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堂中離開的人各自帶著不同的表情。有的若無其事,有的面色凝重。其中林裕就好不掩飾自己心中的擔(dān)憂。他內(nèi)心是絕對抗拒沈湘去嘗試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的。畢竟在好幾次的變故之中他林裕好不容易挺了過來,他可不希望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大掌柜...”
在人流之中林裕擠到了沈元的身邊,低聲試探了一下。
沈元看了他也一眼,有些輕蔑又不屑地笑了笑。這家伙心里在想什么沈元一下就看了出來。
“林總管,這么大的事,不需要你來操心,東家那邊自有安排的?!?p> “真的?那敢問東家怎么安排的?”
“做好你自己的事,不該問的別問?!?p> 林裕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很識趣地沒有再追究這個問題。周圍的人看到林裕的碰壁也只好按下了好奇,各自在心里展開猜測。
沈湘猶豫再三,最終決定還是需要去找高文升去問一問這件事。如果這件事還有什么回旋的余地,那也一定是從巡撫衙門尋找突破口。
來到了衙門的時候,沈湘遠遠地就感覺那些個看門的護衛(wèi)頗有深意地沖自己微笑。走到跟前,護衛(wèi)很熱情地迎了上來。
“沈小姐還是來了啊?!?p> 沈湘有些疑惑,什么叫還是來了?
“這位兄弟,你這話我沒太明白。”
“高大人早就料到沈小姐會來了,早就跟我們吩咐過了。說是小姐來了之后,就告訴你,朝廷的動作他干涉不了,并且說此事起因在周家?!?p> “周家家?哪個周家?”
“還能哪個?就咱涼州的周家唄。”
沈湘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很禮貌地跟護衛(wèi)道了別之后轉(zhuǎn)身離開,回到了家中。這一來一回的時間很短,大家都以為沈湘是碰了壁,壓根沒見到高文升的人。老爹見此直接不聞不問,就連沈元也只是不痛不癢地派人來安慰了一下。
“小姐...”
書房里,小丫鬟雪兒給沈湘倒上了茶水。不過看到沈湘一臉凝重的樣子,像是在思考著什么,雪兒也沒敢再多說什么。
“周家...”
沈湘沉思了片刻之后想起了書房后面還有一個大房間。那里有著無數(shù)大大小小的箱子,里面全都是各種有些久遠但又很有分量的資料。
用有些發(fā)黑的銅鑰匙打開了厚重的大鎖,推開了門之后,濃密的灰塵撲鼻而來,嗆得沈湘趕忙用袖子捂住口鼻。微弱的光線映照在浮塵上,散發(fā)著一種奇怪的味道。
幾十年前,周家曾出過一位大人物,最高做到了內(nèi)閣首輔。雖然這些年周家在朝中的影響力不減當(dāng)年,但多數(shù)已經(jīng)是一些看不見摸不著的人際關(guān)系,所以沈家也沒有過多關(guān)注他們。
在最角落里中的一個箱子,沈湘找到了關(guān)于周家的一些記載。
沈湘零零散散地看了一些內(nèi)容,大概講的都是周家怎么怎么手眼通天。不過這卻沒有解開沈湘信中的疑惑:為什么高文升告訴自己這個周家是這次事情的起因?
無論怎么看,突然針對西域商人進行抬價都是對皇帝絕對有利的事情,但周家是怎么牽扯進來的?沈湘一時間想不明白,索性扔掉了皺巴巴的書冊,重新鎖好了滿是灰塵的大箱子。
今天是那些流放的人要出發(fā)的日子,一些熟悉的“老伙計”如今要遠赴嶺南,沈湘還是很想去最后見一見他們。
京城三大營的離開讓整個宣寧府終于擺脫了好幾日的嚴(yán)格管控,百姓們可以重新走上街頭。這也讓今天送走流放犯人的場面變得格外熱鬧。
犯人的隊伍從莊懿王府的戰(zhàn)俘營出來,慢悠悠地走向城南的門。一路上鎖鏈敲擊的聲音不絕于耳,數(shù)百名落魄的商人灰頭土臉地走在路中間。道路兩邊的百姓和這些人被捕的時候一樣,說著各色極為難聽的風(fēng)涼話。
沈湘坐在一個茶樓二樓的床邊看著下面。若是能看到一兩個從沈家被抓去的人,沈湘還會努力回想一下那天這人逼宮自己的時候都說了什么。
犯人的隊伍中忽然出現(xiàn)了一個非常顯眼的人。其他犯人雖然身上很臟亂,也有不少人帶著或大或小的傷痕。但這個人卻渾身都是血跡,五官已經(jīng)幾乎看不清原本的樣子。他走的很慢,一瘸一拐的,細看一下才會發(fā)現(xiàn)他腳底不停地滲出鮮血。
“快點!別讓大伙都等你一個!”
一個軍士像是嫌這人走得慢,立刻過來給了他一鞭子。那人摔倒在地上,眼神惡狠狠地盯著揮舞著鞭子的士兵。艱難的站了起來之后,這人突然朝著天空大喊:
“狗皇帝!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說完他便用盡全身力氣沖向了兩邊看熱鬧的人群,隨手抓了一個人來死死地掐住這個倒霉的人的脖子。押送犯人的士兵想要拉開他,那人卻像是瘋魔了一般,最后眼看被掐住的人快要不行了,士兵無奈之下只好抽刀結(jié)果了這個瘋子的性命。
這樣一個小插曲并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除了那個倒霉的人罵罵咧咧地離開之外,其他人繼續(xù)“欣賞”著這些昔日的富紳們現(xiàn)在的樣子。
不過坐在茶樓上的沈湘卻是若有所思。
這些人在記恨皇帝?在這種封建王朝這可不多見啊。而且當(dāng)朝皇帝在位二十五年了,不可能是個不愛面子,不珍惜羽毛的人??扇缃竦氖聦崊s是,皇帝親自抗下了這份罵名。沈湘下意識地用有些陰謀論的思維去解讀這件事。
能被退出來抗這個罵名,通常也不會是最大的受益者,或者不是始作俑者。聯(lián)想起那天和李清秋的對話,兩人最后說到了要如何處理自家賣不出去的絲綢,沈湘似乎有些明白了周家做了怎樣一個局。
在涼州的生意場上,西域商人都是自己擔(dān)負運輸工作。然而涼州跟中原之間的運輸,則是完全捏在周家的手里。朝廷太高針對西域商人的價格,導(dǎo)致打量商人手里的絲綢賣不出去。
涼州產(chǎn)出的冰云絲品質(zhì)極高。沈湘去參觀桑樹和蠶種的時候甚至一度懷疑這里是不是玄幻世界,竟然能有這樣的物種。
這些絲綢以往都是被西域商人用高價買走大部分,留下的也大多數(shù)被皇家的收購走。按理說這么好的絲綢就算不賣給西域商人,拿到同樣富庶的江南也可以賣出一個好價錢,無非就是少點。
不過這些東西怎么才能去到江南,到了江南又有哪些賣出的渠道,這可就是周家的一言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