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何之韻今天經(jīng)歷的事,讓她怎么也睡不著了。睡在她身邊的蓮兒雖說已經(jīng)十六了,只比自己小一歲,可無論樣子還是身體都還是個孩子。
一床纖花的薄被又被她踢掉了……
何之韻不禁莞爾,輕輕的替她掩上,自己披上了衣服站到了窗前,窗外的夜溫柔而靜謐,月亮只露出半張臉,偷偷俯視著人間百態(tài)。
千般思緒就這么在月光里涌上心頭,她向來不是貪財?shù)娜?,可今天早上竟也失態(tài)了。難道是因為這些天跟楊懷仁走的太近了,受了他的影響?
她不知道答案,只是知道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像這一個月來這么快樂過,這一切,都是因為他,那個小冤家。
小冤家明明不學(xué)無術(shù),一屋子書他從來不看,卻天天掖在褲腰帶里,一頁一頁的都送到茅房里去了。
他小小年紀,卻是以一個書生的身份,做出了那么多神仙都做不出來的美味,從面條到豆腐,最簡單樸實的食材,到了他的手里都能好吃的奪人命。
他喜歡的人,無論身份地位多么低賤,他都當(dāng)親人朋友那么看待,像自己這種打他主意的外人,如今他都舍了臉去討些錢財來,養(yǎng)活了那幾十口子老弱病殘,可不全都是為了自己嗎?
反倒是那些王爺啊,富貴的人們啊,他卻都統(tǒng)統(tǒng)不放在眼里,騙他們的錢財一點心理負擔(dān)沒有,堂堂王爺當(dāng)寶貝的墨寶論車的拿來擦……照樣擦得心安理得。
以前心目中那種俠義心腸的大人物們,原來也比不過他這么上德若谷。
只是,也是這個小冤家,總是喜歡色瞇瞇的偷看自己,看得人家面紅耳赤了也不愿意放過,看得人家心里好痛,好喜歡這種撲通撲通的痛。
可是師父說過,這世上的男人都是魔鬼,先騙得你百依百順,然后突然就挖走了你的真心,讓你肝腸寸斷,黯然銷魂……
何之韻正沉浸在思緒里不能自拔,忽然月光里一道黑影從后院墻頭上閃過,向黑夜的深處遁去。
何之韻心頭一驚,來不及思考,抓起外裳也跟著追了出去。
……
楊懷仁艱難的往冰窖的石門偷偷的爬去,可惜身體一側(cè)疼痛的緊,另一側(cè)被寒氣凍的僵硬,連往常里三分的力氣都使不上。
他只能用胳膊和膝蓋盡力摩擦著粗糙的地面一點點的挪動,匍匐著想個大蟲子一樣緩緩的前進。
女魔頭魔怔了,仍舊在兀自唱著些凄美又柔情似水的歌,兩行清淚從她眼睛里滑落,撫過她那張成熟俏美的臉龐,卻沒有在嘴角滴落,被冰冷的空氣凝結(jié)成兩條閃著熒光的冰淚。
楊懷仁累了,越是靠近那道石門,身體里的力量就又失去了一分,胳膊肘和膝蓋都磨出了血,在冰冷的地面上留下了兩條暗紅色的血跡。
每一步,都是內(nèi)心里堅持和放棄兩個念頭在激烈的爭斗,每一步,都是生存和死亡在輪回里針鋒相對的博弈。
“仁郎!”
離石門還有半步,就在楊懷仁用完了最后一絲力氣,他看到了那張熟悉又親切的臉。
何之韻的喊聲驚醒了她的師父,女魔頭一個激靈轉(zhuǎn)醒過來!
她沖過去擋在楊懷仁和何之韻中間,大聲吼道:“燕兒,不要理他,讓他在這里自生自滅。跟我走,跟師父去殺盡天下所有的負心人!”
何之韻看著楊懷仁悲慘狼狽的樣子,心中萬般柔情在奔涌,兩行熱淚忍不住噴流出來。
面對著師父,她也顧不得長幼尊卑了,撕心裂肺地喊叫著:“我不走,仁郎他不是負心人!”
女魔頭霎時間腦子里轟的一下炸開了,她怎么也沒想到她的徒弟,她的親生女兒竟然為了個臭男人背棄自己。
她臉上青筋暴露,兇神惡煞般的一掌打向何之韻。何之韻此時心思都在暈倒在地的楊懷仁身上,哪里還顧得上躲閃?
這一掌就這么硬生生吃足了力道,何之韻一口鮮血奪口而出,噴濺在女魔頭的臉上。
盡管如此,何之韻仍沒有向后倒去,硬直了身子挺住,繼續(xù)向楊懷仁走去,目光里全是一往無前的堅定。
“從今天開始,我是何之韻,不再是飛燕子!”
何之韻啐了一口鮮血,一字一句的說道,并沒有看向滿臉鮮血的師父一眼。
徒弟的這句話一遍又一遍的在她心中盤旋,女魔頭愣住了,目光呆滯,仿佛石化了一般。
何之韻看真切了楊懷仁的慘樣,心中好不痛惜,抱起來把他拖出了冰窖,路過了徑直佇立的女魔頭,來到了上層的地牢。
楊懷仁意識已經(jīng)開始漸漸虛無,他感受不到自己的身體,卻感受到生命正在從他的身體了里一點點的在流逝。
他困了,好想就這么睡去,再也沒有世間的煩惱和痛苦牽絆,就這么一個人走,走向一片未知的迷霧里。
迷霧里一個清脆的笑聲傳了出來,像銅鈴兒似的動聽,他使勁揮舞著雙手撥開眼前的迷霧,卻怎么也找不見人,只是那笑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何之韻慌忙的扯開楊懷仁的衣服,伏下頭去聽他的心跳。他的心跳已經(jīng)綿弱無力,好似快要停止了一般。
她心中大急,伸出手來,攥緊了拳頭沖著自己的胸口就是一拳,一大口溫?zé)岬孽r血從口中噴了出來,正噴在楊懷仁的胸口……
一雙纖細手都搓得紫紅了,才聽到他心跳再次有了勁道,那“砰,砰,砰”合著韻律的跳動是那么動人心魄,讓她含著笑,大聲的哭了出來。
人是從牛頭馬面手里奪了回來,可是楊懷仁的身體依舊冰冷,四肢已經(jīng)蒼白得沒了半點血色。
何之韻停了下來,嘴里喘著血腥味的粗氣,忽然整個人趴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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