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索然無味
借著酒意微醺,凌勵抬手推開了董月嬌的房門。
“誰?!”正躬身在梨花木幾前調(diào)配侍弄一堆脂粉的錦衣女子,聽見這“吱呀”的開門聲,身子竟驚了一下。
“夫人,是殿下回來了?!迸赃吺谭畹难诀咻p聲安撫了她,又轉(zhuǎn)身朝凌勵屈膝行禮,“殿下。”
凌勵點了點頭,隨即揮手示意丫鬟退散。
待屋里兩個近侍的丫鬟領(lǐng)命后輕步退出了臥房,凌勵朝董月嬌走了過去。
“臣妾見過殿下?!倍聥赡樕系捏@惶之色仍未退散,膝禮后她低眉垂首望著自己的鞋尖,一雙交握在身前的手竟有幾分顫抖。
凌勵沉默看著她,她的身子卻抖動得越發(fā)厲害。
“你怕我?”凌勵伸手托住了她的下頜,將她的臉抬起與自己對視。
“沒,沒有?!倍聥蓳u頭否認,但那張五官被精細描繪過的臉,卻寫滿了驚懼,一雙杏圓的大眼睛無措流轉(zhuǎn),唯獨不敢與他直視。
凌勵承認成親那夜,他因酒意和怒意,對她粗暴了一些,可那之后他從未對她有過一句重話。時隔這么久,他每每接近她,她都嚇得渾身戰(zhàn)栗,仿佛他是個嗜血可怕的魔頭一般。
看著她這般情狀,凌勵雖心里不舒服,但想起白日母親叮囑的話,還是一把抱起了她。她是他的正妻,若沒有一子半女,她的后半生將形同寡居,毫無指望。畢竟嫁給他,不是她的錯。
在凌勵的懷中,董月嬌咬緊了牙關(guān),強力克制自己內(nèi)心的恐懼。但她急促的呼吸,抖動的身子,卻絲毫沒法掩飾。出嫁多年,她也渴望能有自己的孩子,但卻始終克制不了心底對這個男人的恐懼。
抱著這個因驚懼而顫抖不已的女人,凌勵腦子里忽然就想起了白日里他抱過的另一個女子。那溫?zé)岬耐孪⑺七€在脖頸間流轉(zhuǎn),那微垂的長睫、挺立的鼻翼,以及那如若弓緣般微微卷翹的唇.瓣,如同一樹等待采擷的梨花,安靜柔軟。
明顯感覺到他的呼吸平和了一些,也感覺到他握著她腰肢的手輕柔了一些,董月嬌有些詫異。她微微睜開眼,發(fā)現(xiàn)他一貫緊繃的表情竟有些放松,那張棱角鋒利的臉上沒有了往日的戾氣。她內(nèi)心的恐懼便有了些微的減退。
凌勵將她放在床上,反手將床頭的紗幔揮落下來。
那輕紗散落的窸窣聲響,伴著突然變得縮窄的帳內(nèi)空間,令董月嬌再次慌張了起來。她突然想起自己的繡鞋還未脫下,頓時倉惶撐坐起來,“臣,臣妾的鞋……”
她的腳還未落下床榻,已被凌勵捉住。她的身子一凜,頓時僵直如木,連舌頭都不例外。
凌勵脫下了她綴著珠玉的云錦鞋,又輕輕脫去了她腳上繡著芙蓉花的薄棉襪。
一雙豐腴飽滿的白足裸呈在凌勵面前,那涂滿丹寇的十個指甲,猩紅刺眼。
這一刻,他突然就覺得索然無味了。
他將她的雙足移上.床面,瞥了眼她緊繃著的瑟瑟發(fā)抖的身子,終究拂開床前紗幔頭也不回的走了。
望著那道高魁的身影決然而去,一行淚水滑落出董月嬌的眼眶。家里人都說她嬌蠻任性,把一只貓一只狗都看得比丈夫重要,可又有誰知道,這個男人是一座鋒利刺骨的冰山,她近前不得。
室外月色如水,晚風(fēng)清幽。
凌勵立在水岸曲廊邊,望著水中那輪波光動蕩的圓月,腦子里又浮現(xiàn)出那雙直直凝視著他的清澈眼睛。那雙眼,就如這月夜的湖水,清澈明凈,無所藏納,卻又包容無盡。
“噗通——”
凌勵一個躍身,將自己灼熱焦躁的身心,投入了這一池清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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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傍晚,凌勵與凌昭坐在盡頭的涼風(fēng)亭品茶,接到了承德帝召他入宮的口諭。
而這之前,他剛從凌昭口中獲悉了上午垂拱殿里發(fā)生的事。
沉寂了半個月的舒世安,向朝廷遞交了長達萬言的西征諫言書。這個時間,比凌勵預(yù)估的雖然晚了一些,效果卻著實驚人。
為了說服承德帝和其他反戰(zhàn)的朝臣,他不僅將十年來西犁騷擾南越邊境的大小事件進行了統(tǒng)計,更對這些事件分布的區(qū)域,發(fā)生的頻次,以及對南越邊境在經(jīng)濟、民生方面造成的影響進行了深度分析。
而與此同時,他還附上了請罪書,坦言自己八年前主張以和親方式處理桑木鎮(zhèn)事件,實為誤判形勢下的錯誤之舉,非但沒有真正解決邊境問題,反而貽誤了朝廷厲兵秣馬的養(yǎng)戰(zhàn)時機。他任宰相十年來,注重水利、農(nóng)耕、鹽鐵等民生事務(wù),卻忽略了軍隊和防務(wù)建設(shè),造成了如今刀鈍刃乏、兵馬廢弛的窘迫局面。相反,西犁國這些年來養(yǎng)精蓄銳,兵強馬壯,光是西奇關(guān)外的金銀灘養(yǎng)馬場內(nèi),就有超過了一萬匹的戰(zhàn)馬。
為此,他在自請治罪的同時,跪請承德帝盡快研究部署西征事宜,否則南越在十年內(nèi)必將陷入山河破碎、社稷傾危的境地!
在他跪地伏拜后,朝中一大部分原本就主張武力處置邊境事件的大臣紛紛附和。而一些原本對出征持強烈反對意見的,在聽過那一組組駭人聽聞的數(shù)據(jù)后,全都保持了沉默。于是,承德帝沉思許久后,終于同意了西征之事。
確定了出兵西征,自然就談到了征西將軍的人選。承德帝在征詢意見時,二司三衙議論紛紛,卻半天都推舉不出來合適的人選,要么是鎮(zhèn)國將軍舊疾未愈,要么說輔國將軍老邁羸弱,而禁軍其余將領(lǐng)也都要職在身,不宜調(diào)出。
無奈之下,承德帝讓上朝的每位武將都推舉一個人,論票數(shù)多少決定派誰出征。鎮(zhèn)國將軍賀安國第一個就推舉了太子凌崇。說太子協(xié)政多年,熟知軍中要務(wù),若他能代皇上領(lǐng)兵出征,展皇家氣度,必令萬民順服,亦能令軍心大振!
再到太子的岳父輔國將軍鐘季舒時,他先極力吹捧了賀將軍提出的意見與他如出一轍,由皇家子弟率軍親征,必能震懾西犁蠻寇,起到事半功倍之奇效。隨即就指出由太子領(lǐng)兵不妥,自古云“太子不將兵”,皇上春秋正盛,太子更適宜協(xié)理內(nèi)政,做好西征的后勤保障。
他雖未明言“太子不將兵”的理由,但“皇上春秋正盛”這句話,讓大家了然于心,也令承德帝深以為然。古往今來,授太子兵權(quán)最后發(fā)生逼宮、弒君的事件實在太多,這是皇家禁.忌,非到萬不得已,不會做此下下之選。
前兩位將軍定下了如此基調(diào),輪到奉國將軍李久泉時,他便推舉了已獲封親王的二皇子凌昭。然而此言一出,朝中便是一片嘩然,反對者甚眾。說凌昭不過是個醉心風(fēng)花雪月的閑散王爺,既不懂政事,更不懂軍務(wù),派他出征只會軍心散亂。
于是,后面發(fā)言的武將們,竟眾口一詞,紛紛推舉戍邊多年的三皇子凌勵,言他不僅熟悉軍務(wù),了解邊境敵情,之前提出的西征計劃更是深謀遠慮、縝密可行,是率軍西征的不二人選。
這個結(jié)果,正是凌勵一心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