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句芒（六）

　　魏廷琮終于開口問了一句，“為何奇怪？”

　　黃澤生拉開自家院門幫著把馬牽了進來，這才轉(zhuǎn)過身回道：“因為我從未見過這種羽毛。我自小跟著爹練武，也去附近山林里打獵，后來到了年紀又去了肅州搏命，也算是有點見識了，但是我確實從未見過這種羽毛，因此說它奇怪。”

　　齊聞笙卻覺得有些不對，“村長不相信是神怪作祟，替天行道？”

　　黃澤生臉色微變，“我確實不相信這是神怪作祟，在肅州那種鬼待的地方都沒有這樣的事，天子腳下，怎會有神怪作祟。”

　　齊聞笙與魏廷琮對了個眼神，沒有繼續(xù)追問，反而是問起了受害者的情況，“那這次的死者名聲也很好嗎？”

　　黃澤生又抽了抽嘴角，“這倒沒有，黃六原先是村里出名的單身漢，他娘走的早，沒人給他相看，后來是去外地討了個媳婦兒，生了兩個女兒，一個兒子。大女兒早幾年出嫁了，她剛出嫁她娘就沒了，小女兒也耽誤到現(xiàn)在?！?p>　　“那他兒子呢？”

　　“他娘死后，說是要去他娘老家看看，一去就沒回來了。”黃澤生嘆了口氣，搖頭說道。

　　“這黃六靠什么維持生計？”

　　“種田唄，我們這塊地還不錯，一年下來都能有余糧，村里也有人會養(yǎng)些雞鴨，他兩個女兒都會織布，也能在村里掙點錢?！秉S澤生沒想到齊聞笙還會問這種問題，有些驚訝的看著她。

　　齊聞笙禮貌的微笑著繼續(xù)詢問，“那我們能去見見黃六的兩個女兒嗎？”

　　“這邊走吧，她們在家收拾行李呢。聽我媳婦說，大的那個要把小的帶走?！秉S澤生帶路往外走去。

　　齊聞笙趁著黃澤生背過身去，給魏廷琮打了好幾個眼色，讓他注意這個村莊的布局，然后不緊不慢的跟上，繼續(xù)問道：“為何？大女兒沒有在本村找夫君嗎？”

　　黃澤生頓了頓，沒有回頭，繼續(xù)大步往前走，“沒有，這個村子同姓的人很多，挺多姑娘都嫁到臨近的村莊了?！?p>　　齊聞笙緊跟幾步，讓自己能夠觀察到村長的神情，“那這位姑娘嫁到何處了？”

　　“她……嫁到靈州了，是我一個兄弟的侄兒?！秉S澤生不知為何，竟露出幾分羞愧來。

　　“哦？你和黃六家關(guān)系很近？”齊聞笙追問，同時緊緊盯著這位村長的神情，她覺得，這個案子的突破點指不定會在這位村長身上，他似乎隱藏了很多秘密。

　　“算是吧，他是我小叔的兒子?！秉S澤生控制住了表情，不敢與齊聞笙對視。

　　“那就是你的堂弟了，也難怪?！饼R聞笙似乎打算放過這個話題，黃澤生見此隱隱松了口氣。

　　“到了。這就是。閨女兒，官府來人嘍，小妮兒咋樣了？”黃澤生面色慈祥的招呼著。

　　只見還算整潔的小院里已經(jīng)擺好了一副不算太好的棺材，屋里出來一個樣貌清秀，肚子微微鼓起的女子，她手里緊緊牽著一個瘦小的女孩，瘦小女孩聽到黃澤生的聲音才敢抬起頭，眼中滿是崇敬。

　　“這是緝拿司的齊捕快，旁邊這位是？”黃澤生介紹道。

　　“我的搭檔，魏捕快。”齊聞笙搶過話頭，“這兩位是？”

　　“我是黃六的女兒，黃秋兒，這是我妹妹，黃秋雙。你們有什么問題可以問我，我妹妹嚇壞了。“黃秋兒將黃秋雙擋在身后，面色平靜的說著，還一只手緩緩的撫摸著肚子。

　　“都行，我們可以進屋看看嗎？”齊聞笙笑瞇瞇的看著姐妹倆，并不給她們很大壓力。

　　黃秋兒略松一口氣，帶著人進屋了，“官府的捕快走了之后，我們略略打掃過了，二位喝茶嗎？”

　　“秋兒你坐吧，我去給他們拿水?！秉S澤生轉(zhuǎn)身出了屋子。

　　齊聞笙依然笑瞇瞇的，“還沒問，兩位姑娘都芳齡幾何呀？”

　　黃秋兒依然牽著妹妹的手，將她擋在身旁，回答道：“我18歲，我妹妹14歲了?！眱扇说难凵穸紩r不時飄向魏廷琮，眼里滿是害怕。

　　齊聞笙趕緊向他示意，讓他出去拖住村長，也好讓她看看能不能問出些什么。

　　魏廷琮見此，面無表情的離開了房內(nèi)，齊聞笙解釋道：“他就這樣，一天到晚冷著個臉，你們別在意?！?p>　　“無事的無事的，您是來問關(guān)于黃六的事情吧？我妹妹真的什么也沒看見，她當時見屋門打不開，還以為是他要多睡會，也不敢繼續(xù)敲門，等到日頭上來了，她聽見屋內(nèi)有撲騰的聲音，覺得害怕，就去找了三叔。是三叔帶人把門砸開的。”黃秋兒放松了些，一股腦把事情說完了。

　　齊聞笙并未露出自己的懷疑，而是柔聲問道：“我知曉你要保護你妹妹，但我們有規(guī)矩，能不能讓她也給我說一遍呢？”

　　“您客氣了，我妹妹不是不樂意說，她小時候燒壞了嗓子，說不了話，只能給我打手勢?！秉S秋兒有些緊張的解釋道。

　　齊聞笙面露遺憾，“實在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那我方便問問你嫁人多久了嗎？”

　　黃秋兒見她這般隨和，倒是放松了不少，“沒什么不方便的，我嫁人四年了，三叔給我介紹的，在靈州。”一邊安撫的摸了摸妹妹的頭。

　　“為何會嫁到靈州去？我聽村長說，也有往臨近村子嫁的?！饼R聞笙面帶好奇的問道。

　　“我……當時找三叔幫我相看，他覺得合適，我就答應了。”黃秋兒似乎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猶豫了一下才回答，手上也忍不住捏了一下。

　　“原來如此，那你夫君對你好嗎？村長和我說你要把妹妹帶走?！饼R聞笙繼續(xù)關(guān)心道，似乎忘記自己是來查案的。

　　“挺好的，家里人也很隨和，我已經(jīng)和爹娘商量過了，他們很贊成我把妹妹帶走，畢竟村里現(xiàn)在……”黃秋兒提到夫家人明顯高興了不少，最后提到村子里的事情時又閉口不言了。

　　齊聞笙試圖從她這里獲得更多信息，“村里怎么了？有些不好的傳言？”

　　黃秋兒欲言又止的看著她，又看向自己的妹妹，張了張嘴，到底什么也沒說。

　　齊聞笙繼續(xù)柔聲問道：“可是那鳥頭怪人有什么說頭？”

　　黃秋兒睜大了雙眼，到底還是說了，“您既然知道鳥頭怪人，想必也知道十年前的事情，傅娘子那樣一個知書達理的人都…村里總有人指指點點，我妹妹還小，還沒嫁人呢，三叔也說，我把她帶走也好，能有個全新的開始……”

　　齊聞笙在最后幾個字中卻品到一點，這全新的開始似乎不只是對黃秋雙說的，黃秋兒的情緒明顯有點激動了，但她沒繼續(xù)問下去，只是轉(zhuǎn)移了話題，“那你們還打算待多久？我后面可能還有問題要問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