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什么地方?”
“舞臺?演播廳?匯報廳?還是……包廂?”
他們望著這個空間里位于正中央的舞臺,臺面似乎是玻璃制成的,隱約還能看到昏暗燈光投射下的反光紋理;比臺面更不正常的是弧形的舞臺幾乎有一大半被巨大的鏡面包圍,鏡子里的畫面被無限復(fù)制,空中懸掛著一根綢布,如果中間有一出舞蹈正在表演,也不難想像中舞者的每角度都被鏡子反射呈現(xiàn),一面折射出百面。
之所以讓晁亮懷疑這是包廂,是因為畫面里雖然亮著燈,但昏暗異常,空間也不寬敞,如果容納觀眾最多也就十來人。
“你看這里?!鄙h降闹讣庵赶蛭枧_一邊的穿著奇怪的人形雕塑模特。她的后脊背冒出一絲寒意:“我有種不詳?shù)念A(yù)感?!?p> 只見舞臺一角站立著一排乳白色的西方雕塑,具有很典型的古希臘和古羅馬的藝術(shù)感——裸露的真實的人體肌肉線條的刻畫。而這些雕塑上被套著一件件怪異的演出服,不帶褶皺的幾乎全透明的連體衣,雕塑身上所有部位在即使不算高清的畫面中依然可以一覽無余。
令晁亮也同樣警惕的是,不止有女性的乳白色的人形雕塑,其中同樣還立著一尊男士的雕像,1:1復(fù)刻著普通男性的身材,以及同樣幾乎全透明的男士演出服。
桑杞想到了她最不愿意想的一個方向。
“這個該不會是用來?”桑杞覺得難以啟齒,“江雪和余芝芝會不會……”
“你先別急,光靠這個空無一人的房間是說明不了任何問題的,而且這也不能就跟余芝芝的意外事故完全關(guān)聯(lián)?!?p> “你覺不覺得這里看起來古怪,如果是演播廳,為什么這么小,看這些椅子看起來又不像觀眾坐席?!?p> 舞臺對面是幾排散落著的沙發(fā)椅,數(shù)量不多卻進(jìn)行擺放,靠近邊角的區(qū)域還有幾個半環(huán)形的卡座沙發(fā),因為隱在角落里光影愈發(fā)湖南,依稀能看出那些卡座用暗紅色的天鵝絨包裹,隔著畫面都能感受到松軟和奢華。同時每個卡座圍繞著小巧的黑色琉璃一樣的茶幾,很容易便輕松聯(lián)想到那些靠在沙發(fā)里,舉著精致的酒杯欣賞舞臺上的表演的畫面。柔美的舞姿和鏡子里的幻象交織在一起,在霍盛的這個角落升騰起一場場詭異而美麗的夢境。
晁亮見桑杞看著這些畫面臉色越來越差,不由分說地直接將電腦合上,桑杞還在愣神,完全沒來得及攔下晁亮的動作,只得叫出聲來:
“你干嘛呀?”
“好了你別看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這么晚了,霍盛里但凡有點手段的人早就不在公司了,你現(xiàn)在能看到的都是純粹的牛馬,不會有什么收獲的。我看你眉毛都快擰成麻花了?!?p> 桑杞皺著臉還想爭取,已經(jīng)被晁亮一個眼神按了下來。
“好吧,靠看實時監(jiān)控不知道要看到猴年馬月去,還是得想有沒有什么辦法能看到以往的監(jiān)控錄像?”
“嗯?!标肆琳J(rèn)同,“不過以前的錄像得看他們保存在哪里,估計會花點時間?!?p> 這一晚過得很快,吃過晚飯時夜幕才剛剛降臨沒多久,等他們離開咖啡店時已經(jīng)是夜深人靜。桑杞覺得心情很是沉重,殊不知比她心情更沉重的大有人在,何止是沉重,簡直快碎了。
沒有開燈的房間里,窗簾緊閉,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光線和聲音,整個空間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江雪蜷坐在房間床邊的地板上,雙膝緊緊抱住胸口,頭埋在膝蓋間,只露出一樓亂糟糟的頭發(fā),像是刻意想把自己藏在陰影中,拒絕和外界的一切對視,幾乎不知道外面是白天還是黑夜。
江雪將額頭擱在膝蓋上,看著雙手穿過膝蓋后側(cè)捧著的手機,余芝芝“為藝術(shù)獻(xiàn)身”的新聞鋪天蓋地,江雪心中一片苦澀。房間里沒有任何聲響,她可以清晰地聽見自己發(fā)出的每一點聲音——時而沉重時而輕微的呼吸聲,時而壓抑著的哭泣,時而被硬生生咽下的哽咽,更多的是自嘲的苦笑。
【難道這就是最好的結(jié)局了嗎?我曾經(jīng)想方設(shè)法想讓大家記起她、記得她,沒想到最后卻給傷害她的人做了嫁衣?!?p> 【芝芝,我好希望你還活著,如果你還活著是不是就可以告訴我,你更想要什么樣的結(jié)局?你是想像霍生復(fù)說的那樣‘各取所需’,你獲得名氣,他獲得收益;還是想讓傷害你的人受到懲罰?】
【我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知道了真相又怎么樣呢,我什么也不能做。如果因為我的曝光而讓你承受風(fēng)言風(fēng)語,那我又何嘗不是傷害了你……我到底該怎么做?】
江雪抽過地板上散落的抱枕,將它緊緊壓在懷里,像是在尋找一點可以依靠的溫暖和力量。
巨大的無力感將她壓得喘不過氣來,江雪想到霍生復(fù)手里的兩本錄像帶,一個應(yīng)該就是現(xiàn)在新聞里會播放出來的版本,而另一個錄像帶里的內(nèi)容,除了在場的人和自己,想必不會有更多的人知道了,想到這里江雪既矛盾又欣慰。矛盾的是她既希望可以有人保護(hù)好她們的隱秘之事,又希望能有一個比自己更勇敢更有力量的人站出來替自己做選擇。
可惜沒有這樣一個人,江雪重又將腦袋埋進(jìn)了膝蓋里。
她同樣不知道的是,在波羅海世界的另一個城市里,晁亮正坐在電腦前看著監(jiān)控里的畫面,手心里攥滿了汗。
晁亮看著監(jiān)控攝像頭正對著的那個不尋常的舞臺,舞臺的兩側(cè),呈菱形地架起了好幾面鏡子,約莫是穿衣鏡的大小。剛剛好能投射出演出者一個人;而精準(zhǔn)的角度,可以完美地避開觀眾席上的人。
很難不承認(rèn),這是一個煞費苦心的舞臺設(shè)計。
可這并不是視頻的關(guān)鍵,視頻里那個人被幾個黑衣人按著肩膀,身上被淋了滿滿一瓶的紅酒。視頻中的對話不堪入耳,他能清晰地捕捉到關(guān)鍵信息:
【我們要求的不多,只要你為我們表演一段?!?p> 【你身上衣服也濕了,我們這里有準(zhǔn)備好的演出服供你使用?!?p> 【不想演也沒關(guān)系,你隨時可以離開。我們可以讓xx代替你演。您是藝術(shù)家,我們不可能為難你,不過xx的話,恐怕是沒辦法拒絕的,她合同里可是有約定的?!?p> 晁亮不敢將這個視頻給桑杞看,自己也同樣不忍直視,頭頂冒汗地連忙合上電腦。
視頻里的人不是余芝芝,而是江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