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代言情

白龍銜花

后傳稍述(1)

白龍銜花 弄笛吹簫人 63 2015-05-21 16:20:30

  詩曰:江山翻覆如反掌,千古興亡一念間。欲看此中多少事,幾人幽怨幾人歡。

  且說騰龍瑕玉三年,千藤谷一戰(zhàn)之后,忠義、流光二將殞命,瑕玉扶柩還朝,不期其弟原太子兆猗在兆氏宗親桂王兆河等人的扶持下,已然復位。

  瑕玉帝兆凌在回都路上得了忠仆徐本密告,卻不顧自身,求徐公公返回為葉氏小廝四人傳信。因此時騰龍邊境已被兆猗派桂王的人馬所控,便只有急告親信葉文,令其帶葉氏兄弟一行四人急馳回竹城任所,暫避兆猗、桂王之銳。那廢帝回朝之后,即被與惜花等隔絕,囚在妙人宮的側屋之中。新君厚顏開立他十條罪責,又一一處理他舊日親近之人,前已述過,不忍再言!事畢,兆猗便駕坐協(xié)德殿,召見其兄。

  不多時,新君詔令已下,那兆凌遂同家眷并姐夫葉惜花、岳母劉氏等含恨貶入眷花私府,正在愁云慘霧之中,正遇其妻碧鴛又得一胎,臨產(chǎn)在即。

  花開兩枝,騰龍新主操鉞帝兆猗得位不正,聽手下宦者鄭海報說,他那原太子妃現(xiàn)在葉家鎮(zhèn),聽說瑕玉帝手下葉文護送其到鎮(zhèn)之時,曾對其百般呵護,情殊可疑!兆猗大怒,命鄭海前往葉家鎮(zhèn)惜花的老家,賜死原妃李氏,又派小宦寇喜奉詔前往竹城葉文官署,將葉文等四兄弟一并賜死。兆猗遂另立桂王之女兆汾為后,皇后卻大他五歲,為人木訥,兆猗甚不稱心。納妃無數(shù),名門望族猶不心足,又以子嗣之事為由,派了幾路宦者為賞花使,在騰龍各地搜天刮地尋求佳麗。各處官員賣力巴結,以致良家碧玉、楚館名姬莫不藏之在宮。一時鶯鶯燕燕,吳儂軟語,兆猗每日醉于花陣,不輸書君在位之時。

  那兆猗雖是用盡心機,此前數(shù)日已殺逸樂宮眾宦及演武場親近瑕玉一支的舊將,卻不知千算萬算,他未算到,身邊倚重的小宦寇喜投他絕非本心。

  當日,兆凌力壓群臣設立這逸樂宮,原屬太監(jiān)養(yǎng)老的所在??芟采性谏倌?,無奈親族已疏,舉目無親,又因他幼時凈身,術后險些喪命,多虧他師傅徐本救了性命。如此便請旨留在逸樂宮伺候師傅并在宮中服役為生。瑕玉在位不甚理事,但其人甚為仁厚,偶聽漓王兆淇報說其事,自然允了,何來二話。

  寇喜在宮時日不久,常聽他師傅徐本念叨瑕玉諸般好,及至兆猗復位之初,徐本拉了寇喜的手道:“小寇啊,你乃心地純良之人。須知上善之人,天必佑之!你若有幸保命,定要暗助瑕玉爺。他對這逸樂宮中之人,可都有翼護之心,我等個個受恩匪淺,故而我冒死出去,只為暗助我主!我犯下必死之罪,只怕這個昏君也饒赦不了這逸樂宮無辜眾人!好在旨意未下,還有轉寰之法!你年少,腦子又靈,現(xiàn)下我等必死,而我因服侍過書君皇上,新君正找不見由頭害我。你可去帝前出首告發(fā)我暗通舊主之事。若你僥幸活命,此事,你務必謹記!”寇喜垂淚答應了,是日便出逸樂宮,施展玲瓏心眼,交結了兆猗在雪戟城所收心腹鄭海,機緣之下,漸漸稱了帝心。

  及至那日,下旨抄殺逸樂,徐本自撞南墻而死,故意血濺寇喜身上。兆猗親眼見之,以為寇喜死忠于己,加之鄭海已到垂暮之年,不合兆猗心意,從此便偏心向寇喜身上。

  上文《白龍銜花》有言,那兆猗自得位之后,夢中常思及兆凌過往待他甚厚:曾派李荏苒出海尋他,又曾以朝事相委,頗有安然禪位之意,每思及此,心不自安。遂罹頭痛之疾??芟沧钌冒茨χg,因此固寵有術。

  閑言不敘,只說那日寇喜奉命往竹城去除葉文等人,當眾宣過詔書,一一羅織葉章擅賭,葉書貪沒、葉詩知情未報等罪,傳諭賜死。但寇喜手下遍搜衙署不得葉文蹤跡,寇喜因秘囑手下道:“我等效力新君,為天下清流不齒。今日若據(jù)實回報葉文逃匿,只恐有過無功反落人話柄。爾等記好,葉氏四人已亡,萬勿多口取禍!”眾皆唯唯。

  兆猗欲正其位,先更其名為漪。爾后得報葉氏四兄弟已亡,心中稍安。便命鄭海瞞住葉氏死訊,往府中探瑕玉之心。

  鄭海心中疑惑葉氏之事,又欲借機立功以博帝心,便領了旨往眷花府來。到府后,決不提阿章等人已死之事。兆凌聞得其弟欲殺葉氏兄弟,滿以為尚未處死,尚存一線生機,便欲沖出王府,自叩丹墀泣告求免。誰知哪里進得去!可憐瑕玉,一日失勢,深秋之際,昔日錦衣華服又盡被其弟遣使鄭海搜去,只落得單衣薄袍,身跪綿綿秋雨之中,哭求兩日,其身體向來柔弱,至此氣力已盡,渾身皆濕,凄涼已極。兆漪至此才現(xiàn)身一見,卻身在黃羅傘蓋之下,身背朱紅宮門而立,任他哀求,不肯發(fā)一言,冷笑而去。

  葉惜花扶了瑕玉而歸,那兆凌已訥訥不知所云。所幸他夫妻甚為恩愛,碧鴛勸解半日,才得稍緩。

  節(jié)烈夫人劉氏,見近日王府遭難不斷,女婿傷心斷腸,心中不忍,便與小蝶到大街散心。不想遇一老尼,自言孫氏,有祖?zhèn)鞯媚兄?。劉夫人暗忖道:“眼下女兒女婿如此恩愛,若一舉得男,定解王府哀怨之氣。想愛婿廢為隱王、抄沒家私,非此大喜,安能解憂!”想到此,便買下此藥,回去督促碧鴛,日日服用。

  此日稍晚,兆凌與王妃在淅淅雨中,持傘并肩看那府門口睡蓮湖畔的沾雨紅楓,戚然不樂道:“鴛兒,人言雨是蒼天之淚。我想葉氏兄弟,定然兇多吉少。這些時日,流光忠義殞命、逸樂抄殺、舊將遭戮,都是受我牽累,只要憶起,痛徹心扉,屢生厭世之情,復有何言!舊日與賢妻相約,兒女當排惜字輩,不忘姐夫當年厚恩,只愿孩兒每日喜樂,惜淚常歡,不似你我之苦便好了?!?p>  碧鴛道:“你的心意,我豈不知。如今雖處難中,妻必與你同心,此兒若得降世,便叫惜淚吧。妻若不死,必常伴你左右,便荒蠻之地也去得的,夫君勿憂?!?p>  孫氏的得胎藥有些效用,碧鴛胎氣須臾間發(fā)動,好在府內(nèi)早已請了穩(wěn)婆張媽伺候。

  早有暗伏西郊的鄭海眼線將此事報于兆漪。兆漪展眸環(huán)視了騰龍宮,一瞬,對鄭海冷言道:“你速去瞧西郊動向,若果然生產(chǎn)順利,你務必留心?!?p>  鄭海諂笑一聲去了。兆漪伸手扶了頭,吩咐手下道:“朕的頭又疼了,速宣龍都花魁唐嬌起舞,傳寇喜伺候。”

  寇喜恭身入內(nèi)道:“圣上不知,小奴以為,陛下為精神焦灼所以致病。不若宣個醫(yī)者入見,以絕病根?!?p>  兆漪道:“小喜所言在理,就召醫(yī)吧!唐嬌速速上來,醫(yī)生瞧病最沒趣味。小喜!鄭海老了,機密之事不好放給他干,你去那里盯著,務必令朕稱心。事后,朕必疼你!”

  寇喜行了一禮,輕聲道:“是?!?p>  這一邊鄭海領了皇命,急赴眷花府,進入內(nèi)室,只見一座新府,其內(nèi)卻一院蕭索之相。茫茫霏雨之中,劉夫人與雙蝶俱尋常衣裙,撐傘立在院中。那惜花一身玄衣,撐了尋常紙傘,草草遮了細雨,攔了兆凌道:“凌弟不曉事。莫要聒噪著要闖進去,只在這里安靜等著。要不,便到客房坐著,喝杯熱茶,耐心候著?!闭琢鑿娙讨痹?,耐了性子道:“我不坐著,就在屋外站著,離她近些。”兩個焦灼之中望見鄭海,不覺心驚,惜花問道:“鄭公公此時前來,有何貴干?”

  鄭海道:“隱王妃生產(chǎn),圣上甚是掛念,命老奴得一個準信回報?!?p>  兆凌一心向內(nèi),見了鄭海理也不理,臉上也沒半點笑意奉迎,鄭海心中暗暗不悅,惜花見了,向前陪笑道:“公公請到前廳奉茶?!?p>  鄭海冷笑道:“葉…葉公子業(yè)已廢為庶人,還能擺出甚好茶來?老奴昔日在雪戟、桑日隨駕之時,這樣劣等之物,早喝厭了。今日不必再飲了吧。”

  兆凌聞言,且不開口,只往鄭海肩上一撞,從頭掃了他一眼,“這里沒甚佳品招待貴人,您請便吧。你若不走,便站開些。”

  鄭海知道兆凌對他銜恨不淺,正待開口羞辱一番,忽有小徒疾步跑入,報了一件大事。

  原來方才兆漪所召醫(yī)者,卻是棋圣邢春山,正待刺駕,卻被舞姬唐嬌所察,救了兆漪一命。兆漪大怒,令武士執(zhí)了棋圣,即行梟首!口諭棋圣親族,一律誅連問罪。

  鄭海聞報正在竊喜,尚未說出,只聽產(chǎn)房之中,呼痛之聲漸弱,張媽自房內(nèi)急忙奔出,道:“王妃不好,怕是難產(chǎn),需防大紅,哪個再去燒水來!”

  那劉氏聞言已哭了起來,兆凌只得強作鎮(zhèn)定,心知今非昔比,千福殞命、王府被抄、家院小廝俱受牽累,如今唯有自己親自承擔了。

  想瑕玉雖生皇家,因向來無寵,縱然多病,有些事卻也要自己動手,自小如此,也就慣了。況現(xiàn)今又是為了愛妻,再沒不愿的,只求張媽道:“求您進去守著罷,萬一有事,千萬照料!我自去燒水,您言語一聲兒就是了!”

  劉氏聽了,哭道:“不行,此事有小蝶,哪里用你!你是何等人?別自失身份,叫人輕看了!小蝶,快去吧!”

  小蝶跑著去了。張媽自回去產(chǎn)房,兆凌也疾步隨進去,張媽道:“王爺止步,男子進產(chǎn)房見紅,大不吉利,且王妃也不能安心了,你止步吧!”她一步進去,立即反手插門。

  鄭海在一邊冷冷接口道:“我看也不用管了。適才聞報,邢春山刺駕不成,已被誅死,頭懸市鎮(zhèn)。圣上口諭,邢犯親族全要問罪,王妃若為王嗣而歿,也算落個美名……”

  兆凌聽了此言,五內(nèi)如焚,想起逸樂宮前朝舊宦,均是忠仆,十之八九死在此人之手!上前幾步,扯了鄭海衣襟,打了一個嘴巴,頃刻五指紅印分明,怒極道:“你這惡奴休要無理,不然的話,告訴你說,一條罪也是死,十條罪,也是一死!”

  鄭海捂了臉,縮住了口,兆凌一手把了門,卻又不敢敲,只輕輕泣道:“張媽,您且把門開開,我如今什么規(guī)矩都不顧了!你快開門!”

  惜花不忍,也勸道:“張媽媽開門,叫他們夫妻相見,也許心里一松,也就母子平安了呢??扉_門吧?!?p>  張媽在內(nèi),嘆了一聲,“哎,已見大紅,我是無能為力了。我看是王妃以前曾失了一胎,傷了根本…哎,如今去瞧瞧吧,也不知還能不能說上話了……”

  傷心之言且擱一邊,再說小蝶燒水已畢,只是遲了。卻見寇喜,領了幾個小宦前來,鄭海見了,問道:“小喜子,是否圣上,要賜死棋圣親族?那這里,可剩不下幾個人了!”

  寇喜望望鄭海右臉潮紅,沉聲道:“皇上有旨,等隱王妃生下來再說。公公急什么呢?各人自有自個兒的結果,誰也跑不掉的?!?p>  再說碧鴛,花容已枯,腮邊有淚,及至兆凌進來,握了她的手,說起過往秘事,那小鴛眼中淚不斷流,卻已口不能言??蓱z瑕玉三載君王,如今眼睜睜看著愛侶溫熱玉手就在自己掌中寸寸成冰,他竟是呆了,舉止失措,握了那手,搓著不放,人也漸漸軟了,自床邊跌在地上,手卻仍不肯放,吊著床沿死命拽著,眼淚糊了眼,便索性不流了。只落得迷迷糊糊冷清清坐在那里,一如失了魂魄。

  訃音卻還是由張媽媽傳出了,眾人錐心痛哭一回,寇喜不帶喜怒道:“圣上有旨,若生產(chǎn)有失,就著咱家將王妃帶到西郊曠野火浴,遺體以欽犯之故不留,揚灰棄于睡蓮湖。既然人已死,便交咱家?guī)ё甙?。葉駙馬要通情理,今日都要立時辦好,你也不可難為于我。來啊,你們進去吧!把人抬出去,帶走!”

  眾人七手八腳欲待要抬出碧鴛的遺體,那兆凌耳邊只聽得朝靴踩地的“嗒嗒”步聲,心里不甚明白,便輕聲道:“你且睡著,憑他們是誰,我去叫他們都走開。”

  領頭的小宦鄒明絮絮說了半日,那兆凌“噓”了一聲道:“公公出去說,你別驚著她,叫她踏實睡一覺,這些天著實累著了?!?p>  那小宦瞧了一眼小鴛,嘆了一口氣,狠下心腸對身旁小徒道:“沒眼力的東西!王爺瘋了,還不架開他?!你們也傻了,抬了人出去,咱們好完事兒!誤了功夫,有的是人收拾咱們!”

  眾人不理兆凌,抬了木架向前,早有人抱了碧鴛——白色寢衣,褲上血跡尚溫,胎兒猶未脫體。

  兆凌拉著那為首的小宦鄒明,癡癡道:“有事找我便是,生死都隨你,只不要去擾她!你們有事和我說便是啊?!?p>  那鄒明眼角瞥了兆凌,又微微一嘆,對寇喜道:“回副總管,人已在此了?!?p>  寇喜道:“鄭總管,皇上方才受驚,急召我折回去吩咐了,不是小喜搶您的事。你領人先回吧,皇上要你在側呢。圣命在身,我往野地荒墳火浴尸首,待一切妥了才回呢?!?p>  鄭海聞言,悻悻對他手下道:“走!如今正是人家得勢,咱們爭不得!”

  寇喜見鄭海的人撤去了,便溫言對惜花道:“駙馬多多勸過王爺,一尸兩命,實在堪悲,但死者已矣,生者還需節(jié)哀。咱家將王妃帶至曠野火浴,爾后之事,還交王府處置就是?!?p>  惜花泣道:“既是皇命,若不依從,必累及于你。望寇副總管費心料理弟妹,骨殖還交我等,不以揚棄荷塘,實感深恩。待我對凌弟施以清心咒,再好生…好生勸慰他就是了!”

  劉夫人母女已失了分寸,拉住寇喜,哀慟幾近顛狂,劉夫人一手抓傷了寇喜的臉,寇喜無奈,一手捂臉,吩咐道:“速至百鬼林,那是貧民亂葬處,多有人在此火浴的?!?p>  寇喜并四個徒兒抬了小鴛尸首,來至同屬西郊的百鬼林中,時方入暮,天色晦暗不明,那林子黑黢黢的,莫名陰風陣陣??芟餐降茑u明望見密樹之中,倏然冒出一個人影,顫聲道:“總管,那廂是誰?”

  來者是一后生男子,看著不比寇喜大幾歲,穿一身墨綠衣袍,眉目清雅,清秀宛若女子,后生道:“寇總管勿驚。吾乃散痘童子地仙秦隱。今欲做一件大善事,以期上遂我正神之愿,下報我故友之心?!?p>  寇喜道:“上仙不知。我受師傅徐本及舊日宦者重托,欲行方便,效忠舊主。但天不遂人愿,隱王妃已難產(chǎn)香消玉殞,我一介閹宦,又有何回天之法呢?”

  秦隱道:“唉,吾雖有心,醫(yī)活邢氏,教她夫妻母子團圓,怎奈也難逆天行事。幸有天命,母雖亡,子命猶存。吾今施以仙術,令其子脫母體而生,將其抱到巖香國我之舊友崇將軍家寄養(yǎng),隨后你隨我一同往告瑕玉,日后必有善緣,福貴可期?!?p>  寇喜道:“我委身侍奉昏君,曾設群虎之宴,按帝命,毒斃演武場將軍十六人。唯舊將程得勝,因其為人甚為孝義,且嫡母又是桂王兆河親妹故而得免。故此,我也造孽不淺,怎敢望好,只求心安罷了。求上仙速速施術,我一切聽你安排便是。上仙放心,鄒明等四人是我兄弟,當先令他等回去,散播難產(chǎn)之信,穩(wěn)住兆漪便是?!?p>  “也好,你等回去,只說我在百鬼林劫住你等,施以妖法,剖開死人肚腹,取了一女嬰,但先天極弱,脫體即夭。說我見狀,逃去無蹤便是。”

  寇喜眼中慧光一動,對鄒明道:“你等盡管如此回奏,一切有我?!?p>  鄒明領命,因他眾人憐惜瑕玉一門,甘心如此報說不提。

  且說秦隱果然催動仙術,自碧鴛腹中剖出一子,粉嫩幼小,眼目未睜,日后丑俊,此時難辨。只覺得睡顏安祥,說不盡的靜和可愛。秦隱饒是地仙,見時心軟,化了翠錦襁褓,好生包好此子,吩咐道:“你少頃攜骨殖往府中去,只需告他,情根猶在,看他是何說辭。囚牛為情所困,終究不能為仙了。唉,我多說無益,枉自泄了天機。日后如何,不消多時便知。你我,就此別過,亦無再見之期。但我許你福貴,后必有驗。你須謹記,高時需隱,不可擅權。告辭!”

  后來如何暫且不表。且說兆漪受了棋圣銀針刺駕一驚,卻被唐姬舞劍斷針所救,以為唐嬌愛己,遂拋了新立皇后堂姐兆汾,全心撲在名伎唐嬌身上。聽聞隱王妃難產(chǎn),知兆凌心灰意冷,以為再難生變,其心大安,聽鄒明等人的回報,他心知秦隱是個異人,但連他也難救嬰兒性命,可見天意欲絕兆凌!兆漪大喜,與唐嬌廝混多日免朝。原本桂王欲借立功之事,為己大討封賞,無奈不見兆漪,心里好生不樂,自不待言。

  看官莫惱,待作書的再提前數(shù)日之事。且說葉惜花以仙鬼之體,失了千福,靈力日微,月白仙袍,已化玄黑,自知仙體將散,只得強撐一回,催動仙法“清心咒”,那兆凌心中才得明白幾分。憶起昔日在宮中同看《長生殿》,有讖語曰:“睡銀塘鴛鴦蘸眼。”心中凄涼陡生,拽了惜花道:“姐夫,想你我此生緣分,便起于一杯清茶。今日時過境遷,茶香猶在。此時我心中凄涼,你已盡知,你已知弟癡好音律,殆誤正事,至死猶不知悔。不若你我同奏哀音,以抒幽怨,也不枉今生之情!”

  惜花默然,不知以何話相勸,兩個遂以舊日箏、簫合奏《凄涼犯》一曲,曲罷,兆凌道:“姐夫,我那三弟,身世可憐,恨這些時日迭遭變故,我怕也不能翼護于他了。我知道,自姐姐去后,你沒一日安好,但求你看我面上,多多愛護于他,莫教他走了邪路。今后,這座府里,料也不得太平。我意,相求姐夫帶太夫人及小蝶、黯兒往巖香去,我與那靜玉國主有些舊交,如今只有求她,興許還有指望。倘或她一時怯懦,不敢相留,一家子老小,有姐夫照應著拿主意,我也放心?!?p>  惜花聽他語中不祥,便勸道:“凌弟莫出此言,碧鴛殞命、兄弟舊屬俱受加害,任是鐵石之人也受不住。只不過,你既說深愛弟妹,不可令其有后顧之憂。太夫人及小妹、黯兒,你也自有責份照拂,不該都付于我,令我為你懸心?!?p>  正說時,寇喜抱了碧鴛骨殖到府,見了二人跪倒道:“王妃也只得按皇命,魂歸此睡蓮湖中了。但求王爺吾主休要傷神,王妃雖殞,王子猶存,已被秦隱上仙所救,送往巖香,他的舊友崇將軍那里去了!王爺休要絕望,秦公子言,眾人后果,少時可見,料必昏君易位,就在眼前!”

  兆凌聽了,臉上不見微瀾,向前攙起寇喜,淡然道:“恩公厚恩,此生難報!萬望恩公如得方便,替我轉告秦公子,我不望兒出將入相,唯望他一生遠離皇家,平安喜樂。我愿他名惜淚,一生少流眼淚。莫如其父母,徒留終天之恨。恩公既然高義,我尚有一事相托,這塊蓮花腰佩,是兒母親遺物,望寇恩公轉致秦公子,托他交予我兒,今后…唉,今后之事……”此時縱有千言,不知從何說起,可憐瑕玉復握了寇喜的手,哽噎道:“葉氏兄弟,可憐原系伏虎遺孤,我知他們族中沒有親故,就勞寇恩公好歹照看他們墳塋,莫教荒廢就是了!”

  寇喜道:“這個么,王爺何必相托?來日方長,王爺自想開些吧!孩兒之事,我若再見秦隱,必代為轉達,還請勿憂!”

  兆凌不覺傷情,單膝跪落,“千萬、千萬拜托!此日一別,再見難期,萬望寇恩公也要珍重才好!”

  寇喜道:“王爺對我?guī)煾导吧舷麓笮』抡?,俱有深恩,吾等生死難報!今雖遭大劫,望不可喪志,善保金軀,以圖將來!小奴去也,也望王爺珍重,朝中正義之士,也無不仰首翹盼王爺您呢?!?p>  當下瑕玉再不答言,只目送寇喜出府。是夜惜花一宿難安,往探瑕玉,見其榻上安眠,惜花只得自去。次日清晨,惜花再去,見一小箋,墨痕已干,字跡練得與惜花無二,寫道:

  秋日之水甚冷,我實不忍她一人去,又不愿受兄弟辱,只得別去。人之生死,大不由人自選。我今追至水中,永伴于她,也甚喜樂。勿悲。

  惜花疾奔出府,果見瑕玉沉水。惜花與闔府同悲,始知逆天改命之難。瑕玉兆凌之歿,得年三十四歲。

  詩曰:囚龍脫鎖銜花去,千載情傷復何言?功名翻手成與敗,不留只字在人間。

  正在此時,秦隱復來,見此慘景,卻往湖中傾了仙藥“化龍水”。秦隱沉吟道:“情根不斷,永除仙籍。既墮凡世,其尸不能為奸人所辱。小師弟,我今以化龍水,化去瑕玉尸首,對外假稱龍笛鎮(zhèn)海,囚牛歸位,流言一傳,眾必同情舊主之仁。如此可動遺臣之心,并啟那奸侫之貪欲,從此昏君多事矣!我不日將升為瘟神,凡事不得多問,你呢?再問一回,如今可愿與我回仙界了?”

  惜花癡望荷塘,掩淚道:“凌弟所托多件,均不敢忘,且我無心仙界,不愿隨師兄前去?!?p>  “唉!”秦隱墨綠仙衣飄起,“個人自有緣法,我強求已無益。告辭!”

  瑕玉夫妻殞命七日,惜花領劉氏等三人秘出龍都,欲投巖香,誰知劉氏在城門上,偶見春山首級,驚成疾病。眾人只好暫退歸府。欲知后事詳情,請看下篇詳敘。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