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回 第四十二滴眼淚

　　古風(fēng)蹲下身子，面無表情地看著地層表面的那根帶血的骨頭。在一片干涸的地表裂縫里，它深嵌其中。血肉模糊的骨頭和堅硬泛黃的兩顆獠牙上面不斷滲透出新的血液來。

　　“嗨，小子。我們再來做一個交易怎么樣？”這一次是深陷困境，動彈不得的地獄之犬，主動找的古風(fēng)。它的血盆大口微微張開一點，嘴角邊就泄露出更多黏糊糊紅通通的血水。盡管這次是地獄之犬有求于人，但是它依然表現(xiàn)出高高在上的樣子，好像是別人求著它似的。

　　“什么？”古風(fēng)看干枯地表裂縫里的那根帶血的骨頭，幾乎看癡了過去。他幾乎一點兒也沒有聽清楚地獄之犬對自己說的話，神情有些恍惚地看向地獄之犬。

　　以前需要高高地抬起頭來，才能仰視得到的地獄之犬。這一次，古風(fēng)看它看得毫不費力。從帶血的骨頭，到地獄之犬的距離，只需要稍微移動一下視線就行，姿勢完全可以保持不變。

　　我站在無論是離古風(fēng)，還是距離阿讓都比較遠的位置，比周圍漆黑一片的夜色還要沉默。

　　失去了綠光的綠藻，仍舊死氣沉沉地趴附在沼澤地里污穢不堪的污泥上。放眼望去，有些沒有完全失去綠光的綠藻，在凝重的夜色里小心翼翼地影影綽綽。日光隱去，太陽搖搖晃晃地終于墜落到遙遠的地平線以下之后。黑暗之中，水鬼們的膽子大了許多。它們有的把自己頂著一頭殘缺不全的亂發(fā)的腦袋伸出沼澤地，有的是把布滿傷疤的左腿露出來，有的是把布滿傷疤的右腿漏出來，有的干脆頭上腳下，把兩只丑陋不堪的腿全部暴露在空氣里了。它們的雙手還在死死地抓著綠藻的根部，那是它們的鬼傘，只有和綠藻的根部時刻不離，極度缺乏安全感的水鬼們，才能得到稍微的安全感，聊以自慰。但是縱然夜色再漆黑深重，也沒有哪個水鬼膽敢把自己的整個身體，完全暴露在夜空之下。總要把自己身體的某個部位隱藏在沼澤地里污泥之下，這樣一來，遇到危險狀況的時候，才好及時收身。另一方面，水鬼們也要盡量被誤認為自己還是一個人。黑森林里面，可絕對不是一個人應(yīng)該呆著的地方。

　　“我是說，我們再來做個交易吧？上次做的交易很愉快，不是嗎？”地獄之犬重新組織語言，重新把自己的意思表達了一下。這一次，它表現(xiàn)的謙虛多了，至少不那么傲慢無禮了?！芭?，是嗎？”古風(fēng)做出沉思的表情，他的那個“是嗎”，不知道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地獄之犬。

　　“你想和我做什么交易？”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古風(fēng)的心情突然有了好轉(zhuǎn)，嘴角那抹詭異莫測的笑容又出現(xiàn)了。夜風(fēng)在空曠寂寥的夜空里呼嘯而過，在寸草難生、干涸裂開的地面上呼嘯而過，在古風(fēng)凌亂糾結(jié)的一頭白發(fā)上呼嘯而過。

　　“你幫我從這里解脫出去……可以嗎？”地獄之犬眼巴巴到看著古風(fēng)，一臉詢問的表情?！熬瓦@樣？你的話已經(jīng)說完了嗎？”古風(fēng)有些不解，同樣一臉詢問的表情看向地獄之犬?！罢f完了。”地獄之犬耐心地等待著古風(fēng)的答案。

　　“哦，老兄。做交易可不是這樣做的?！惫棚L(fēng)輕笑出聲，“我可以答應(yīng)和你做交易，我也可以幫你從泥坑坑里脫離出來，但是你能幫我做什么呢？”古風(fēng)目不斜視地看向地獄之犬暴突的眼睛，他還是有些忌憚地獄之犬隨時能噴出綠幽幽的火來的眼睛的。但是，他并不想表現(xiàn)出來。

　　“我可以幫你做什么，我可以幫你做什么……？”地獄之犬嘴里念念有詞地思考著，“我可以不用自己的五味真火燒死你?！钡鬲z之犬絞盡腦汁終于想到了一個它可以為古風(fēng)做的事情?！耙苍S吧。”，古風(fēng)慢慢地站起了身子，表情逐漸變得嚴(yán)肅起來，“如果我站在你的身體后面，你還能用你那雙丑陋不堪的大眼睛里的怒火燒到我嗎？”古風(fēng)的聲音冷冰冰的，就像沒有溫度可言的千年寒冰一樣。

　　古風(fēng)是個聰明人，他不可能不發(fā)現(xiàn)地獄之犬暴突的眼睛里噴射的怒火，只能筆直的噴射而出，而不能在空中轉(zhuǎn)個彎什么的。除非，地獄之犬后面的某個部位也能神奇地噴射出五味真火來。古風(fēng)一邊在心里暗暗沉思著，一邊走到了地獄之犬的身后去。

　　“你的身后能噴出火來嗎？”古風(fēng)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問地獄之犬，一邊百無聊賴地打量著地獄之犬身面的那根短得出奇的尾巴。我有些驚訝于，古風(fēng)竟然這么直接地問地獄之犬這么不能直接回答的問題，然而接下來，我更加吃驚了。“你傻啊，怎么可能呢。我的身后邊充其量只會放屁罷了?！钡鬲z之犬說著說著，居然開口笑了起來?？此Φ没ㄖy顫得樣子，我真替他擔(dān)心。

　　“那好吧，我們就來做這個交易。前提是，在我?guī)湍銖倪@個小坑坑里脫離出來之前，你得想答應(yīng)我，讓我先看看你的獠牙?！惫棚L(fēng)依然站在地獄之犬的身后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跋肟纯次业难?？……你到底想對我的牙做什么？”一提到牙齒，地獄之犬突然變得警覺起來，不再那么傻乎乎的了。

　　“沒什么，看看而已。你的牙齒長得又尖又長又黃，最重要的是很尖銳，我很崇拜呢？”古風(fēng)的聲音飄忽不定，顯得很不真實?！罢娴?，有多崇拜？”地獄之犬突然來了興趣?！俺绨莸轿也幌爸荒阊劬铮S時可能噴射而出的那團綠幽幽的鬼火燒死的危險，也要看一眼，就有那么崇拜?！彼兰乓话愕囊股?，古風(fēng)的聲音依然飄忽地四散開去。

　　“那好吧。但是，只許看，不許摸哦?！钡鬲z之犬的表情有些沾沾自喜。在黑森林里，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地獄之犬最愛惜自己的牙齒了。這一次，古風(fēng)算是把住了地獄之犬的命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