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袖素手輕勾,蔥白細(xì)嫩的手指輕輕撥動琴弦,柔和溫婉的美妙琴聲頓時傾瀉而出。
像是溪水流動的潺潺之聲,又好似叢林之中鳥兒輕鳴聲般悅耳,一波三折。
曲風(fēng)陡然一轉(zhuǎn),委婉而又剛毅,宛若浪花擊石波濤入海,帶著不可阻撓之勢,震人心眩。
一曲罷了,廳內(nèi)寂靜無聲,眾人尚且還在魂游之中,久久不能恢復(fù)。
臺下有人率先站起身拍手叫好,像是被他帶動,其余人皆站起身。
“明袖姑娘的琴藝越發(fā)精湛了?!鼻叵囿蠌拿宰碇星逍蚜诉^來,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瞧著物華意有所指。
“物華,你可是艷福不淺啊?!?p> 前桌的一人站起身,對著臺上的明袖姑娘舉了舉杯?!敖袢找伙柖?,在下敬明袖姑娘一杯?!?p> 廳內(nèi)雖然比外頭暖和,但是明袖明顯穿的少了些,一等她彈奏完畢,身邊的丫鬟立馬便給她披上大麾,她順著臺階而下,身邊跟著的茗兒遞過一杯酒水。
“卻之不恭,但無奈明袖酒量太淺。只好借此酒敬在座的諸位公子?!?p> 她仰頭喝盡,雪白脖頸優(yōu)美的如同一只驕傲的白天鵝。明袖伸手一翻將酒杯倒在頭頂。
她面頰飄起紅云更添上了幾分嬌媚,看的周圍的公子哥蠢蠢欲動。
明袖艷名已久偷窺她的公子哥不在少數(shù),可她與物華公子糾纏不清。就算是如今物華公子已有一段時間不曾來過花滿樓,但明袖姑娘婉拒之后,他們之中還真沒有幾個不長眼的敢跟明袖用強。
以前不敢,現(xiàn)在更別提了。如今的太子可是物華公子的親姐夫,風(fēng)頭正盛的時候,明袖再怎么也不過就是個歌姬罷了,犯不著為了她跟物華公子結(jié)下梁子。
物華靜靜坐著,瞧著明袖在那些人中流連,安撫著他們。
明袖對于這樣的場景遇上的不是一次兩次了,她穿梭在諸位公子身邊顯得十分如魚得水。
眾人也不過笑鬧了幾句,便也放過了明袖,任由她走了。
不過是說了幾句話的功夫,茗兒先行進(jìn)來在物華的身側(cè)添上了一張椅子。
便靜候在了一旁。
臺上明袖的琴已經(jīng)撤了下去,而代替明袖上臺的女子容貌艷麗雖長相不俗,但卻跟明袖差上了一個檔次。
不久之后,一道窈窕身影在薄簾上晃了晃。
明袖揭開布簾,含著笑意走了進(jìn)來。先前遠(yuǎn)遠(yuǎn)瞧來,覺得明袖也算是個絕色,這就近了瞧,更是覺得她氣質(zhì)典雅不似一般的風(fēng)塵女子。
明袖微微傾了傾身子,跟桌上的另外一人打過招呼后,在物華耳邊柔聲問道。
“已經(jīng)有月余未見公子了,聽聞公子身體不適,如今可好了些?”
“恩,好些了?!蔽锶A垂眼,淡淡應(yīng)了一聲。
“這就好。”明袖點了點頭。物華本就不是多話之人,明袖與她說話,也不過得到她的單音回復(fù)。
不過明袖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反倒是讓秦相笙覺得有些不自在,在心中低嘆了一句自己是個孤家寡人以后。
意味深長的關(guān)懷道?!奥犥鴥赫f明袖姑娘前段日子扭到了腳,不知是為了什么?”
“難不成是為了練舞?”秦相笙揣測。
明袖一笑,并未接話。
倒是她身后站著的茗兒接嘴道。“姑娘一向?qū)@些注意的很,練舞也不是一兩年的事情了,自然不會因為練舞而扭傷腳?!?p> “再說了,姑娘是磕傷的,又不是扭傷。”
“哦?”秦相笙一想,確實茗兒先前只是跟她說明袖傷到腳,并未說崴到腳。
這個想法確實是自己先入為主的?!懊餍涔媚锸呛螘r磕傷的?”
“恩?”茗兒細(xì)想了片刻?!笆菐滋?,奴婢倒是記不得了。”
“反正就是黃公子縱馬的同一日?!闭f完這話,茗兒才后知后覺感到秦相笙面色都有些古怪,她也不好再插話,退到了一旁。
秦相笙滿是疑惑?!懊餍涔媚锬侨找苍??”
明袖瞧了秦相笙一眼,微頓了片刻,還是答道。“那日妾身前往繡閣采購些針線,下馬車時,被人撞了一下,踩空了,這才崴到了腳。至于公子的意思….”
“原是如此?!闭f到此,秦相笙不由瞧了一旁靜坐的物華一眼,感嘆了一聲。
“這些日子,倒是不太平啊。”
“聽公子先前的意思,可是指黃公子的那樁案子?”明袖笑問。
“恩?!鼻叵囿宵c了點頭?!安畈欢嗔T?!?p> 明袖微微一笑,又說?!敖袢拯S公子之案想來是定下來了,也不知府尹大人到底是如何判決。”
“明袖姑娘不知嗎?”聽到這里,秦相笙微愣了片刻,“姑娘未曾去京兆府瞧瞧熱鬧?”
明袖搖了搖頭,“妾身倒是想去,可惠姑不許,說妾身這腿還是少走為妙。妾身仔細(xì)想想便也就未去了?!?p> “恩,也是,惠姑說的倒也不錯?!鼻叵囿腺澩狞c點頭,便娓娓敘述了今日在京兆府內(nèi)發(fā)生的戲劇性的一幕。
秦相笙兀自說的起勁,房內(nèi)便也一時安靜下來。
沒到片刻,只見門口方向,茗兒替那送茶的小廝掀起門簾。
那小廝不知是不是因為剛來不久,手上端著的托盤在微微顫動著,他小心翼翼的緩步走著,像是生怕一個不小心,將那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茶具統(tǒng)統(tǒng)給打碎了。
明袖只是向著門口方向看去了一眼,瞧見那小廝端了茶水進(jìn)來,便收回了目光。側(cè)耳傾聽著秦相笙敘述。
也不知是被什么刺激到了,物華突然低聲咳嗽,這一咳只感覺差些將血都咳出來,竟是一會都停不下來。
“快端過來?!鼻浦锶A絲毫沒有緩和下來的跡象,明袖有些心憂故事都來不及繼續(xù)聽了,一邊輕輕拍打著物華的背脊,一邊催促道。
被明袖這么一催促,又或者是怕什么來什么,那小廝腳下步子一亂,手中的托盤一斜在房內(nèi)幾人的驚呼聲之中,向物華迎面打去。
好在小三反應(yīng)快,伸手就攔了一攔,抓住了那茶壺,但因為壺身傾倒覆水難收,大半茶水都潑在了物華的身上。
但讓人慶幸的是,好在明袖讓人上的是溫水,要是開水…
只聽得幾聲清脆的碎裂之聲,托盤與茶盞統(tǒng)統(tǒng)落地。
那小廝知曉自己壞了事,嚇得腿軟,就地跪下了。
明袖的手尚放在物華的背脊上,袖子上也沾上了不少水漬。她收回袖子,回頭來瞧那跪在地上因為驚懼而渾身發(fā)抖的小廝。
“你怎么這么粗手粗腳?”
身后跟著的茗兒本來也想拯救一下那套杯子,可因為手比較短,一只杯子從她的手指前滑落,那種感覺讓她十分的氣惱。“我待會要讓惠姑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你?!?p> “姑、姑娘…”聽到茗兒這么說,小廝抖得更加厲害了,卻嘴笨的似乎不會求饒。
物華只感覺背后濕了一大片,冷颼颼的讓她感覺寒入骨髓,頓時顫了一下。
明袖頓時察覺到了,從袖中抽出了一張絹帕,替物華擦拭著背脊。
物華擺了擺手,示意沒有什么用處。
一邊的秦相笙已經(jīng)站了起來,沒想到他今夜就只是想來聽聽曲,竟鬧出這樣一出,看物華那衣物已經(jīng)濕的差不多了。
“物華,不如我先送你回府吧?”
明袖卻對著秦相笙搖了搖頭?!扒毓樱M樓離相府還是有些距離的,總不能讓公子穿著濕衣服回府吧?”
她站起身來,“不如,我先扶公子去換身干凈衣裳,再回相府不遲。”
“我倒是沒想那么多?!鼻叵囿献屑?xì)一想,也確實如此,不由贊嘆?!懊餍涔媚镎媸羌?xì)心。”
目送著明袖扶著物華走出去,秦相笙坐下,耳中回旋著一樓歌姬彈奏的曲子,他卻始終靜不下心,隱隱覺得哪有不對,卻又搞不清楚。
他的目光落在了面前還跪著的小廝身上。
花滿樓分前后兩院,前院三層,一層大廳二層皆是包廂,三層上便是姑娘們自己的房間。
明袖乃是花滿樓的臺柱,一般都是擁有自己的小院落的。
只是她考慮到前院距離她住的小院落有些距離,物華本就帶病在身,要是身著濕衣裳吹了涼風(fēng)病上加病就不好了。所以她直接將物華扶上了三樓。
物華閉上眼褪下外裳,喉結(jié)上下滾動著,先前不??人?,導(dǎo)致她的聲音略帶鼻音。“明袖,何事?”
“那李氏子孫被人帶走了。”明袖替她將大麾晾在一旁。
“可知是何人?”物華以袖掩住唇,想要壓住喉嚨口的瘙癢。
“不知。”明袖仔細(xì)想了想,推開衣柜,從柜里翻出幾件大麾。
“不過聽貢言描述,一身普通的藍(lán)色布衣,用藍(lán)巾裹面,像是怕麻煩而刻意掩去的面容,哦,用的乃是一把軟劍?!?p> “貢言派人尾隨,卻是跟丟了?,F(xiàn)在正在四處尋那子孫兩的用力蹤跡。”
明袖翻出一件厚重的棉衣順手給物華披上。“不過唯一可以確定的便是那并非是黃家的人。”
物華點頭,感覺身體暖和了不少?!凹热蝗绱耍潜悴挥谜伊?。”
明袖轉(zhuǎn)過身子,認(rèn)真的與物華對視了片刻,笑容可掬?!翱磥碇髯邮菚缘媚侨耸钦l了?!?p> 物華也不否認(rèn),只是淡淡道。“我只曾許諾護(hù)她周全,現(xiàn)在既然別人插了手,想來他會做的比我很好?!?p> “我對她已是仁至義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