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夫人卻不理會面色難看的封夫人一行人,轉(zhuǎn)頭對著府尹大人道。
“府尹大人,既然現(xiàn)在人證物證介不齊全,唯一的線索也在馬勝身上,并無證據(jù)證明與我兒有關(guān),那么我便先將邙兒帶回去了?!?p> “哼?!闭f罷,黃夫人轉(zhuǎn)過身,直視著封夫人,傲慢道。
“若是大人證明此案與我兒無關(guān),那么就勞煩封大人登門一趟,與我家老爺解釋解釋了。”這意思就是,若是封家拿不出證據(jù),黃家還要繼續(xù)追究。
“你、你們分明是欺人太甚!”
場面頓時膠著下來,想來若是找不到馬勝,這案子怕也是定不下來了。府尹嘆口氣,事已至此,他也別無他法。
“馬勝在此?!睖喓竦哪新晧合铝烁獾男鷩W議論之聲。
來人青松勻紋長衫錦緞,金李翠玉腰帶束身,頭頂上的鏤空成金冠熠熠生輝格外扎眼,他俊美的眉目緊蹙,身后還跟著兩個家丁押解著一個男子。
男子頭發(fā)蓬松散亂衣衫破破爛爛,滿身劍口。
他雙腿無法動彈,以一個詭異的姿勢彎曲著,幾乎是被那兩人一人夾一邊拖著進來的。
看到那人之后,站在黃夫人身邊的黃邙目光呆滯,不自覺扯了扯黃夫人的袖子?!澳?,母親……”
黃夫人一個眼神及時橫掃過去,雖然及時制止了他的話,但黃邙眼中的那抹驚慌是一時掩飾不去的。
瞧著這個兒子,黃夫人只覺得恨鐵不成鋼。若非他乃是黃家唯一的嫡長子,她如何會費這些心思。
來的還真是快,物華牽唇笑了笑。封琛,封家二子,平素里性情溫厚,但是,兔子逼急了都會咬人,何況他只是脾氣溫厚,絕非是只沒有脾氣的兔子。
物華笑了一聲,向著身邊的秦相笙道了一句。“走了?!?p> 秦相笙目光尚且還在封琛的身上,聽到物華這么說,一時竟沒有反應(yīng)過來?!艾F(xiàn)在就走?”
物華只是低咳嗽了一聲,并不多加解釋什么?!胺忤砹?,黃邙便再沒有翻盤之機了?!?p> 顧子清想了想,點了點頭。
秦相笙顧子清他們跟在物華身后擠出人群,秦相笙問道。“現(xiàn)在去何處?”
顧子清仰頭瞧了瞧天色,笑道。“時間也差不多了,我也該回去了。”
聞言,秦相笙轉(zhuǎn)頭瞧他,嘖嘖了兩聲?!凹矣袐善?,怕是先前,陪我們吃飯吃的都不安心罷?”
聽到此言,顧子清笑了笑卻不反駁,只是拍了拍秦相笙的肩膀,意味深長。
“若是你日后遇上心儀的女子,便會明白心甘情愿甘之如飴八字如何書寫了?!?p> 秦相笙面帶不屑之色,擺了擺手?!叭グ扇グ?。去做你的心甘情愿、甘之如飴?!?p> 物華的目光則在京兆府外轉(zhuǎn)了一圈,只見原先??吭谀堑诙l巷子口的小馬車已經(jīng)不見了蹤跡。
她目光之中飛速閃過些什么,只聽這時,秦相笙興致盎然的提議道。
“許久未曾去過花滿樓了,物華?!彼麑χ锶A擠眉弄眼。“不如,我們?nèi)デ魄屏T?明袖姑娘想必也是十分想念你才是啊?!?p> 物華瞧著他那副模樣,不由好笑。“走去?”
“恩,這個提議不錯?!鼻叵囿厦嗣掳汀!白甙桑槺愎涔??!?p> 天際染上淡淡的紅色,待到日沉西山,最后一絲陽光消失后,冷風(fēng)颼颼迎面撲來寒入骨髓之中。直直灌入路人的衣袍中,行走的路人無不將領(lǐng)口袖口緊緊攏著,似乎這般能暖和一些。
拐過幾個路口,便是京都內(nèi)最為繁華的東大街。沿途的熱鬧景象,似將這寒冷驅(qū)散了不少。
物華頗感無奈的站在秦相笙身后,瞧著他彎著身子十分認真的不斷挑揀著攤位上的飾品首飾。略微一思索,倒也隨他去了。畢竟他平素里的配飾掛件,皆是訂做,瞧見這些新鮮玩意,未免好奇些。
察覺到身邊不斷凝聚過來的人群與目光,物華眸子四下掃視了一圈。
那些一一投來的目光,不出所料皆是女子,目光在觸及到她的后,就跟被什么東西燙到一般,裝作無意的飛速的收了回去,而面上泛出的點點紅暈卻出賣了她們。
瞧著秦相笙像是毫無所查,物華低聲咳嗽了一下,眸子最后停留在隔壁的攤位上。
倒不是這個攤主長的如何英俊,他穿著樸素眉目清秀,就那么靜靜坐在那攤子后,現(xiàn)在還拿著一把雕刀雕刻著什么。攤子雖小,擺放著的東西倒是不少,木釵、木雕…零零碎碎雜七雜八的,清一色的木雕品。
他手法技巧都十分嫻熟,動作很快。仔細瞧去,他攤位上的那些東西雖然不大實用,多是小孩的玩具,但卻勝在做工精巧細膩。
在這吵嚷的大街上,他能這般專心致志,定力真是強的讓人嘆為觀止。
就在物華出神之時,她頭皮被扯痛,瞪向那個罪魁禍首,低聲道?!澳阕魃??”
秦相笙拍掉物華伸出的手,左右瞧了瞧,滿意的點了點頭。
他是嫌最近的流言傳得還不夠猛烈么?入耳的驚嘆之聲讓物華瞇了瞇眼,用目光示意。“注意些。”
秦相笙不為所動,小心翼翼的將她頭頂?shù)臇|西取下,像是怕被物華瞧見,他用袖子捂了個大概,物華只瞧見了那釵子上的那抹殷紅,艷似桃花。
他漫不經(jīng)心的,“又不是第一次了,顧及那么多做些什么?!?p> “我們越避嫌,指不定傳的會越猛烈?!彼闷鹆硗庖恢霍⒆忧屏饲?。
不滿意,又放下?!白鞆堅谒麄兩砩?,又無法讓他人閉嘴,那么,我們又何須在意?”
物華竟無法反駁什么,她眉頭微動,飛速在攤位上掃視了一圈,又低頭瞧了瞧秦相笙的袖子,學(xué)著他的模樣,輕哼一聲似笑非笑。
“秦兄,莫不是真被子清兄說的動了春心?”說著說著,物華抬頭?!斑@才剛?cè)攵?,離春季還早的很?!?p> 秦相笙只撇了他一眼,便故意忽略掉了她的問話。
物華瞧了瞧那攤位上,打趣道。“秦兄,你未免太小氣了罷?”
秦相笙低哼一聲,“你懂些什么,我只不過是瞧中了這個款式罷了。若是當(dāng)真遇上心儀,改日送到天品縱里,請人幫我改造一下就是了?!?p> 物華微怔,隨即一笑。天品縱以袖里箭、驚弓弩這類的機關(guān)巧件聞名,雖說也承接這些改造的細活,但費用可不少?!澳阆雽⒅Оl(fā)釵打造成什么樣子?匕首還是袖里箭?”
“唔?!鼻叵囿仙裆衩孛氐囊恍Α?p> 物華搖了搖頭,感嘆了一句。“秦公子果然是財大氣粗。”
“去你的?!鼻叵囿闲χ焓滞屏送扑?。
隔壁攤主終于雕刻完了手中的物件,這才抽空抬頭,想要瞧瞧一直站在自己攤位前,不瞧物件反而興趣盎然的瞧著自己的人到底是誰。
身形纖瘦的男子站在距離攤子一步外的地方面含微笑的瞧著自己,男子半披半束的頭發(fā)在空中與風(fēng)共舞劃出一個個優(yōu)美的舞姿,而那雙晶透深邃的黑瞳靜靜凝視著自己。
“??!小心!”尖銳的驚呼之聲響起的同時,物華的大麾被人狠狠一拉,一個踉蹌下坐到了面前的小攤位上,她衣袖浮動間,將攤位上不少東西掃落地面。
下一刻,馬揚蹄嘶鳴的聲音擦過他的耳朵。“噠噠?!?p> 物華眼睜睜瞧著那高揚的馬蹄從自己眼前飛掠過去,只差分毫。
她似乎都能感受到那馬匹身上的溫度,待物華反應(yīng)過來,胸膛下的那顆心臟不受控制的瘋狂跳躍,一種行走在死亡邊緣的感覺油然而生。
若非是她被人身后一拉,這馬想必就從她身上踏過去了。
這馬是怎么回事?她可不是站在路中央。
物華眉毛緊蹙,抬眼向著馬上那人瞧去。就那么一眼,她便怔在原地,再也移不開腳步。
馬背上的男子身穿著灰底流符紋騎裝,系著同色腰帶,背脊挺得筆直,墨發(fā)用紫色綢布緊緊扎高,露出半張英俊的側(cè)臉。
他的側(cè)臉俊朗而熟悉,他飛速的與物華對視了一眼,發(fā)覺物華沒受什么傷,他便調(diào)轉(zhuǎn)了視線,專心控制身下的馬匹。
只是他座下的那匹馬似乎不受他的控制,一路走來,已經(jīng)磕磕碰碰撞倒了許多的攤位,不過好在沒撞傷人。他緊緊抓著馬韁,努力控制著那匹發(fā)狂的馬。
從物華這個方向,似乎隱約瞧見了他緊緊抓著馬韁的左手臂袖上染紅了一片深色。
想來是那個地方的傷口崩裂開了。
那馬受到牽制,煩躁不安的踏著步子,似乎想要將馬背上的男子摔下來,可這么來回數(shù)次無果,它揚起蹄子,高聲嘶鳴,毫不停留的向前奔去。
沒想到,竟是在如此狀況下,打了一個照面。
物華的眼神恍惚,面上不由浮出淡淡的苦澀。為了這么短短的一眼,在其背后到底堆積了什么,付出了什么,沒有人會清楚。
物華低喃出聲,眼中無數(shù)種情緒翻涌著。十三年了…..
轉(zhuǎn)眼十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