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池真就拖著許霜降在半路上拐進了一家超市。
“不用了,我公寓附近也有超市?!?p> “既然經(jīng)過,就順手買一點,至少把晚餐準(zhǔn)備好,今天你走了這么多地方,回去就好好休息,別出門了?!?p> 許霜降只拿了一袋面包,兩包火腿肉片,兩瓶水。
“這么少?”陳池蹙眉。
“家里還有果醬,晚上隨便吃一點,天熱,不太吃得下?!?p> 陳池瞅瞅許霜降,自己拿了一盒牛奶。
“哎,我真不要,我不愛喝牛奶。”許霜降阻攔道。
“吃東西不要挑食,這里就是牛奶多,喝這個才是入鄉(xiāng)隨俗?!?p> 許霜降無奈道:“太陽底下,你讓我買了鮮牛奶背回去?”
“有我在,你還怕沒人幫你背?”陳池笑道,“放心,這么一點時間,牛奶不會壞的?!?p> “我真不愛喝。”許霜降嘀咕道。
陳池想著她今天早上還喝光了一杯牛奶,沒接受她這個理由,只當(dāng)沒聽見,堅持拿著牛奶。
他又提了一袋橙子,側(cè)頭望著許霜降:“喜歡嗎?”
“不要,太重了?!痹S霜降猛搖頭。
陳池發(fā)笑:“還是那句話,我來背?!?p> 說著,他又來到新鮮蔬菜區(qū),直接拿了一袋甘藍(lán)生菜胡蘿卜混雜的蔬菜包:“這個好不好?太累不想做菜的話,就買這個回去拌色拉醬,蔬菜不能不吃?!?p> “色拉醬還有嗎?”他接著問道。
許霜降無語地睜著眼睛,陳池一笑,也不要她回答,直接到貨架上拿。
“我喜歡蛋黃醬?!痹S霜降有氣無力地說道。
陳池立即手移到旁邊,換了一瓶蛋黃醬。
買菜就像買衣服,有了一樣,就想著怎么搭配,總能無限延伸。陳池就來了興致。牛奶、面包、蔬菜、水果,基本配置有了,缺肉。他尋思著許霜降的兩包火腿肉片太干巴巴,走到生肉區(qū)轉(zhuǎn)悠一圈,拿起一袋肉糜,建議道:“霜降,你說天熱吃不下,不如回去做肉糜粥吧,又清淡又有營養(yǎng)?!?p> “是不是還應(yīng)該買皮蛋?米也沒有?!痹S霜降仰著頭,一臉苦相。
陳池勾著嘴唇,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米可以有,品質(zhì)別強求,皮蛋這回真沒有,如果中國店近的話,我陪你去,遠(yuǎn)的話就忍一忍,皮蛋瘦肉粥改成蔬菜肉糜粥吧,扔幾片菜葉進去就行?!?p> 許霜降目瞪口呆,被迫說實話:“肉不要,米也不要,我不會煮粥?!?p> 陳池一挑眉,理解錯了,他家的八姑六婆們個個都是灶臺一把手,連他那小表妹都號稱十三歲進了廚房,逢年過節(jié)絕對是他姑姑家操辦家宴的好幫手,他身邊的女同學(xué)們,比如連秀秀等,或多或少都會煮飯,所以他把許霜降的“不會”理解成了“不精通”,畢竟煮粥確實比煮飯更要費心思,許霜降今天累了一天,不想動彈很正常。
“煮粥也快,我?guī)湍阒蠛迷僮??!标惓刈愿鎶^勇道。
許霜降唬得搶過陳池手中的肉糜就放回去:“我不要喝粥,吃不飽。”
陳池一愣,毫不掩飾地笑出來。他只見過女孩子吃麻雀食一點點的米飯就害羞地說吃飽了,沒見過許霜降這么害怕自己吃不飽的。
“我把粥煮稠一點。”他逗趣道。
“不要,你早點回去吧。”許霜降真著急了,陳池為她這么一點事,已經(jīng)過來耗一天了,她哪敢勞駕他給她煮好粥再走。不帶這么使喚人的,況且別人對她太好,她沒有對等的回報,心里會害怕。
陳池完全沒在意許霜降趕人的話,他笑著問道:“不喜歡喝粥?那么菜肉燜飯,怎么樣?”
許霜降盯著陳池,半晌直愣愣冒出一句:“我已經(jīng)買好了,現(xiàn)在去結(jié)賬,然后送你去火車站,我再自己回去。”
陳池瞅瞅她,得,她不給人留余地的狠招使出來了。許霜降就像個軟糯糯的面團,好脾氣的時候隨意揉,可以一直不溫不火,不留神就能成了數(shù)九寒天放在外面忘了收回來的凍面疙瘩,一戳,硬邦邦地,能把人從指尖木到心,還帶傻眼。
陳池收不住地低笑數(shù)聲:“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不愛喝粥就不喝。你想想看還有沒有其他要買的?!?p> “沒有了?!敝灰惓夭粡埩_著給她煮粥,許霜降就一下緩和了表情,而且出于對剛剛強硬態(tài)度的補償心理,她的語氣不自覺地低柔,帶出來一絲絲女孩子在熟人近友面前的嬌嗲。
陳池的眼梢滿是笑意:“結(jié)賬,我來背回去,再去火車站,???”這話說得有一點點像哄了。
許霜降噗地笑出來,瞥了他一眼,率先走向收銀臺。
這帳是陳池付的,因為他動作快。
但許霜降還沒出超市門,就清清楚楚地說了:“陳池,我要還給你的?!?p> 什么叫談錢傷感情?陳池實實在在體會到了。他一想到許霜降還他錢的時候,一筆筆地把他這一路上買的車票、薯條和超市采購費算得清清楚楚,就深深受不了。而且,許霜降這樣的人,較真起來能算到小數(shù)點后兩位。
“霜降,別算得那么清,費腦子?!彼鲅渣c撥道,“咱還有自己的文化,入鄉(xiāng)隨俗有個度就行了?!?p> 許霜降的眼睛黑白分明地望著陳池。
陳池大咧咧一笑:“記得四舍五入,我不喜歡小數(shù)點?!?p> 許霜降瞧了他一眼,很溫順地點頭:“哦?!标惓匾≌?,不要零頭。
陳池把食物幫許霜降一路背回公寓,喝了一杯水,吃了兩片面包,在許霜降隔兩三分鐘來一次的催促聲中,起身準(zhǔn)備回去。
“霜降,老老實實和我說,你是不是丟了很多錢?”陳池抵著門,收了笑意,認(rèn)認(rèn)真真地問道。他始終不放心,許霜降在超市起先只給她自己買一袋面包,恐怕是心疼損失要節(jié)省了。
許霜降愣怔片刻,綻開笑容搖頭:“真沒有?!?p> 陳池凝目望著她,繼續(xù)問道:“仔細(xì)想想,這兩天有沒有大筆開支?”
許霜降還是搖頭:“沒有?!?p> 陳池微微頷首:“如果有困難,記得和我說,沒關(guān)系的?!?p> 許霜降仍然搖頭:“沒困難?!?p> 陳池瞧著她,突然說道:“那我走了?!?p> 許霜降點頭。
“你怎么不繼續(xù)搖頭?”陳池戲謔道,他瞧著許霜降囁嚅不知怎么回答的傻樣,長長呼口氣,伸手按著她的肩膀道,“別送,太陽要落山了,我過段時間有空了再來看你?!?p> 陳池拉開門出去,反手把門帶上了。
許霜降默默地面對著門板,過了片刻,走到窗邊。
樓下的陳池大步走著,背影清健。還是那個路口拐角處,他轉(zhuǎn)身回頭,望向許霜降的窗戶,揚起手揮了揮。
許霜降拿起手機撥給他:“到了打我電話?!?p> “知道?!标惓氐穆曇舫錆M爽朗的笑意,即使隔得遠(yuǎn)看不清,許霜降也能想象他臉上明澈而又滿不在乎的笑容。
陳池轉(zhuǎn)過拐角,許霜降還站在窗邊。
陳池在,可能真的是多一個人多一份安心,今天,她在大街小巷奔波辦事,陳池一直陪著,甚至哪樁先辦哪樁后辦都是聽他的安排,特別有條有理。
他不在,許霜降竟然對早就住慣了的環(huán)境有了別樣的感覺,好像一下子冷清了。
晚霞燦爛得映紅她的窗框。許霜降渾然不察,兀自琢磨著陳池的樣子。
他一本正經(jīng)給她點撥事理的時候有點像修竹,笑著調(diào)侃時,就變成了花開正盛的紫荊,一樹紅艷靡麗,似乎隨時趁風(fēng)招搖,能引人會心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