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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龍銜花

慕蝶樓上哀思不禁

白龍銜花 弄笛吹簫人 6164 2015-05-19 19:54:15

  餞別的時候,眾人的心情都沉重起來,這一次去竹城是為了百姓,更是為了惜花。竹城原本是伏虎國的首都,歸了騰龍之后,連年治理不善,再加上天災(zāi)人禍,早就成了苦寒之地。那里曾經(jīng)被視作伏虎國始祖護(hù)義帝的龍興之處,因此在易主之初,就由書君帝領(lǐng)頭在那里大肆破壞,仿佛那里不是騰龍將士們辛苦掙來的土地,自西康朝竹城易主,一直到書君七年書君皇帝攻滅伏虎國,先后有幾十萬人死在竹城的土地上,為了江山、為了首領(lǐng),卻從來不是為了自己的理想。更荒唐的是,在書君帝擺脫明太后及明氏一族的約束后,聽信郁高讒言,在竹城地界實行什么“挖龍脈”之事,企圖將伏虎國的所謂“龍氣”都散光,殊不知這樣一來,又苦了多少老百姓!為了“挖龍脈”,書君帝派他小舅子、媯妃之兄、兆猗的親舅舅媯進(jìn),前往勘察,并在那里常駐,擔(dān)任州官。

  兆凌即位之后,媯進(jìn)因為其妹媯飄絮被俘,自己因此變成了朝廷體恤的有功人員,所以俸祿、職權(quán),一切照舊。前文說過,媯進(jìn)在當(dāng)?shù)乩习傩漳抢锏昧艘粋€“雅號”:油耗子是也。當(dāng)?shù)匾痪涿裰V唱的好?。骸坝秃淖樱淮蚨?,吸人脂膏,讓人窮。一年到頭勤耕種,換來三寸小白條,一年到頭苦忙碌,我吃米糠你偷油?!?p>  且不要再提這位媯進(jìn)大人,我們把話說回騰龍宮里來。餞別宴依舊設(shè)在剪香涇畔“雨煙樓”上。牡丹宮來人轉(zhuǎn)述葉惜花夫婦千叮萬囑的貼心話,倒令兆凌寬心不少。碧鴛用竹笛吹奏一闋《陽關(guān)三疊》,衛(wèi)流云在席上領(lǐng)了總攝政事的旨意,隨即潑墨,畫了一幅《陽關(guān)折柳》,流光不解,笑道:“我就是不懂,大冬天的,哪來的柳樹?兩個月就回來啦,送的哪門子別嘛!哥,哎呀,你們真啰嗦,喝完這杯,我們就起程吧!那個什么,流光易逝,時間不等人的,對吧!”

  兆凌對著鴛兒,從劉夫人的飲食起居,到碧鴛雙蝶姊妹兩個的細(xì)微小事,再到兆黯的生活、學(xué)業(yè),統(tǒng)統(tǒng)囑咐個遍,又拉住牡丹宮來人,讓他轉(zhuǎn)達(dá)了好些寬慰惜花夫婦的話兒,直到過了晌午,方才啟程。

  正是:瓊樓宴罷情難竟,踏雪絕塵去遠(yuǎn)。前程似風(fēng)卷殘煙,絨花飛玉絮,駿馬思故園。星斗朝暉時光移,流年暗中偷換,人生轉(zhuǎn)瞬空慨嘆,一闋陽關(guān)曲,待續(xù)昔日緣。

  且說兆凌帶了流光及葉文同著近衛(wèi)營的人馬,縱馬往竹城來。到了地方,才知不虛此行。原來:一片蕭瑟百業(yè)凋,鳥歇彩翼人不行。竹城百姓見了當(dāng)官的,竟如見了瘟神一般。家家閉門,戶戶關(guān)窗。兆凌正在馬上詫異,只聽并轡而行的衛(wèi)流光早就耐不住,大叫道:“這些人怎么回事!難道都不用干活不成!”“我想,大概是剛鬧過雪災(zāi)的緣故吧!我們現(xiàn)在,該先去州官媯進(jìn)的衙署里,察查州務(wù)才對?!薄傲韪绺?,我看這些人不對,我們雖然招搖過市,但也沒有招他們,為什么見了騎高頭大馬的就躲成這樣!”兆凌對著二人笑道:“讓兄弟們都散了吧,各自玩去。五刻之后,在媯進(jìn)衙署集合,把儀仗撤了,咱們下馬,再看看?!绷鞴獠恍嫉溃骸斑@樣就行啦?”葉文是最文靜的,見兆凌說了,忙到后邊傳話兒去了。一霎時,禁衛(wèi)營的人馬散開,離開了這條街。候了一刻,果然人聲鼎沸,百業(yè)重興。

  “到底是怎么了?”兆凌也疑惑起來。見三步開外,有個商販,他本待好言詢問,誰知那人見他天生的高貴氣質(zhì),驚得拔腿就跑。衛(wèi)流光猛撲向前幾步,扯住那人衣襟,嚷道:“小哥,跑什么?我們又不會吃了你!”葉文道:“請問這位小哥,你做的是小本買賣,難道你不愿意做生意了么!我們是遠(yuǎn)道來的客人,見你攤上的布偶著實可愛,你卻要棄攤而走,是何道理!”“不是我不想做生意,你們是當(dāng)官的,方才還有那么多人跟著呢!你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守王法的良民,就算我們是當(dāng)官的,又會把你怎么樣?”“呵,當(dāng)官兒的,我們守王法,可他們守的是自家的法,還不是你們說怎樣,就是怎樣!當(dāng)官的沒一個好東西!”“這像我說的話呀!凌哥哥,我當(dāng)初就說過這話,結(jié)果,我就認(rèn)識惜花郎啦?!薄斑@話你說并不奇怪,可這位小哥是個穩(wěn)重人,他也說這話,看來媯大人為官果真不怎么樣。不過,葉孤鶴葉大人在這兒任刺史,他是我姐夫最敬重的人,你想想,葉畫圣是何等樣人!他選的人才在此為官難道有差不成!”

  “什么!葉畫圣!各位是葉惜花什么人?”“怎么,小哥認(rèn)得我姐夫!”“?。‘?dāng)然認(rèn)得!他,大恩人哪!諸位果真是他的親友?”“那還有假!”“哎呀,恩人哪!”“哎,這——”那個賣布偶的商販,一下跪倒在地,“葉恩人幫了我們一城的人吶?!?p>  “這是怎么回事兒?姐夫沒對我說過呀?!?p>  先皇爺在的時候,對我們這些伏虎國的遺民不仁義,隔三差五的找人來挖斷什么龍脈,哪家哪戶做事得罪了官府,官府就說他家就是龍脈所在。不僅房子保不住,腦袋還要搬家。過后官府又搪塞上頭,說并沒有尋到真正的龍脈,可那些小民呢,死了也白死。

  葉畫圣有一次為他兄弟遠(yuǎn)赴中華去求藥,借道竹城,不知用了什么辦法,對官府說,他找到了龍脈,但必須是全城的窮苦百姓去挖才行,并就此報給上頭。結(jié)果,全城窮人都去挖龍脈,不過挖了些沙土罷了,可是畫圣說:‘既然挖了,就帶回去,也算留個念想吧?!~畫圣對先帝報說:‘已徹底挖斷了龍脈,今后伏虎國永不復(fù)起?!?dāng)?shù)毓賳T見沒什么油水,也就不打這些沙土的主意了。誰知第二日,百姓細(xì)看那沙土,竟是純金!從此之后,好長時間再沒人來挖龍脈了。你說,葉畫圣不是我們的恩人么!

  “我想起來了,那一回顯達(dá)先生說起,我這身子要調(diào)理,就得用中華的雪蓮花制成藥丸,第二天不見姐夫回來,到了第三日,他的手——我知道了,原來如此?!?p>  且說惜花早先借道竹城的緣由,看官不知,這事還要從當(dāng)年兆凌的28歲生日說起。這日,葉惜花原說要早早回來,為凌弟慶賀生辰的,誰知書君帝偏偏今日,得了中華睡蓮,此花在晚上怒放,書君帝邀畫苑眾卿乘夜賞花,原也是一番雅興。惜花為了兆凌,百般推脫。豈料那日,有中華使者前來,書君帝在中華官員面前都要矮三分,何況惜花呢!惜花硬著頭皮,直捱到初更上,才能脫身。

  兆凌在惜花面前,最是任性。那日滿懷希望,從晌午等到黃昏,從黃昏等到月夜,晚膳時,他對著滿桌子菜,哪里來的食欲!只喝了兩杯冷酒,便拂袖而去,竟全不念千福對他的情分。

  惜花在賞花的宴席上如坐針氈,他還不了解他的凌弟么!有時候,對他人是寬宏大量,一顆心只為別人想,有時候又特別小心眼兒,只要一點風(fēng)吹草動,就惴惴不安,多愁善感了。

  “你們知道嗎,那一回我郁悶了一整夜,哪里睡得著!姐夫呢?從初更回來,就在我院外守著,他當(dāng)我不知道呢。哎,第二天,就是顯達(dá)先生說了一句,想不到,他就真到中華去了。我猜也猜得到,他是頂著‘挖龍脈’的名頭去的,哎,還是為了我呀。姐夫?!?p>  “中華那么遠(yuǎn),他怎么去的?”“衛(wèi)大將軍,您別問啦,再問他又該說‘姐夫不是凡人’了?!薄敖惴虿皇欠踩耍銈儾恍??”“信!現(xiàn)在又沒中毒,怎么說起瘋話來。”“你們不信就算了。小哥,既然竹城的人們由此致富,那為何見了官府的人就要跑呢?”

  “也是這些金子,既幫了我們,又害了我們。您有所不知啊。”

  席鷹丞相在飄渺山請下神光,先皇又開始信道家之事,便又派了太子的舅舅叫什么媯進(jìn)的,來這兒做州官。哎,這個油耗子啊。

  他在竹城的蝶隕谷,濛水之濱,夢蝶泉之東,修了一座慕蝶樓,可朝廷撥給的銀兩嚴(yán)重不足,他既要修樓還要造景,附近百姓被他盤剝竟盡,落得個十室九空的境況啊。

  “媯進(jìn)只修一座樓,怎么會鬧到如此田地呢?”“據(jù)說媯大人容貌英偉,性子最是好色。竹城地面上每年都要選花魁娘子,而且無論風(fēng)塵煙花之地還是平民百姓之家,只要媯大人一句話,人家便只能依從他,要不然就會敗家破戶了?!薄盀槭裁矗俊薄耙驗閶偞笕丝瓷系呐?,沒有別人敢娶。否則那人今生就別想考上功名。”“笑話!功名是朝廷給的,媯進(jìn)是什么人,他怎么能左右這個呢!”

  “因為——那人他出不了竹城,就被鎖到大牢里?!薄八譀]犯錯,媯進(jìn)怎么能說鎖就鎖呢?”“他不用犯錯,媯大人會找他的錯處。如果家里有人不服,想向龍都上告的,媯進(jìn)就把人在竹城地面上抓起來,關(guān)進(jìn)瘋?cè)斯壤?,這輩子別想出來?!薄斑@些事,你怎么會知道?”“我以前是瘋?cè)斯瓤捶溉说莫z卒,后來到了歲數(shù),才轉(zhuǎn)出來?!?p>  “不管怎么說,你也在他手下干過,怎能揭他的老底呢。”“我自己吃他的苦也不少啊。我們家到我這輩雖說不濟(jì),可祖上還是有些名望的。我爺爺留下的一件中華天啟御制座椅,那可是我爺爺用畢生所得收來的一件至寶啊,可被他一眼相中,用三寸白紙條子,說收走就收走了,至今連個影子都沒瞧見。客官你們說,對我一個在他手下當(dāng)差的他都這樣,那對百姓——”

  “豈有此理,媯進(jìn)如此倒行逆施,難道就沒有一個人逃出去到龍都去告他嗎?!”“流光,你穩(wěn)重點兒。”“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是有人去了龍都,可是都沒有回來?!薄盀槭裁??”“這就不得而知了。”

  “那這和我姐夫葉畫圣有什么關(guān)系?你方才可是說過,這些金子,既幫了你們,又害了你們呢?!薄爱?dāng)初挖龍脈的時候,葉畫圣說過讓竹城的百姓去挖??墒菋傔M(jìn)說了,那是騰龍公家的,要我們交出礦脈的地理圖??僧?dāng)?shù)乇偞笕巳チ水?dāng)初的地方,卻發(fā)現(xiàn)挖出的只是些沙土而已。媯大人說,金礦被各家私吞了,要用貴重物資沖抵,如果沒有,就用各家營生所得沖抵。這不,前些天,鬧完雪災(zāi),媯大人的人又上街收沖抵租子來了?!?p>  “這不是朝廷的賦稅,你們可以拒不繳納呀?!薄俺抢锏娜艘蚕脒^,可架不住他往你頭上扣私通伏虎國余孽的大帽子呀?!薄斑@、這伏虎國都覆滅多時,這不是無中生有么!”“是啊,可皇上不這么認(rèn)為。這些‘伏虎余孽’過一陣子,就不知所蹤了。我家的鄰居,就是這樣?!薄蹦切氯未淌啡~孤鶴大人呢?”

  “這人小民不認(rèn)識。只知道,前不久死了一個大官,媯進(jìn)像死了親爹似的,領(lǐng)著一大群人到他墳頭上哭呢?!?p>  “不好了!走,我們見見這個媯大人去!”

  兆凌一行離了大街,就進(jìn)這媯進(jìn)的衙署來了。那媯進(jìn)若論容貌,絕不見半點不良之處。畢竟他嫡親妹子,芳華絕代,他與媯氏一母所生,這一副皮囊令人艷羨。不過在衛(wèi)流光看來,大抵這世上除了惜花郎之外,再也沒有比兆凌更英俊儒雅的了。

  只是惜花郎多了幾分仙氣,乍看之下是可遠(yuǎn)觀不可褻玩的蓮花,相處久了,是傾城迷人的牡丹,而凌哥哥呢,乍看是惹人憐愛的秋楓、雛菊,相處久了,就成了勁節(jié)、青松了。流光肚里自然沒有這些文墨,只是這時他心里的感覺,他說不出來自己從什么時候起,已經(jīng)離不開兆凌了。他覺得,自己的哥哥衛(wèi)流云好比栽薔薇花用的架子,一直希望自己按他的指示生活,就好像有架子的薔薇只能長在架子上,而兆凌就不同了,他像一把開籠的鑰匙,他要流光按自己的個性來生活,即使有不當(dāng)之處,也只會溫和的提點,任何時候,兆凌最在乎的都是流光的感受。但流光不知,兆凌自幼孤苦,最怕的就是孤單冷清,若是兄弟愛侶不在一處,心里就不順暢,實在是個靠情字續(xù)命的人!

  當(dāng)下衛(wèi)流光立在兆凌的身側(cè),心思早就飛遠(yuǎn)了。聽著媯進(jìn)滿口的甜言蜜語,他早已耐不住性子。兆凌卻還在和媯進(jìn)寒暄。好容易問到正題:“媯大人,朕想寬恕葉孤鶴的過失,不知他現(xiàn)在何處?”

  這個問題一出口,媯進(jìn)的回答讓大家都吃了一驚!到底如何,下節(jié)細(xì)說。

  當(dāng)下媯進(jìn)對兆凌說出葉孤鶴上任不久,因為奉命前往當(dāng)年龍脈礦場監(jiān)督“刁民”繼續(xù)尋找金礦,不幸積勞成疾,已于三月前身故。兆凌聽了這一句,如雷擊頂,頓覺胸口憋悶,就像被猛獸向外撕扯的一般,猛地吐出一口血來。衛(wèi)流光和葉文吃了一驚,急忙扶住他,只是兆凌哪里顧得了自己!緩緩問道:“怎么,這么大的事,朝廷怎么、怎么不知道!”“竹城路途遙遠(yuǎn),又沒有驛站,報信的快馬恐怕此刻還沒到龍都呢?!薄傲韪绺纾怂啦荒軓?fù)生,你可要挺著點兒?!比~文一面扶著兆凌一面問道:“那他夫人知不知道?”“這,葉大人上任,沒帶家眷,只怕嫂夫人也要稍后才知道?!?p>  “昏官!這么大的事,你們就是飛也要飛到龍都去報信,你說路途不便,這區(qū)區(qū)半月,我們是怎么來的?分明你等心術(shù)不正,見葉大人貶了官,打量他就失勢了,便欺心害了他性命!”“哎呀,衛(wèi)將軍,我媯進(jìn)怎么敢!若果真如此,下官的外甥二殿下兆猗就是下場!您不知道,龍都到竹城有官道,可竹城到龍都,五代先皇有定制,那官道不論官民是不能走的,只有皇上可以來去自由?!薄澳氵€敢說,小心我手中的寶劍!凌哥哥,你——”衛(wèi)流光本來還想說下去,見兆凌足下打顫,禁不住心頭一緊?!袄蠋熕?,他是怎么去世的?這、這是怎么回事?!”“圣上,微臣也是一言難盡吶?!?p>  聽媯進(jìn)的說辭,葉孤鶴是按朝廷的舊制,去監(jiān)督村民開礦,在礦上駐守了兩個多月,因條件不濟(jì),更兼他本人又有些水土不服,所以積勞成疾而亡。這樣說辭,兆凌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的。只是他此刻周身冰冷,連說話的氣力都不足了,當(dāng)下只能問道:“葉大人的官署在哪里?”

  媯進(jìn)忙答道:“圣上,微臣為迎龍都上差巡幸、督察,曾命人在瑕玉元年即一年前修有一座小樓,名叫慕蝶樓,因葉大人初來竹城,便水土不服,下官便將那樓派給葉大人他居住,并且下官也曾好說歹說,勸葉大人不必親自前去監(jiān)工,那礦里怕是不會有金子的。可是不巧,前些時日大人來時,偏偏蒼天無眼,連降暴雪,雪災(zāi)一出,朝廷救濟(jì)的銀兩卻遲遲不來,所以葉大人才拼了自個兒的性命,竟和那些服役的民夫一同下礦,想得了金銀礦,折成銀子去補(bǔ)賑災(zāi)款的虧空。三個月前,十一月初一那日,本是葉大人生辰,白日里,他很高興,說那眼龍脈,果然是金礦,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礦石。下官一聽,大喜過望??!我便加派五百民夫助陣,一同開礦,事后,下官還記錄了這些參與開礦的民夫的姓名,給他們都發(fā)了辛苦錢。圣上,這可是反了祖制的事啊!我朝可是從來沒有服徭役還要給銀子的事!但是下官這么做了,還讓我的竹師爺記了名冊呢!竹師爺!快,快把名冊呈上來!”

  “行了,媯大人,圣上不想知道這些,您找要緊的說吧?!薄笆?,是。那一天是葉大人上任來第一天夸我。照理,他是下級,我是上官,可我哪敢開罪了他呀!那天見他高興,我們就在小樓上暢飲幾杯,朝廷的賑災(zāi)銀子也籌到了,這金礦也打開了,按理說什么都好了吧?可葉大人他偏偏,他身體不好,沒有幾日,龍都的賑災(zāi)特使來了,葉大人送了特使回程。也不知是不是迎候的事情太多太雜,他就累倒了。按說下官比他癡長幾歲,可我真是像伺候親爹一樣,啊不!是比伺候親爹還用心,可是、哎呀,這回,這回我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了!哎呀,嘿嘿,哎,哼哼哪!他去了,微臣我的心里——”媯進(jìn)居然癱坐在官座上,嚎啕大哭起來。這時,五十六七歲的竹師爺悄悄告道:“大人,您不要失儀了。”只這幾個字,媯進(jìn)一驚,收了淚,道:“圣上,微臣所說的都是實情,若有半句摻假,愿受車裂之刑!”

  媯進(jìn)的話,半真半假。只是兆凌這時,什么都聽不進(jìn)。他大惑不解,葉孤鶴的身體一向是極好的。認(rèn)識他五年以來,兆凌從來就是執(zhí)弟子禮的,兩人關(guān)系十分親密。幾乎每隔十天半月的,便要相互走動。只有他中劇毒的時候,才有意躲開他大半年。所以據(jù)兆凌看來,葉孤鶴從沒得過大病,就是小病也沒見他害過。要說兆凌自己會水土不服,誰都會信,只是這事若換在葉孤鶴身上,恐怕誰都不會信的。

  話分兩頭,且說葉惜花正在府中思念他的凌弟,驀地覺得心神不定,試著用秦藥圣前日傳他的讀心術(shù)推算,果然得知兆凌的心境不好,舊病復(fù)發(fā)之事。他要親赴竹城,千??鄤?,他只是不聽,半夜里偷跑出去。卻把多時調(diào)養(yǎng)得來的功力毀于一旦。地藏王憐憫惜花仁義重情,親自把他送回牡丹宮。那日碧鴛得知惜花傷勢加重,親自入府來探視。千福一時亂了方寸,竟說起惜花出府的緣故來。這樣一來,惜花的傷固然不會立時就好,卻又多了一個擔(dān)驚受怕的人。

  畢竟葉孤鶴因何殞命,惜花的傷能否如愿痊愈,容下文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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