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竹瀾院
沈紀中名下有兩子，沈家大房住在沈府東苑。
沈安三人走的匆忙，倒是沈石有心特意指了個下人，給她引路。
有了李婆子這個如此慘烈的教訓(xùn)，府中下人誰也不敢怠慢沈昭。
看著前面那個夾著尾巴，縮著脖子，兩條腿恨不得輪飛起來的小廝，看的桑枝一陣想笑。
只不過很快桑枝就笑不出來了。
看著眼前雜草叢生，一看就是許久沒有來過人了的小院，險些驚掉了下巴。
“小……小姐，您以前就住這？”
沈昭點點頭，眼前的荒涼之景，與曾經(jīng)的溫暖小院緩緩重合。
細細說來，她已經(jīng)二十年沒有回來過來了。
就是……太安靜了。
草莖承受不住一人的重量，斷然炸裂開來，濺出鮮綠的汁水，沾染在沈昭的裙擺上。
沈昭卻恍若未聞，自顧自的朝前走去，直到房門前站定。
身后桑枝和才被送來的桑云步履維艱的跟了上來。
沈石安排來的小廝，多想拔腿就跑啊，可想想沈石的安排，也只能含淚進了院。
只求這位大小姐千萬別把火氣撒在他身上。
果然不出他所料，推開了房門的沈昭呆愣在了原地。
伴隨著生銹的門栓發(fā)出吱呀的哀嚎，四散開來的塵土都沒能使沈昭后退半步。
屋中遍地狼籍。
這里曾經(jīng)是母親的住所。
本來母親是和父親住在一起的，可有一天，母親突然就要搬來這邊住。
現(xiàn)在向來，只怕是母親當時就已經(jīng)知道了父親在外養(yǎng)了外室。
卻因為種種原因，隱忍不發(fā)，最后積攢成疾，難怪那個時候大夫總是勸母親莫要多想。
沈昭眼眶微紅，當時她還不懂這些。
只記得父親百般勸說不成，最后還是應(yīng)允了。
還特意命人將母親在他院中的那些陪嫁的黃花梨制成的家具也全都搬了來。
如今，全沒了。
空蕩蕩的屋子里，只剩下滿地的碎屑。
沈昭緩緩閉上眼睛，緩了緩干澀的眼睛，才開口問道。
“這房中大夫人的東西呢？”
沈昭的話，讓身后的小廝頓時汗流浹背。
大夫人？
大小姐口中的大夫人，早就是先夫人了，眼下府中是柳夫人說了算。
只是這話他可不敢直說。
支支吾吾半天。
“屋中的東西……大多都在庫房里……”
“大多？”
沈昭轉(zhuǎn)身看過來，冰冷的眼神嚇的小廝一個哆嗦，噼里啪啦全都招了。
“還有一些在別的院子里擺著?！?p> 沈昭嗤笑兩聲。
別的院子？
只怕是那柳氏母女的院子中吧。
“去找人把院子給我收拾干凈了，今天日落之前，我希望這院子恢復(fù)如初?！?p> 說完，不再理會已經(jīng)傻在了原地的小廝，轉(zhuǎn)身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小廝著急忙慌的追了出來，一看沈昭走遠的方向，頓時心如死灰。
完蛋了，這是朝著柳夫人的院子去了？
這事他可做不了主。
懊悔的一跺腳，轉(zhuǎn)身朝內(nèi)院跑去。
雖說這東苑如今變了模樣，可沈昭卻沒有絲毫陌生的感覺。
一路目標明確，直奔香蘭院。
路上遇上了不少臉色慘白的丫鬟小廝，一看見她大步流星的走來，立刻縮著身子恭敬站好，等她走遠了，才小跑著離開。
也有丫鬟看見過來，轉(zhuǎn)身就跑。
等沈昭走到香蘭院時，門口的兩個守門丫鬟如臨大敵。
“大小姐……”
丫鬟顫顫巍巍的上前。
大老遠一看沈昭走路的那個架勢，就好似要吵架一般。
“去通報一聲，我要見柳姨娘?！?p> 話是這么說，可沈昭那腳底下是半分都沒有停。
小丫鬟一個愣神，沈昭就已經(jīng)到了院子。
如今院子中沒了掌事的李嬤嬤，底下的人也是慌了神，竟是連上前阻攔的人都沒有，就這樣讓沈昭一路通暢的進了門。
跨過門檻，沈昭的瞳孔猛的一縮，一扇沉香玉葉屏風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
這物件是母親生前最喜歡的，一直擺在屋子里。
繞過這屏風，沈昭就看見柳氏拉著沈凝霜的手，二人坐在椅子上，低聲說著什么。
聽見外邊的動靜，柳氏不耐煩的皺著眉頭，張嘴準備說些什么。
沒想到抬頭就看見了沈昭，不知何時站在那里，面無表情的盯著她，頓時喉頭一哽。
感受到母親的一樣，沈凝霜抽泣一下抬頭望來，看見來人也是一頓。
柳氏母女二人，此刻全都紅著眼眶，此時愣在那里，倒是有趣。
想來，沈凝霜此時應(yīng)該已經(jīng)把她的計劃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吧。
思及于此，沈昭便覺得好笑。
門口的丫鬟此時也終于連滾帶爬的沖了進來，“夫人，這……大小姐硬是要闖，奴婢實在攔不住?！?p> 丫鬟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樣子，讓柳氏回了神，當即柳眉輕皺，斥責道。
“你這混賬東西，誰都敢攔不成？大小姐要進，有什么進不得的？沒規(guī)矩的死丫頭，滾出去！”
挨了一頓臭罵的丫鬟，灰溜溜的走了。
柳氏這才慢慢悠悠的起身，神色也不似剛才那般狼狽，又恢復(fù)了往日端莊的模樣。
快步走到沈昭身邊，眼中幾乎要溢出來的慈愛，看的沈昭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剛才還接著丫頭指桑罵槐，眼下就能如此模樣，還真是好功夫呢。
“昭姐兒過來，怎么也不提前說一聲，母親好準備準備，你瞧瞧這匆匆忙忙的，母親房里什么都沒有備下?！?p> 柳氏說著便拉起沈昭的衣袖，引到椅子前。
低頭看了看柳氏的手，沈昭不動聲色的抽了出來。
對上柳氏的笑臉，沈昭也不禁勾了勾唇。
“柳姨娘客氣了，這東苑我自幼跑到大，熟的很，倒是不必如此?！?p> 柳姨娘一出，柳氏的臉頓時就僵了。
沈昭卻好似沒有看到一般，繼續(xù)道，“姨娘，可知眼下我住在何處？”
柳氏硬是壓下心頭的怒氣，面色上帶了些許懊惱。
“哎呀，本以為你還得有些時日回來，一直沒顧上收拾院子，要不你先住去客房住幾日？”
一旁沈凝霜忍不住輕笑出了聲。
“客房？”
沈昭撇了沈凝霜一眼，又看向滿是懊悔的柳氏。
“都是母親不好，府中近來忙著操持你姐妹二人進宮的事宜，卻是忘了這正事?！?p> 沈昭挑眉。
看來就算沒有王山這個意外，柳氏本來也沒打算讓她常住在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