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過敏原
節(jié)目在另一個城市錄制，開錄的前一晚葉輕還在醫(yī)院掛水。
意外掉進陸老爺子養(yǎng)王八的池子，葉輕不僅因為驚嚇導致感冒，還因為池子不干凈，繼而引起一系列過敏，剛長起來的那點肉很快變成負數(shù)。
江芝芝趕到醫(yī)院時她還沒醒，聽說劈頭蓋臉訓了陸聞川一頓。
等她醒了，又拉著陸聞川在病房里給她道歉。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不是讓你等著輕輕嗎？瞎跑什么？”
陸聞川不服氣，差點跟她在醫(yī)院吵起來，葉輕捂著腦袋說疼，二人才安靜下來。
坐下后陸聞川盯著葉輕，說的話也咄咄逼人。
“你跟陸澗西說什么？”
“什么說什么？”江芝芝不解。
“她總不會蠢到自己跳進池子吧？就是陸澗西干的吧？我早就說過他有??！”
他一連串說了很多話，像是要把心中不滿都發(fā)泄出來。
江芝芝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后看向緊閉的那扇門。
“早跟你說過了，他是你哥哥，在你爸爸和爺爺面前別胡說?！?p> 今天陸勛沒跟來，那么黏老婆的人也是難得。
聽到江芝芝這么說，陸聞川只是冷哼一聲：“讓我把他當哥哥？做夢！”
他們兩兄弟從小感情就十分不好，小時候打架是按五天三次，七天五次的標準來的。
只不過因為陸澗西早早失去母親的緣故，陸勛和陸老爺子對他更偏愛些。
葉輕還在葉家的時候聽家里下人說過，陸勛和他死去的前妻是青梅竹馬，感情好的不得了，妻子死后不知道為什么半年就娶了江芝芝，但是一直對江芝芝都不太好，連帶著家里的人都看不起江芝芝，早些年還時常有人下注兩人什么時候會離婚。
后來陸勛去外地考察，遇到暴雨引發(fā)的泥石流，被困了好幾天，是江芝芝不顧眾人反對，一個女人敢背著包就去找人。
再后來陸勛被救了回來，養(yǎng)好傷好，對江芝芝態(tài)度大轉變，就變成了現(xiàn)在的妻奴。
不過一碼歸一碼，陸家長子還是陸澗西，也還是最得偏愛。
所以有些話，還是不能說。
就算陸聞川沒有跟陸澗西爭的意思，甚至已經(jīng)進了娛樂圈，該有的疑慮依舊不會消失。
葉輕只能在這個時候說話，她說自己就是腳滑了，不小心掉了進去，不怨別人。
江芝芝心疼的拍了拍她的手。
“這么一病，又要瘦了，等你好了，想要什么盡管開口，媽媽都給你買?！?p> 葉輕喜笑顏開。
她沒別的愛好，就是愛錢，江芝芝送的東西肯定差不了，當然高興。
陸聞川卻不高興，冷著臉就要走，走時還留下兩個字，也不知道到底是恨鐵不成鋼多還是憤怒多。
“蠢貨！”
蠢貨吐了吐舌頭，不敢觸他的霉頭。
陸聞川走后，江芝芝又坐了會兒，叮囑她好好休息，然后也走了。
至于她到底是怎么落水的，不會有人深究，也不會有人在意。
葉輕看著門關上，嘴角的笑也跟著消失。
她這時才開始后怕，整個人縮進被子里，被潮水包圍的窒息感要將她淹沒。
很多時候，葉輕都會想，要是沒有回來就好了。
如果她還是沈輕，那么死亡和活著都會容易很多。
她落水的第二天，陸老爺子打來視頻電話關心，葉輕笑著說自己沒事，就是腳滑了，讓老爺子不要怪她驚擾了那一池子什么什么箱子龜才好。
老爺子也笑著同她說些玩笑話，說要宰了那池子畜牲給葉輕賠罪。
說這話不像開玩笑的，葉輕看著老爺子似笑非笑的眼睛，弱弱說不用了。
第二天老宅的阿姨還是把一盅王八湯送到了醫(yī)院。
她是看著葉輕喝下去的，說是老爺子交代的任務。
當時葉輕一個人在病房，她真的喝完了那一盅湯，等保姆阿姨滿意的離開后，才沖進衛(wèi)生間抱著馬桶吐。
等陸聞川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吐了有一會兒，整個人都有點脫水。
再次掛上吊瓶，她才明白，不是所有人都適合同長輩賣乖玩笑，至少她就不適合。
做那些事的前提是愛，是喜歡，可惜葉輕什么都沒有。
她從小就不是討人喜歡的存在。
葉輕在心里把自己罵了千萬遍，怎么就不長記性呢，看著秦莉香撒嬌討乖，自己也就想試試了？
你看著老爺子和善，就真把他當成小時候村頭給你糖果吃的，和沈爺爺一樣的那種普通卻心懷關愛的普通老頭了？
葉輕啊葉輕，你可真是自不量力。
陸聞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看到人面無表情發(fā)呆呢。
其實和葉輕相處下來，陸聞川發(fā)現(xiàn)她出現(xiàn)這樣的表情狀態(tài)不算多，但也不能算少。
拿著剛檢查的單子看了又看，他還是覺得葉輕在池子里把腦子磕壞了，不然為什么這么蠢。
“你不知道自己對這玩意兒過敏嗎？”
“現(xiàn)在知道了?！比~輕看似在出神，他的話倒是沒漏。
“你什么意思？”陸聞川又要生氣。
葉輕趕緊接著說：“我小時候在南方，酒吧老板看上沈黛了，約她出去吃飯，沈黛當時有男朋友，帶著我去，說是蹭飯，點了只王八指桑罵槐，從頭到腳把那個男人都嘲諷了一通?！?p> 說到這里，葉輕停下來，還笑了一下，不是她平時那種討好甜膩的笑，就是很輕的笑了一下而已，恰巧被陸聞川看到。
“之后呢？”可能是葉輕說的事和這件事毫不相干，但是也叫人好奇，于是陸聞川鬼使神差的問。
葉輕想了一會兒才接著說：“之后那個男人覺得受了奇恥大辱，讓一個賣酒女給罵了，還叫服務員聽了，我們那個地方很小的，誰都認識誰，沈黛名聲很不好，他想泡沈黛反倒被羞辱，這讓他以后怎么混下去啊?！?p> 像是又回到那天，葉輕這回嘆了一口氣才接著說。
“當時我嘴里還塞著一嘴蝦呢，男人站起潑了沈黛一臉茶水，幸好夏天泡的是涼茶，他指著沈黛破口大罵，把那些不上臺面的話都吼了一遍，一群人就擠在一處看熱鬧，沈黛跟個沒事人似的，任由他罵，還不忘給我夾菜，最后那只王八全進了我的肚子，回家之后就開始上吐下瀉，沈黛早就回去上班了?！?p> 葉輕說到這就沒繼續(xù)說了。
陸聞川也明白了，她那天沒去看病，身體不舒服都是扛過來的，臉是什么病都不知道，反正全當小病。
陸聞川在網(wǎng)上看過很多這種事，生病了不去看，硬抗，他以前覺得都是假的，但現(xiàn)在不敢百分百肯定了。
“你……”
“謝謝你啊，我還是頭一次知道我對王八過敏呢?！?p> “謝謝你，謝謝今天，也謝謝上次。”
葉輕又說了一遍，上次落水，是陸聞川義無反顧救了她，雖然他這個人脾氣不好，但人還是挺好的。
陸聞川“嗯”了一聲，知道她說的是什么。
其實不管當時落水的是誰，他都會救的，不過這話沒說，饒是再不會看臉色，他也能看出葉輕現(xiàn)在狀態(tài)很不好。
她住院后葉家連電話都沒打過，人更是沒影，如果不說，誰都不會知道她是葉家的女兒。
其實陸聞川還想問她當時是不是沒錢去醫(yī)院。
“下次別亂吃了，誰給的都不行?！钡撬詈筮€是沒問。
“對……對不起?！贝鏍敔敚懧劥ㄏ騺聿幌矚g欠人。
“沒關系。”葉輕大概累了，但還是努力回答，也努力給了他一個笑。
“還有，你海鮮也過敏，剛一起檢查了。”
葉輕沒回答，已經(jīng)睡著了。
他慶幸自己沒問葉輕。
他并不關心。
不管是沈黛還是她的過去，陸聞川都不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