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了王府中要娶王妃這件喜事,又或許是因為有煙霞在旁。今天一身異樣裝束的杜凌萱與煙霞出府時,守衛(wèi)并沒有向往常那般諸多阻攔,他們出去的很順利。
出了王府大門,杜凌萱穆地回頭,杏眼微瞇,打量了一眼門面無表情的守衛(wèi),秀眉薇蹙,唇邊揚起一抹譏誚。
“怎么了?”煙霞見她突然停下,不解問道。
“哦,沒什么?!倍帕栎孓D(zhuǎn)頭,撕了貼在下巴上的假髭,又幫她也揭了去,對她微微一笑。
“藍月公主坐于御攆之內(nèi),要見到她的容貌,只怕不易?!睙熛家娝裆珶o異,細細思量了一番,疑慮道。
杜凌萱到她望月軒,一番出人意料的言辭,讓她一時失了對事事周全的考量,如今貿(mào)然隨她出了府,方才覺得自己答應(yīng)杜凌萱的行徑太過輕率,心中隱隱有些怯步。
“不去看看,又如何知道呢!”杜凌萱不以為然地看了眼府外那些一臉興奮,正像某處趕去的男女老幼,心中了然。這些人想必也是去看熱鬧的了。
平日里,出門走不過百余步,定會見到攤販吆喝不斷,今日走了差不多快一炷香的時間,卻只見人流朝北攢動。
“入宮必然要經(jīng)過北門,我們?nèi)ケ苯?。”杜凌萱滿臉篤定地說道。
“好。”煙霞聞言,隨她大步朝北街走去。
縱使看不到公主,能看到主子,也是好的!
綿延五里的北街,在禁衛(wèi)軍的維系之下,街邊擠滿了人群,正翹首以盼地等著藍月儀仗隊的到來。
杜凌萱與煙霞一路尾隨眾人來到北街,只見人頭攢動,青石街道中留出一條寬寬的車馬道,道外圍著層層看熱鬧的人群,她們根本靠近不了車道。
“沒想到,這藍月國人比國寶還受歡迎!”遠遠站在人群后的杜凌萱癟了癟嘴,驚嘆道。
“難道藍月公主真是美若天仙,引得御都百姓都爭相前來觀看?”不同于杜凌萱的驚嘆,煙霞見這場景,美目中隱隱劃過一絲吃味的神色。
她曾是群芳樓頭牌,雖得眾多風(fēng)流子弟仰慕,卻從沒有過像今日這般多的人眾星捧月過,
難免心中有些疙哽。
“我們還是到樓上邊吃邊等吧?!倍帕栎婷嗣嚹c轆轆的肚子,怏怏抬頭,視線細細看了眼周圍,在看到“鴻豐酒樓”時,眼珠一動,眸子精亮地轉(zhuǎn)向旁側(cè)的煙霞,恰恰捕捉到她眼中尚未淡去的妒色。粉唇微揚,杜凌萱隨即輕咳了一聲,抬手指了指左前方的酒樓,提議道。
“嗯!”煙霞回神,循聲望去,輕輕點了點頭。
鴻豐酒樓是段銘楓在御都的產(chǎn)業(yè)之一,自主子占了王府,自然也就由她暗中收歸月影樓膝下。
二樓靠北的四個雅間,臨窗直面街道,視線的確是極佳的。
再者在樓上,也不必受人群沖擠,倒也樂得清凈。
一身男裝的杜凌萱與煙霞,膚白俊俏,文雅秀氣,二人才出現(xiàn)在酒樓大廳,即刻吸引了眾人的驚異的目光。那些女子們一面癡癡望著他們,一面面帶羞唸,不時微整理儀容,投來欲罷還羞的打量。
這般打量,讓身為女子的杜凌萱無半分不適,心中反而隱隱偷樂。她杏目微閃,勾唇淺笑,朝眾人投去一個無比友愛的眼神,在一片低呼聲中將折扇盈盈一展,行云流水,瀟灑不羈,剎那間恍惚了眾人的眼。
這折扇是從杜鴻千那里順來的,沒想到,這會兒派上用場。
難怪那廝不管天晴下雨都要帶把扇子在身邊了,原來,好襯行頭吶!
“你瘋了,這樣引人注目,若是露了身份,豈不是顏面無存!”身旁的煙霞眉宇緊蹙,側(cè)身對她小聲埋怨道。
她們喬裝出來,就是為了掩人耳目,這女人還這般故露鋒芒,叫她如何能安然等在這里!
“扭捏藏頭,更容易讓人生疑。”杜凌萱不以為意地輕笑道,從容走向面帶恭敬的中年掌柜。
“二位公子,樓上請?!毙P熱情地打量著他們,朝樓上揚了揚手。
“燕兄以為如何?”杜凌萱收起折扇,輕蹙眉梢,一臉漫不經(jīng)心卻愜意難掩的盎然之態(tài)。
“我們要北樓的三號雅間?!睙熛紵o視那小廝,從袖中拿出一錠銀子,直接放在臺上,對中年掌柜沉聲說道。
“這!”中年掌柜面露帶遲疑,一臉為難地望著面前一身華服,貴氣逼人的俊秀少年,忐忑動了動嘴皮子。
北樓的雅間都被人提前定下了,都是些得罪不起的人物,可,這兩位貌似也有些來頭,這可如何是好?
“掌柜的好像很為難!”杜凌萱一臉惋惜地瞅著那中年掌柜,環(huán)抱雙手,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二位公子有所不知,北樓有三間雅間早被人昨日就定下,現(xiàn)在正在樓上?!闭乒矜告刚f道。
“這么說來,還有一間咯?!毙幽课⒛?,杜凌萱幽幽看向他的眸光中帶了幾分不悅。
“既然還有空房,掌柜的便帶路吧,相信王大人的面子掌柜還是需是要給的?!睙熛鉴P目一冷,在王大人三字上加重了語氣。
中年掌柜一聽,面色一沉,隨即拿起柜上的銀子,翻過底面一看,果然有個“銘”字。收起銀子,掌柜出了柜臺,深深看了她二人一眼,親自領(lǐng)著他們往樓上去了。
其余三間已有人,她們進了二號雅間。
杜凌萱要了杏仁酪,栗子酥,珍珠圓子,茶點,一個人吃得津津有味。
抬頭看了眼佇立窗邊魂不守舍的煙霞,桌旁的杜凌萱再次認真問道:“你真不打算吃點,這可比府中那些東西好吃多了?!倍帕栎孀炖锝乐活w珍珠圓子,鼓著圓圓的腮幫子,含糊不清地問道。
“我吃不下,你自己吃吧?!睙熛蓟仡^看了眼吃相不雅的杜凌萱,那雙妖嬈魅惑的鳳目里晦暗難斷。
她真的一點不在乎,段銘楓娶別人么!
當日在紫竹林,她親眼目睹段銘楓被主子打傷,氣息奄奄之時,杜凌萱誓死相隨的決絕,那雙悲痛沉寂的眸子,似乎焚寂了一切生了念頭。她明明看得那般真切,卻在眼前這個看著“心愛之人”要娶他人時無動于衷,甚至毫無半分不滿的女子身上,找不到一絲當日深情的影子。
是她的錯覺,還是杜凌萱本就是個無情的女人。
肚里真實的飽食感,漸漸驅(qū)散了杜凌萱心中的空落感。
喝完最后一滴杏仁酪,她砸吧砸吧了嘴,起身走向臨窗,拍拍肚子,把頭伸到窗外,望了望車道上,還沒出現(xiàn)的那一群人。
“哐”雅間的門被從外猛然推開,門口有些嘈雜,是中年掌柜勸阻無果的無奈。
“這房內(nèi)有貴客,小姐您不能……”
“豈有此理,這房間是我早些時辰便差人來定下的,你竟敢叫旁人占了去!今日你若不將這房中的人趕出去,并向本姑娘賠禮道歉,本姑娘便一把火燒了你這破酒樓?!币宦晭е鴭蓹M的憤怒女聲傳了進來。房內(nèi)的煙霞與杜凌萱齊齊回頭,不悅地看向門口。
“老朽在此向小姐賠不是,還望小姐手下留情?!闭乒癜霃澲碜樱煌χ簧砘鸺t長裙的女子低頭乞求道。
“里面的人快給本姑娘滾出來?!蹦切U橫的女子毫不領(lǐng)情,冷冷看了一眼掌柜,朝房內(nèi)大聲吼道。
“不如姑娘先滾個給我看看,好讓我知道怎么滾才能讓姑娘滿意啊?!边@囂張成性的女子,除了燕南雪,御都也只怕再無其他了吧。聽著那掌柜低三下四的懇求之言,杜凌萱秀眉薇蹙,心中隱隱升起一簇火苗。朝門口邁了兩步,杜凌萱帶笑的聲音里帶著幾分譏誚。
煙霞聞言,不動聲色地朝她搖了搖頭。
燕南雪肆意任性,蠻不講理,惹了她,只怕要鬧出風(fēng)波來。
“噗…”此時門口站了因燕南雪的吵鬧而圍觀過來的那男女女,聽到杜凌萱那句調(diào)侃,忍不住嗤笑出聲。
那掌柜的面色一頓,硬生生忍住沒笑,誰都聽得出,這話的意思。
“混賬,你竟敢罵本小姐?”燕南雪一聽,一張小臉因惱羞怒而憋得通紅,側(cè)頭狠狠瞪了一眼嗤笑的人,再惡狠狠看了一眼身后那個沒用的死丫頭,就要進房抓出言不遜的魁首。
“咦,不曾想何時罵了姑娘你了?”杜凌萱腳步前移,付手立在離燕南雪三步以外,一雙明眼不解地望著她。
“原來是你這個不要臉的賤蹄子。”燕南雪一見是她,一瞬間怒氣,妒意陡增,忘了門外還有一群人看著,下意識便惡言相向。
過得再久,只要一見她趙婉君,她就氣得牙癢,哪里還顧得上什么大家閨秀的形象。
“半年沒見,南雪妹妹對自己的認識改觀了不少呢。”杜凌萱也不惱,就這么淡淡地望著她。
“哈哈……”門外又是一陣低笑,聲音似乎大了些。
煙霞冷清的面上一噎,快憋紅了臉上掛著一抹不自然。
“你……”燕南雪面色一白,身側(cè)的雙手不斷握緊,一雙美目因難堪與憤怒而變得通紅。
“你女扮男裝到處勾搭……”
“就因為半年前拒絕了姑娘的示愛,南雪妹妹就這般出言詆毀,大家覺得,該是不該?”杜凌萱杏目微瞇,視線掃過眾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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