍且冷冷的問。
而鉤爪手出人意外的豎起五根手指說道：“給我5個珂爾，可以告訴你們在起始之城鎮(zhèn)武器強化成功率最高的鍛造師所在的店鋪地址?！?p> SAO中的武器強化系統(tǒng)，在現(xiàn)今的網(wǎng)絡(luò)游戲中屬于比較單純的一類。強化系數(shù)有“鋒銳(Sharpness)”、“速度(Quickness)”、“精準(zhǔn)(Accuracy)”、“重量(Heaviness)”以及“耐久(Durability)”五個種類，委托NPC和玩家里的鍛造師就可以進行任意的性能強化。想提升每一種系數(shù)都需要專門的強化材料道具，另外還有一定的概率失敗，這點和其他的網(wǎng)游沒有什么兩樣。
每當(dāng)有一個系數(shù)強化成功的時候，裝備圖示里的道具名后就會多出“+1”“+2”這樣的數(shù)字，但要想知道這些數(shù)字具體代表著什么含義，就只能直接點擊武器打開屬性欄了。當(dāng)玩家之間交易武器的時候，每次都要說明“精準(zhǔn)+1，重量+1……”什么的未免太過啰嗦，所以當(dāng)+4的具體含義是精準(zhǔn)1重量2耐久1的時候，都是習(xí)慣性簡稱為“1A2H1D”的。
“一件初級裝備而已，完全沒有強化的必要。”很顯然龍且并不歡迎這個不速之客。
“還真是無情啊，回絕的這么干脆?！睂Ψ窖b成遺憾的樣子，沒錯就是裝的“敢在這種情況下前往野區(qū)，并且毫不猶豫的拒絕了關(guān)于游戲的情報，你們果然是封測玩家?！痹谔岬?封測玩家'時她刻意壓低了音量“可以認識一下嗎，我叫阿爾戈，別號老鼠，是一名情報販子。同樣也是封測玩家，也許我們可以互換情報?！?p> 情報販子并不是系統(tǒng)自帶的職業(yè)，我仔細打量著眼前的人，老鼠阿爾戈，的確是人如其名，她那張無聲微笑的臉上有著一個最大的特征：兩邊臉頰上用化妝道具清晰地畫出了三條模仿動物胡須的線。再加上短短的金褐色卷發(fā)，讓人在看到她的這副樣子之后總是會聯(lián)想到某種嚙齒類小動物。
“在那之前可以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嗎？”我忍不住插嘴“為什么要弄出這樣的特征?！?p> 這句不合時宜的插話明顯觸碰了她的逆鱗。
“不要問女孩子化妝的理由！”她怒斥道，然后馬上又說：“給我十萬柯爾就告訴你?！?p> “我投降，當(dāng)我沒說?！辈焕⑹桥耍娴氖钦f變臉就變臉。
龍且不想再和她糾纏下去，支付了5個珂爾后說:“就當(dāng)沒見過我們，再也不見?！?p> 阿爾戈看著手里的五個錢幣明顯有些懵，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看在錢的份上給你們一個忠告，不要讓別人知道你們是封測玩家，祝你們好運?！闭f完轉(zhuǎn)身就走很是干脆。
一邊忠告別人一邊暴露自己，真是個怪人。
“她是來提醒我們的?！饼埱一剡^頭“既然阿爾戈能識破我們，別的玩家也一樣可以，未來在'新手玩家'和'封測玩家'之間一定會形成一條難以逾越的鴻溝，這條鴻溝，在特殊時期足以致命?！?p> “可她為什么要暴露自己呢？老鼠阿爾戈?！蔽疫€是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大概是為了讓自己的情報更具可信性吧?！?p> 在售賣情報時，有封測玩家的身份加持確實更容易令人信服。
“就是說為了賺錢，命都不要？”
“聽說過切爾諾貝利核電站以及福島核電站泄露的事件嗎？”
我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
“災(zāi)難剛發(fā)生時，在強大的核輻射下附近的生命幾乎都死亡了，只有兩種生物頑強的存活了下來，其中之一就是老鼠?！彼麤]再賣關(guān)子“另一種是小強?！?p> “所以她用老鼠做別稱是想說自己的命和老鼠一樣硬？”
“也許吧?！?p> 阿爾戈的出現(xiàn)只是一段小插曲。我們將武器寄放在由NPC經(jīng)營的鍛造鋪后，又分頭去了一趟武器商店和面包房補充物資。
碰頭的地點選在了靠近城鎮(zhèn)邊緣區(qū)的小旅館的雙人房間內(nèi)，價格3珂爾每天。糟糕的隔音效果經(jīng)常能傳來隔壁房間里女性玩家的啜泣聲，這種聲音一直到兩個星期后才消失。
按照龍且的指示我從武器店中分別購買了幾瓶初級恢復(fù)藥水和中級恢復(fù)藥水，用于恢復(fù)筋力值的強化藥水也買了一些，外加兩身嶄新的護甲，如果再算上預(yù)支的強化武器的費用，幾乎花掉了下午收獲的金幣的全部。
晚飯是龍且購買的黑面包（應(yīng)該是最便宜的那種），以及從城鎮(zhèn)里到處都有的噴泉里免費打來的一瓶水。
雖然現(xiàn)實世界中的食物里也很少讓我受到什么快樂，但是這個世界的飲食依然空虛得讓人想要抱怨。在這個世界吃再豪華的食物，也不會讓真正的肉體攝取一粒砂糖。那還不如將食物這個系統(tǒng)，以及空腹感、飽食感這些東西全部取消。但偏偏現(xiàn)在要經(jīng)歷肚子里空無一物的感覺，在攝取到虛擬的食物之前，這種感覺是不會消失的。
在草原上冒險的時候還能靠意志力將這種虛假的空腹感屏蔽，但是當(dāng)回到城鎮(zhèn)之后就總是想要吃點什么。龍且應(yīng)該是想用這種最為廉價的食物來做一些最低限度的抵抗。意外的是這種粗糙的黑面包，在細細掰碎慢慢咀嚼后味道還是——一言難盡，很顯然儀式感并不能改變食物的口味。實際上商店里售賣的其他食物吃上去也一樣是味同嚼蠟，僅僅代表我個人的感受。雖然這只是味覺再現(xiàn)引擎制造出來的虛假感覺，但是本著美食與美女不可辜負的原則，后期我還是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將廚藝完全習(xí)得。
“味道還不錯吧?！饼埱覝惲诉^來“先同意我的好友申請，我把今天的戰(zhàn)利品轉(zhuǎn)給你，當(dāng)然你也要轉(zhuǎn)給我屬于我的那份。”
話音未落，在我眼前便出現(xiàn)了寫著好友申請的紫色信息欄——龍且請求添加你為好友。
“就沒有那種可以直接讓雙方共享的辦法嗎？”我實在是懶得整理。
“直接共享，應(yīng)該是可以，你等一下。”龍且又開始搗鼓起來。
沒一會兒再次彈出的紫色信息欄顯示出由龍且發(fā)起新的申請——龍且請求與你開啟共享空間。
在龍且整理完成后，我大概查看了一下下午的收獲，跌落的道具剩余的錢幣加上已經(jīng)花費了的珂爾，總的來說這次刷怪的收獲還算不錯。
最重要的是我們現(xiàn)在的等級，再繼續(xù)去刷低級的野怪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接下來的冒險會是一種什么樣的體驗?zāi)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