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寧聽著凌庭在耳邊的低語,靠在凌庭懷里,困意濃濃。許是喝了酒的緣故,眼皮子竟沉沉地合上了。她感覺自己好似許久沒有安眠,極累。竟不知不覺感到身子騰了空,又穩(wěn)穩(wěn)地降落,當她掙扎著張開雙眸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站在了容華殿前。忽而舒寧即明白自己是因為今日經(jīng)歷太多,思及從前,竟是夢到了四年前。舒寧帶了些遲疑踏上容華殿的階梯,故園深深,那兒的一階一石,一草一樹透著濃郁的熟悉感。容華殿,是她自入宮后居住的地方,直到被火“燒死”的那一刻,她都在容華殿里,未曾離開。
“阿姝,這是喜事兒,為何不讓太醫(yī)去稟報?”是姚妃的聲音。舒寧感到些恍惚,她忽而就來到了從前的寢室內(nèi),見著往日的自己,容光煥發(fā),神采怡人。姚妃坐在自己身邊,執(zhí)著她的手,甚是歡喜。舒寧記起了這天,這一天是她進宮以來最最歡喜的日子——她有了喜脈。那是她“上輩子”最后記憶里的歡喜,她記得自己連小腹都未曾隆起就急切地學著要做小衣服給肚子里的孩兒。因被殿里的嬤嬤說孕婦是不宜碰針線才罷休。那會兒她總是強要凌庭伏在自己肚子上聽孩兒的聲音,明明什么都不可能聽到,凌庭也笑著說聽到孩兒在動了。那是他們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孩子。
“姚妃娘娘,咱們小姐是想親自告訴陛下?!毕平馊艘獾卣f著,卻將舒寧的神思拉了回來。她靜靜看著此時自己身旁的丫鬟惜惜,那是陪伴她一同長大的丫鬟??墒沁@夢里惜惜的模樣竟是模糊的,她只能看到自己對惜惜笑,卻再也看不清惜惜的模樣。惜惜還活著么?這是舒寧回宮以來最不敢細探的究竟。其實她沒有那般堅強,有些明知道是失望的結(jié)局,她害怕去觸碰,還是傻傻地想隱瞞自己多一秒。
“你這丫頭就愛取笑我!”舒寧聽著往日的自己在說話,看到寧姝愉快卻帶了些嬌羞的模樣,房間內(nèi)三人笑開了懷。是啊,她許久不曾有那樣的爽朗的笑聲了,筱思呢?舒寧看向眉眼皆是笑意的姚妃,自回宮以來,她也不曾再見筱思笑過。那位與她一同習武,一同玩耍,一同入宮的姐妹,竟在四年里熬成了那般不言不語冰冷的模樣。
舒寧極是心慌,她想告訴夢里的寧姝快點逃,只因為這般快活的日子不多了。不久的將來,她的孩子就生生沒了!思緒紛繁,舒寧再回過神時夢里的天空已經(jīng)變得灰霾,她看見自己下身血跡斑斑,宮人們將她架起,拖著她離開坤和宮。那一路的血跡,長長的鮮血一直跟隨著她。舒寧看到寧姝毫無生氣,臉色異常蒼白。是了,這一天的早些日子,她被一個莫名其妙的流言擾住,后宮里竟有她私通漢子的傳言。她知道自己是清白的,她也相信凌庭也會相信自己。只是流言卻不知道為何愈傳愈兇,到后來竟有人私底下說她的孩子是野種。舒寧恍恍惚惚記著她被帶到了坤和宮,嬪妃們簇擁著陸太后,陸琳瑯冰冷的質(zhì)問聲傳來,她只能回著自己是無辜的。但德妃似乎不這般想,言之昭昭說著自己與殿里一太監(jiān)德慶的親密關系。她當然否認,畢竟她不過是見那太監(jiān)家里窮困,多接濟了一下多了些接濟而已。她總喜歡寬待底下人,從不曾想過這也能成為他人攻擊的理由!最讓她不可置信的是,她的好姐妹和嬪柳芳芷,竟是默認了德妃的言辭。密密的大板落在自己身子上,舒寧不知道自己是做錯了什么,竟惹得這般以死去迫使她認罪。她記得尹賢妃和筱思跪了很久,說為著胎中的孩兒也該讓寧妃起來,不該用刑。她記著尹賢妃和筱思磕了很久的頭,筱思最后暈了過去。但大殿內(nèi)的人都無動于衷,陸太后始終冰冷地旁觀。直到最后她也暈了過去,直到她醒過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孩子已經(jīng)沒了,直到惜惜和蓉兒告訴她她已經(jīng)身處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