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卿掀開車簾瞧見不遠處有十余個短打扮的劍客手持長短不一的刀劍,正在圍攻兩位青年公子。
一位身穿石青道袍的公子身手不佳,手持長劍左右支絀。他身邊另一位身形魁梧的青年人手持長劍招式精妙,但是身有血跡,顯然此前已被刺傷。
思卿還沒反應(yīng)過來,沈江東卻道了一聲“你們快先走”,而后刷得拔出佩劍來加入團戰(zhàn),助二位青年公子殺敵。
這下沈浣畫在車里聽見了,也急忙探出身子往外看,她這一看大驚失色道:“三哥?”連聲命葉府的小廝仆從上前幫忙。
思卿還沒來得及制止,葉府這四五個三腳貓仆從已被割韭菜似的砍翻在地。
思卿連忙問沈浣畫:“哪個是你三兄?”
沈浣畫面色煞白,指向了身穿石青道袍的公子,又指著旁邊身形魁梧手執(zhí)長劍的負傷者,“那是程大哥。”
思卿見沈江東身手平平,和那兩位青年人被圍在中間險象環(huán)生。她正發(fā)愣時,已經(jīng)有三兩個短打扮的劍客因為葉府隨從加入團戰(zhàn)來攻擊沈浣畫和思卿的車駕。
一旁的菱蓁膽大,看準了領(lǐng)頭一個,順手拔下一丈青簪子擲出,卻一擊未中,對方借此躍上思卿和沈浣畫乘坐的車駕。
沈浣畫雖然纖弱,反應(yīng)卻快,一把拽下香袋糊了對方一臉香粉,思卿見此抽出自己袖中短劍挾持住對方跳下車來。
對方被迷了眼睛,又不知是否中毒,竟然輕易被思卿挾持住。
他哪里會將姑娘家的挾持放在眼里,回手一劍,思卿的袖子給劃了老長的口子。
思卿一怔,覺得自己手臂一熱,已被刺傷,手上連忙發(fā)力。對方正要用力掙脫,只覺周身綿軟,原來思卿搶先一步,早扣住了他的脈門。
“還不停手,若不停手,我便先殺了他!”思卿斥道。
此前已經(jīng)受傷的、被沈浣畫成為“程大哥”的程姓執(zhí)劍人胸口流血不止,聞言似乎神色一松,緊接著踉蹌了一下,被身邊的沈江東一把扶住。
沈江東見思卿袖子上有血,面色一下子變得慘白,渾身發(fā)抖道:“你怎么受傷了?還不回車里去!”
思卿道:“我沒事,他劍上又沒毒?!?p> 方才思卿一呵斥,這群短打扮的劍客面面相覷,但旋即互相使眼色示意放棄被思卿挾持的同伴。
思卿眼風(fēng)一揚,還是程姓執(zhí)劍人先反應(yīng)過來,順手就將身前兩個正在互使眼色的短打扮劍客砍倒。
這下子場面又混亂起來,思卿隨手用劍在自己挾持的人質(zhì)的脖子上抹了一把,一腳踢開。對方失了三名好手,士氣先弱了,沈江東這才勉強占了上風(fēng)。
思卿殺了人,正站在一邊望著手里的鮮血發(fā)愣,一直弩箭嗖得襲擊而至,被沈江東一把打落。沈江東見思卿隨身佩劍,于是吼問思卿:“會不會武?”
思卿一哽噎,“……差不多不會。”
又一只弩箭襲來,沈江東又氣又急,用力向后方擁了思卿一把,“還不回車上去!快走!”
思卿打架不行,身姿卻很輕盈,借勢輕飄飄躍回車上。
沈浣畫連忙道:“胳膊是不是被劃破了,快,我給你包起來?!?p> 霞影試圖鉆出去駕車先帶思卿和沈浣畫走,但很快被流矢逼回車內(nèi)。
菱蓁道:“不要出去,他們有弩箭,躲在車壁里最安全?!彼Υ鬅o窮,一把拎起車內(nèi)小茶案抵在車簾后抵擋流矢。
沈浣畫勉強替思卿包扎完手臂,一炷香后沈江東手腕中劍,此前已經(jīng)受傷的程姓執(zhí)劍人胸口臂上鮮血直流,好在已將這群人悉數(shù)除去。
沈江東恐引來旁的人,連忙招呼二位年輕公子上車,一見思卿連忙揪著思卿帶了血的袖子問:“你沒事吧?”
思卿道:“放心,只是劃傷,他劍上沒毒?!?p> 沈浣畫的三兄喚沈江東的字道:“沅西,你將你們這幾位隨從的尸首處理了,省得給你們招惹麻煩?!?p> 沈浣畫連忙道:“老程受傷了,不曉得后面有沒有追你們的。葉家在山后有別業(yè),先往哪兒去落腳。阿兄,你自己小心,等下過葉家別業(yè)去尋我們?!?p> 沈江東頷首道:“你們也小心。”說完深深看了妹妹沈浣畫一眼。
思卿從地上拾起一把劍交給菱蓁,問:“你會騎馬么?”
菱蓁還在愣怔,輕聲道:“會?!?p> 思卿道:“你回府去,說我們要賞秋,在別業(yè)住一住。其他的一概不要多說,也不要再回來尋我們。”說完從車里摸出帷帽給菱蓁戴上。
沈浣畫接口:“若過三日我們還不回府,你就去沈家找二門上的管家老夏,叫他來找我們?!?p> 菱蓁連聲應(yīng)了,再三囑咐沈浣畫和思卿多加小心,才騎馬而去。
思卿一把拉過韁繩,霞影要接,思卿已經(jīng)搶先駕車往小路上去。
只聽沈浣畫又問她三兄:“三哥,你沒事吧?老程怎么流了那么多血!”
程姓執(zhí)劍人此刻已然昏厥。沈浣畫見他的傷口血流不止,便問她三兄:“流了這么多血,這可怎么辦?”
思卿聽了忽然想起自己并不識路,于是勒住韁繩遞給霞影,霞影便駕車繼續(xù)前行。思卿自己鉆入車廂,便去摸傷者脈息。
沈浣畫她三兄緊張地注釋著思卿問:“你通醫(yī)?他怎樣?”
思卿撕下衣襟正在替那人裹傷,口里說:“我通點兒醫(yī),但一共也就給兩三個人瞧過病,所以醫(yī)壞了可和我不相干。他外傷無礙,胸口被擊得一掌傷得不輕。且安頓下要緊?!?p> 眾人聞言面色一變。
沈浣畫的三兄看著思卿問:“姑娘可是東閣大學(xué)士葉大人的女公子?”
思卿問:“你怎么知道?”
“你跟你兄長葉蘭成長得這樣像?!?p> 思卿卻不愿意提及家事,沒有搭言。
沈浣畫又想起一件事,探頭問霞影:“你還會駕車?”
霞影答:“姑娘又忘了,我家里先頭是開大車店的?!?p> 說話間眾人到了葉府別業(yè),這處房子原是葉夫人的陪嫁,小小的兩進院子,只有一個老管家在此看著。
沈浣畫的三兄扶下重傷的程姓執(zhí)劍人進內(nèi)間,沈浣畫和霞影七手八腳地幫忙,思卿則立在原地看看了看四周有無異常。
老管家迎出來嚇了一跳:“天爺!小夫人,這都是誰?這是遭賊了嗎?”
“這是才回京里的大姑娘。誰說不是!老管家,快去將門銷上?!鄙蜾疆嫷溃f完急切地悄聲對她三兄道:“三哥——緣何只帶老程一個人出來?方才那些人究竟是……”
“小五,你且噤聲!回頭再同你講?!?p> 沈浣畫不依不饒道:“這太危險了,萬一讓皇祖母知道……”
原來沈浣畫的三兄正是當(dāng)今圣上。
先皇英年早故,子嗣單薄,只有今上這一子長成。國姓為蕭,今上單名一個繹字,沖齡登基,由太皇太后和宗王勛戚輔弼。太皇太后強勢,宗王專橫,今上一直過得不甚如意。
今上元后何氏,系昔年永清大長公主之后。何皇后從叔何適之四年前宣麻組閣,拜大學(xué)士。何皇后生下皇太子后離奇死去,太皇太后想另聘英國公孫女進宮,事未成。
葉秀峰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把失散多年的女兒騙回帝京,正是動了讓女兒進宮選妃的心思。
此情此景今上與思卿相見,這二人還沒什么反應(yīng),沈浣畫先替二人尷尬起來。
沈浣畫出身嘉國公府,自小出入宮禁,深得太皇太后喜愛。先頭的皇太后和如今的貴太妃曾經(jīng)收過幾位義女,沈浣畫在其中行五,今上喚沈浣畫“老五”;今上序齒第三,沈浣畫則私下稱今上“三哥”。重傷的“老程”乃是今上身邊的京衛(wèi)指揮使程瀛洲。
思卿走進來打斷了蕭繹和沈浣畫的談話,思卿的目光從今上蕭繹臉上打了個圈兒,見蕭繹不再說話,正給程瀛洲切脈。
沈浣畫問:“怎樣?”
蕭繹連連搖頭,“我不通醫(yī),只覺得他脈息很弱。”
一旁思卿袖底的劍咯吱作響,沈浣畫只好轉(zhuǎn)頭問思卿:“你怎么隨身帶兵刃?”
思卿隨口胡說八道,“害怕三房四房謀害我。”說完也上前給程瀛洲搭脈。
沈浣畫無奈,“好妹妹,誰在跟你開玩笑嗎?你怎么還通醫(yī)?”
思卿側(cè)頭一笑道:“我養(yǎng)父是大夫,我近朱者赤……不是,我耳濡目染,略通皮毛。”
思卿說完問蕭繹,“方才那幾個人功夫不過爾爾,這位程先生功夫甚好,怎么會傷成這樣?”
蕭繹似乎有難言之隱,勉強道:“這是被極剛猛的外家功夫所傷,好似西邊的番僧的路數(shù)。”
沈浣畫一聽“番僧”二字,顯然想起了什么,不由得大驚失色:“三哥,怎么……”說著正對上蕭繹的目光,把話生生咽下去。
思卿也不追問,轉(zhuǎn)頭問老管家:“這兒有沒有醫(yī)箱子?有沒有銀針?有沒有常備的醫(yī)藥?”
老管家頭搖得撥楞鼓似的,說:“下頭屯里有大夫,我這就去請大夫!”
沈浣畫恐蕭繹的行蹤泄露,再引來危險,急道:“先別去!”又問思卿,“你真的通醫(yī)么?”
思卿還是沒答話,嘆了口氣,回頭向沈浣畫道:“我略通,只能試試看。阿嫂,你的啄針簪子給我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