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一個問,如果被追著打了一路你會怎么做?給兩個選擇,打回去或者繼續(xù)跑,但我會笑兩聲再給出第三個答案:怎么來的就怎么給我滾回去!!
四月十五,我下山半個月,夜,滿月,整個大地一片明亮。這是我下山后的第一個月圓,我想起了云姨的教誨:勇往直前,風雨無阻。
一個變了色的樓,九天樓里經(jīng)過了兩天的發(fā)酵,此刻已經(jīng)變得很冷靜,而一個冷靜又是無聲的詭異:樓外的人揣測著樓內(nèi),樓內(nèi)的人無視樓外。一切太反常了,鬧了個半天也是要有點反應(yīng),最起碼要露個面啊。
來流碾墟的第四天,我側(cè)頭道:“再去把紫雒請來?!?p> “是!姑娘!”多兒應(yīng)著去了。
我端坐在桌前安靜的等。紫雒,一個什么都很神秘的神秘姑娘,作為我在流碾墟唯一的一個盟友,我有必要讓她有一個興趣。
她對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不感興趣,但要知道流碾墟就是一個興趣的所在之地。
一盞茶后,這位很神秘的姑娘來了。
“你找我?”四進九天樓,幾乎一天一報到,她站在門口并沒有打算進來,就好像這是一個危險的火坑,隨時會坑人。
我轉(zhuǎn)身看著她說:“沒事,還是找你聊聊天?!?p> 她沒有說話,但目光是在說:你在開玩笑嗎?
我一笑,讓多兒煮茶問:“想不想聽小曲兒?”
她在門口不動,最后進來了。茶煙起,我們兩兩相坐,中間飄的是無聲,最后她問:“好玩嗎?”
我手撐著頭另一只手在桌上噠噠的輕敲說:“好玩?倒不覺得,你知道,我已經(jīng)在這樓上被關(guān)了半天。半天的時間你知道是什么嗎?半天已經(jīng)可以做很多事了,比如,會會冤家,調(diào)調(diào)情,再暖暖心…”
她看著我不動,問:“你知道什么是調(diào)情嗎?”
我笑了一聲道:“我們現(xiàn)在不就是正在做嗎?”
她看了我已經(jīng)有一分鐘了,一分鐘的時間也不少,一分鐘能做什么?至少我能一掌擊開九天樓前門那里的一座假山。
殺氣驀然起,我又立即穩(wěn)住了她道:“收著!這個先別給我!以后來日方長!我們有的是機會…”
這個殺氣就是那種氣息,冰冷,但目的不是為了告訴別人危險,而是為了拒人千里。
多兒在旁邊來回看著我倆,又看著我按著她的手,我咳了一聲正經(jīng)了,給多兒使了個眼色,多兒懂事的去了,我收了手問:“你來流碾墟的目的是什么?”
又是忽然房間的溫度降了幾個度,再一霎煙消云散。
隔著一層茶霧,這就像是一個幻覺,她抱起了雙手眼中是我初見時的無溫懶散,說:“你呢?又是為了什么?”
我笑了一聲,再將兩天前的那個邪笑傳達給了她,說:“當然是有目的的,既然來了風流窟,不將一個地方扒光,那就太對不住了…”
她眉微皺說:“收起你的膽子,這里可不能亂來?!?p> 我笑了一聲,又繼續(xù)手撐著頭看著窗外道:“不會,不會…”
她看了看我,再看了看茶霧,最后什么也沒有問。
“你知道江湖嗎?”我忽然問。
她沒有作聲,半晌,我轉(zhuǎn)頭看她,那是一個完全猜不透的眼神,我說:“別緊張,只是問問?!?p> 她移開了目光,說:“什么江湖?你說的是那個不見光的黑暗世界嗎?”
我想了想,也許我們說的是同一個地方,只是她比我說的更深刻些。我點了點頭道:“嗯,它跟名正言順的權(quán)利野心不一樣,他們追求的是另一種東西。”
她又是半晌沒有說話,最后道:“世界沒有江湖,江湖早已經(jīng)在權(quán)利和野心的打壓下變了形,成為了另一種東西?!?p> 我放下了手,又有些怔怔。我有些意外,她說的是我從沒去想的區(qū)域,我知道江湖已經(jīng)變了,但沒想到變得這么快。
我又看著窗外沒有說話,那里一片光明,就像我初認知的江湖一樣,一種俠義的正氣,那就是我對它的定義。
但當下了山之后,我接觸到的卻是另一種東西,就是她所說的那種黑暗。
我一直都不能明白一個白色怎么會變成黑色?就好像人怎么能違背自然的規(guī)律。
世界的書籍我從小翻到大,世界的漩渦我也從小看到大,但世界的正氣我也是從小看到大。
戰(zhàn)火的無情冷酷讓人命賤如草芥,那些野心讓所有的的一切變得不堪一擊,但在這戰(zhàn)火中又有著另一種火,他們同樣是草芥,縱然也低廉,卻是拼盡了全力的燃燒自己來溫暖其他的草芥,這種燃燒的草芥叫正義,他們就是江湖。
在我的眼中,一個世界的漩渦,只有這草芥能帶著一團火勇往直前上天入地,江湖在我心中是一個傳說,不滅的希望,那一團火也是我對這個世界的期盼。
猶記得十年前我說我要成為這一團火,當時云姨替我擦去了劍上的土,師父為我擦干凈了手上的血,人生中第一次摔跤,我沒有哭,只是覺得這血也跟那火是一樣的。
而現(xiàn)在,一些就像是失落,師父走了,我再也看不到手掌里的那團火了。
我問:“那是什么?”
她說:“生存,掙扎,上得了臺面的叫殺手,上不了臺面的叫奴隸,中間的叫刺客,為權(quán)利所利用,是一把把鋒利或是鈍了口的殺器?!?p> 我又自嘲的笑了笑,平靜了。
一路過來,道聽途說,眼見耳聞,就是她說的那樣,我先是不明白那種生存,再是不明白那種陰暗,最后是排斥所謂的掙扎。
一個先入為主的固執(zhí)理念,我認為沒有能力的生存掙扎哪個時代都有,但為什么要選擇這一條路?貪生怕死的茍活又有什么意義?
而后來在離開來??蜅r,也許我明白了,一個白色本來就潛在著被污染的危險,可能是權(quán)利的野心比以前強大了,可能是正義的勇氣正在等待希望之光,也有可能只是簡單的人心的麻木,陰暗之下的東西其實對自己也是一種折磨。
但也該放開了,就像我說的,自然的規(guī)律,什么是自然?沒有什么是絕對的。
我又問她:“那你呢?是哪一種?”
她看著我眼不動,那是沉如水的陰暗,這才是真正的危險。
我笑了一聲抬眼看她,是逼迫她的陰暗沉到地獄的冷笑道:“也給你一個建議,你是我所見過最失敗的殺手,也是最不像殺手的殺手。如果你想做什么就直接用武力制伏,它可是比所有的廢話和表情都管用?!?p> 那雙眼睛還是不動,但這次又有什么不同了,她淡淡的道:“你經(jīng)歷了什么?你從白中來,卻是比黑暗還要暗?!?p> 我移開目光抬手倒著一杯茶,說:“這有什么好奇的。你見過一個生命的消逝嗎?如果能讓她殺十萬人來抵這種痛,可能她連眼都不眨一下。你見過黑暗里的淚水嗎?如果一個陽光下的笑能灼食一分,那她一定是這個世上上笑得最燦爛的一個。如果不了解一個人,千萬不要用自以為是的眼光來定義。什么是白色?一個黑色的世界里怎么會有白色?那只是有些人眼中的不同而已,但在她自己的眼中,那只是一種淺黑?!?p> 我將茶放在她面前道:“喝茶嗎?”
她抱起了雙手說:“這個故事一定很深長?!?p> 我揮手從窗側(cè)采了一朵鳶蘿花放到她面前道:“所以聽了這個故事,你就要做些什么了?!?p> 她說:“你準備拉幫結(jié)派了嗎?你有什么資格能讓人信服?畢竟,反抗黑暗那也是要付出代價的?!?p> 我起身看著窗外道:“一個晚上!我會讓你滿意?!?p> 她笑了一聲,雖然信,但不足以全信。
門外多兒閃身進來道:“姑娘,好了!”
我也笑了一聲,轉(zhuǎn)身在桌前坐下道:“準備好了嗎?先請你聽一首小曲兒,聽好了,說不定有你的意中人…”
這就是我替她找的新興趣,我聽說喜歡一個人可以興久不衰。
她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我一揮手將背后的窗戶關(guān)上,也滅了燈,看著面前的一道門,那有著骨架的大好河山在開始構(gòu)造。
外面的走廊也有了動靜,是喧鬧但不雜亂的腳步,還有著酥晚金熱情招待的聲音,急急忙忙。
“來來來?。≈T位公子大人先生豪杰,可要先排好隊啊!我們家季月最怕吵了,按著先后次序來!只需將要彈奏的樂器在桌上一放,就可以彈奏了!若是季月姑娘滿意了,屋內(nèi)就會點燈,就代表奪得今天的花魁,若是奏完屋內(nèi)沒有動靜,那么就自動請下一位,啊,每個人機會只有一次,大家一定要把握好機會...”
屋內(nèi)的黑暗里,她看了我一眼:“這就是你將桌子擺在門口的原因?”
我點頭:“是啊,為了還你一個人情,搞了這么大個陣仗是不是有些奢侈了?”
她哼了一聲,冷意幾分。
門外酥晚金的開場結(jié)束了,開始很正經(jīng)的報號:“第一位,有請司徒大人!”
這是一個意外也不意外的人,但開場還在我掌控之中。
“錚~”一聲琴音,那是連音都沒有調(diào)的直接彈了,南榮揚是第一個,技藝不錯。
一盞茶后,他落下最后一個音,門內(nèi)外是安靜,復(fù)兩盞茶,三盞茶,整個世界是大眼瞪小眼,但每個人的情緒不一樣,有人忍,有人在不忍的邊緣,還有人在察言觀色,直到屋外突然起了一聲暴喝。
“夠了??!”一聲壓制已久的爆發(fā),接著是疾步過來抽兵器的嘩啦聲,到了門外一丈半,那冷酷而又憤怒的聲音敲著門:“給你一分鐘,給我從里面出來!若不,我就將整個流碾墟踏成平地??!”
由此,是死一般的寂靜,門內(nèi)門外。
門外是按捺的沉住氣,甚至也有人在往后退。
門內(nèi),我依舊看著那道門穩(wěn)坐,多兒在門側(cè)舉著劍準備隨時開,而紫雒終于露出了感興趣的眼神。
我又臨時改變了主意。
一抬手,我點亮了燈,一霎門開,旁邊一道紫影閃向一旁,對面是一個四敞的開,在整個世界驚訝的目光中,我無聲的一笑。
多兒干脆的收劍跨出去一步道,“大將軍的兵器聲很好聽,今夜花落大將軍家?。≈T位請回!明日百花亭等候大將軍!!”說罷退后一步關(guān)門,她拔劍抵擋,但還是有一道冷酷的肅殺之氣擊在了我面前的一座屏風上。
“嗡~”一聲震蕩的沉響,金絲屏風被擊出了一個兩面透的圓點,極細的縱與橫,它竟然抽絲了。
“嘭??!”又是一聲爆響,門被擊開,惡煞的內(nèi)力涌了進來,我拍桌而起,一掌將屏風擊向門口去向了門側(cè)。
屏風堵住了門,兩道內(nèi)力相抗是個開門見山,我在這邊對那邊的紫影道,“你打不打,你不打我馬上殺了你,因為你聽到了不該聽的話?。 ?p> 聞言,門外的耳朵一動,人也要一動,對面的那雙冷眼沉到了地底,她咬牙一動,我又驚聲大呼,“什么?!你要跳窗?絕對不行!你知道的太多了!他們絕對會殺了你??!”
聞言,門外的世界一靜,立即呼啦啦的往樓外跑,對面她抽出了那把招牌的彎刀終于要殺人了!
我一甩手去向窗戶,身后的門爆響而開,粉碎的屏風下是蓄積已久的暴怒戰(zhàn)意,獨孤皓月一把銀槍直刺了上來,“你也想走嗎?”
“哈哈!”我大笑一聲躍窗拔劍,一劍劈向下面的黑影人潮,再旋身一劍擊開了那槍往下道,“走?今晚誰也別想走,我們舉衣邀明月,一邀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