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不想再聽凌承天說什么蕭衍多貼心的話,趕忙逃回了月滿西樓。
沾床就睡著了。
醒來了,外頭又是一個好天氣。
她吃完早膳,剛走出屋子就看到星河走了過來。
“大姑娘?!毙呛痈谖嗤┥磉?,面色比上次見他還要有精神了。
“姑娘,星河想要回去了?!蔽嗤┮荒槻簧?。
“嗯嗯,叨擾大姑娘和幾位姐姐多日,我該回去了?!毙呛有Φ?。
這些日子,星河都很乖,不多問,不多看,也不多想。
天天吃了睡,睡醒了接著吃,做了一個十分合格的病患,該有的表現(xiàn)。
凌清想著,他身上的舊傷新傷,就這幾日來說,遠(yuǎn)遠(yuǎn)不夠養(yǎng)好的。
為何會傷成這樣,她也沒有過問太多。
那時才剛回城,府里是個什么情況都不清楚。連自己安危都不確定,如何有精力去幫別人。
且她又不喜歡先空談,只能著眼于目前,最需要解決的事情。
現(xiàn)在,身后無雜事了,才有精力空出來,專心應(yīng)對。
“大姑娘,等你有空,隨時來貧民窟找我。那里的人都很好相處的。”星河似乎看透了凌清的忽然沉默。
他低低道:“只要大姑娘不嫌棄?!?p> 凌清眉眼一彎:“好啊!那我現(xiàn)在跟著你一起去,介意嗎?”
星河雙眸頓時燦若星河:“不介意,大姑娘能來,星河就高興?!?p> 凌清說去就去,完全忘了還在攬舟院等著她的蕭衍。
凌家馬車浩浩蕩蕩的,直接駛進貧民窟。
徐大正駕的馬車。
上次因為古長德下葬的事,他來過貧民窟幾次。所以這里的人認(rèn)得他,才會讓他暢通無阻的駕車進來。
看守門口的人,都沒來得及去稟報,星河就已經(jīng)帶著凌清,在所有城民疑惑的目光下,走進了這里唯一的,一間茅草屋。
“辛爺爺?!毙呛勇氏群暗?。
茅草屋里,坐著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者,他正聚精會神的看著桌上,擺放凌亂的信紙。
一聽到有人喊他,他抬起那看書信看久了,有些老眼昏花的眼睛,瞇起來打量凌清和梧桐。
“辛爺爺,這是大姑娘。這位是照顧我的梧桐姐姐。她們今日是專門來咱們這兒做客的?!毙呛咏榻B道。
他似乎是習(xí)慣性的,走到辛墨身后,為他捏起了肩膀。
“大姑娘!”后面進來一個少年,和星河一樣瘦骨嶙峋,那眼睛同樣炯炯有神。
“我叫凌清。這是我的丫頭,叫梧桐?!绷枨鍖ι倌暧押玫慕榻B道。
少年卻臉紅的別開視線,低低道:“我叫齊閔。”
這會兒,辛老爺子才有機會開口:“大姑娘?!?p> 他拿過放在一旁的拐杖,柱著它站了起來,指著對面的椅子:“快請坐?!?p> 待凌清坐下,辛老爺子才重新坐下。
星河繼續(xù)為辛墨捏肩膀,齊閔則去外面燒水。
當(dāng)他將裝著白熱水的舊茶杯,送到凌清面前的時候,神色窘迫道:“茶水簡陋,還望大姑娘見諒。”
凌清彎唇:“恰好,我愛喝白熱水?!?p> 說完,便喝了兩口。
齊閔見狀,臉色才好了些。
梧桐想笑,出于禮貌,她努力的抿唇微笑。
沒辦法,齊閔那害羞的模樣,根本不像個少年。
辛老爺子見凌清坦蕩的樣子,微緊的心,才勉強的松了松。
“辛爺爺,我這樣稱呼您可行吧?”凌清問。
辛墨緊張道:“大姑娘你隨意,被你喊爺爺,也是我的榮幸。”
“那我就不客氣直言了。”
“大姑娘,你請問?!?p> “貧民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有的?”凌清問,神色嚴(yán)肅。
辛爺爺似回憶,一會兒才道:“明年一來,就剛好五年。”
剛好五年,也就是她被前世記憶砸中之后。
“我聽大正說過,你們都是獨城的原城民。因為什么事情,才會變得成這樣?我要知道的更詳細(xì)?!?p> 辛墨垂眸,撫了撫手中的舊茶杯:“因為欠債?!?p> “獨城里有一家賭坊,名叫錢來賭坊。聽說老板的后臺是錢家。至于是大錢還是小錢,就不得而知了?!?p> “住在貧民窟的城民,都是因為欠了錢來賭坊的債,還不上,才會被趕來這里。”
“這里一開始是荒地,漸漸地被趕來的人多了,才就地住下。這里成了別人口中的貧民窟?!?p> 辛墨掃了幾眼這間茅草屋:“這間茅草屋,還是大伙見我這個老頭子年紀(jì)大,怕我住的不舒服,建給我住的?!?p> “大姑娘來的時候,應(yīng)該都看到了,大伙住的,都是用舊布拼湊起來的帳篷?!?p> 說著說著,辛墨紅了眼眶。
星河幫辛墨捶肩的小手,都不由自主的慢了下來。
齊閔亦是垂首。
更別說在外面候著的大家伙們,無一不是黯然神傷。
凌清聽了辛墨的陳述,神色沉著。
貧民窟的人不少,老人似乎不多,大多是婦孺孩童。
年輕小伙像齊閔那樣的,她也沒見到有多少,倒是青年男子幾乎沒看到。
“為何會有那么多人家,集體欠他們的錢?”凌清問道。
“都是因為一個噱頭?!毙聊哿宿坌木w,接著說:“進坊就送一萬兩銀子做本,不得帶走,只能在賭坊里用。”
“輸了不用賠,贏了才要歸還那一萬兩銀子。而且贏的銀子要收利息,一兩銀子收五百文?!?p> 一千文等于一貫銅錢,一貫等于一兩銀子。這等于贏了各得一半。
別說贏了有錢,輸了都不用賠錢,誰聽了這個便宜的買賣,愛錢的人都經(jīng)不住這個誘惑。
特別是那些愛貪小便宜的人。
他們敢搞這樣的噱頭,自然不怕虧。
因為賭這個東西,一旦讓人嘗到了甜頭,就會一直揣著那個僥幸,賭賭賭。
就算輸剩一條褲子,都會認(rèn)為,下一把一定會贏。
就和嗑癮藥一個樣。
“所以,那個把什么都賭輸?shù)淖锟準(zhǔn)祝撬懒诉€是死了?”凌清問。
“最開始的那幾家都賣兒賣女,可憐的孩子都死在了畜生手里。后來,越來越多的城民加入貧民窟?!?p> “都不愿讓悲劇重復(fù),便選擇讓那個賭輸錢的畜生,讓賭坊拿走了命?!毙聊荒樅掼F不成鋼道。
怪不得貧民窟里,青年男子少之又少。
“要了一人性命,賭坊的人就會罷休?”凌清問。
辛墨憤然:“并沒有。”