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突然傳來嗤笑,姜徊音轉頭就見聞時宴裹在絨氅里哈哈大笑。
她臉頰染上緋紅,忿道:“笑什么笑?!”
聞時宴道:“我當真佩服你,居然能把自己餓昏過去,我說你怎么如此死板,這云夢谷素來無人看守,你就算溜出去吃點東西又怎么了?”
“你以為我是你?”姜徊音輕哼道,“我將來可是內(nèi)門弟子,自然是要嚴于律己。”
“就你還想進內(nèi)門?”聞時宴嘖嘖嘖幾聲,老神在在的搖了搖頭,“那蒼生怕是要完了呀?!?p> 姜徊音垮下臉,不發(fā)一。
蒼生關她屁事,她進內(nèi)門又不是以拯救蒼生為目的,她想要的,是成仙。
像上輩子的謝祇那般,成為劍道魁首,被天下宗門弟子仰望,被世人奉為神祇。
“其實你的劍術也還不錯,曲陽殿上那番言論也著實大膽,深得我心,”聞時宴道,“不如你就跟我回岳國,我保管能讓你吃香的喝辣的,總比你進不了內(nèi)門,年紀大了趕下山來得好?!?p> 姜徊音回他一個皮笑肉不笑的微笑,道:“用不著你替我操心,哪怕我進不了內(nèi)門,我也不稀罕跟你回岳國。”
“不稀罕?”聞時宴語氣玩味道,“嗷~我知道了,你不會是想去跟某人一起回盛國吧,那我可提醒你,盛國水深著呢。是不是啊,謝祇!”
謝祇頭也沒回,恍若未聞。
聞時宴似笑非笑,又看向姜徊音道:“小師妹,你說你長得如此可愛,怎么偏偏眼睛不好使,你喜歡他可真是喜歡錯人了,一個孬種連自己都保護不了,你還能指望他回應你的感情?”
“你再胡說,我撕爛你的嘴?!彼龔难揽p里擠出一句話來。
“瞧你,我也沒說什么,就惱羞成怒了?!甭剷r宴聳聳肩,轉而看向那抹雪青色道,“謝祇,你可千萬當心了,千萬別拒絕她,小心她怒了把你扒皮抽筋。”
謝祇神色平靜,然而衣袖下的手卻已收緊成拳,指尖緊到發(fā)白。
聞時宴不死心,還想調(diào)侃,就聽“嘭”的一記碎裂聲,聲音大得好似要將屋頂都給掀翻。
謝祇尋聲看了過去,眼底隨即浮現(xiàn)一抹訝色。
——姜徊音一劍將聞時宴背后的墻給劈裂了!
整個屋子安靜的只聽見磚頭掉落聲。
聞時宴愣了半晌,僵硬地偏過腦袋,就見距離自己不到五公分的墻壁上,破了個比人還高大的洞!
“不好意思,”姜徊音慢條斯理的將劍插回劍鞘,“剛剛這劍突然不聽使喚了,估摸著這就是大掌教說的劍生劍靈?”
聞時宴:“……”
謝祇幽幽道:“一把破劍還有劍靈?!闭f瞎話不打草稿。
姜徊音蔑了他一眼。
果然是個養(yǎng)不熟的小白眼狼!
幫了你居然還拆我的臺。
墻壁破損,寒氣透過大洞侵入,整個思過室瞬間冷下好幾度。
寒風魚貫而入,火堆瞬間被吹滅,姜徊音拿出火折子吹了好幾次都吹不出火星。
“完了,完了,這下完了,咱們要冷死在這了?!苯惨舴艞壔鹫圩?,趕緊攏了攏身上的大氅,心中追悔莫及。
聞時宴冷得上下牙齒不停打架,現(xiàn)在就連天秀坊定制的御寒千金裘也頂不上用。
他吸了吸鼻子,顫著聲道:“你還真是個天煞孤星,做事不動腦子?!?p> “你以為你有腦子,要不是你胡說,我能劈了那墻?”
姜徊音剜了他一眼,余光忽然發(fā)現(xiàn)謝祇在寒風中還能挺直肩背,旁若無人的凝神思過。
她奇道:“這么冷,謝師弟居然還能靜得下心思過?”
謝祇睜開眼,神色平靜的看向她,遲疑了片刻,從寬大的雪青色氅衣中伸出一只手。
他只手結印,下一秒,被寒風吹滅的火堆開始熊熊燃燒,比之前的火光更為明亮。
姜徊音神色一詫,盯著火苗出神。
她這才恍然想起盛國謝家人就是靠著紅蓮業(yè)火,才成為四大宗門之后唯一的鎮(zhèn)妖世家。
當年燒了她煙雨山的。
也正是謝家的紅蓮業(yè)火!
小小一方紅蓮業(yè)火,整個屋子比之前更暖和了,原本覆蓋進屋的霜雪瞬間退了個干凈,甚至房子周圍三米處都無霜雪覆蓋。
姜徊音整張臉黑得難看,耳朵里嗡嗡作響瞳孔被紅蓮業(yè)火的光染成紅色。
一瞬間仿佛回到了在煙雨山孤立無援之時。
汪洋火海,數(shù)不清的修士將她包圍。
他們叫囂著,吶喊著,殺死她這個邪魔歪道。
明明已站在修煉的制高點,被稱為邪魔歪道老祖的她,身側卻沒有一人。
看著被給予萬千厚望的謝祇。
她說不出是何滋味。
但有一點她很清楚。
——那就是今生的她,再也不想踏上邪魔歪道這條路了。
在谷底思過三日,這一晃距離宗門考核就只剩下兩日,要說不著急肯定是假的。
從云夢谷出來后,姜徊音幾乎從早到晚都在修煉,就連躺在床榻上想的也全是心法口訣,生怕懈怠,她又要再等三年。
轉眼就到宗門考核當日。
作為三年一度的盛事,玄離宗的宗門考核以“除妖邪”為準則,以考核外門弟子能否有資格成為內(nèi)門弟子為目的。
是以,宗門考核不是以“人”為對手。
玄幻鏡會制造出十個龐大的幻境,幻境中是足以以假亂真的世界。
外門弟子總共三百余人,在進入幻境前,每名弟子要先拿到戒玉,戒玉一共有十種顏色,戒玉的顏色決定進入的幻境。
幻境中有人,有妖,有邪。
考核的關鍵——率先尋覓到妖邪,并且降服妖邪的外門弟子即可通過考核。
沉悶的鐘聲在秋水臺回蕩。
玄幻鏡坐落在秋水臺中央,臺下站滿了身著統(tǒng)一繡鶴司服的外門弟子,秋水臺高臺之上擱置著四把白玉雕刻而成的太師椅。
忽而,天際劃過四道光,四道光從天而降。
四個身著暗紫色道袍的老者現(xiàn)身高臺之上。
如神君降臨。
他們手持拂塵,明明已是雞皮鶴發(fā),卻有著不輸年輕人的硬朗朝氣,雙瞳清澈如水。
底下齊呼:“拜見四位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